第10章 我們都是惡人
第10章 我們都是惡人。
“餘堇,你該下地獄。”
謝君瑜這一聲又輕又啞,聽得餘堇心如針刺。
謝君瑜仿佛渾身脫力,沒有一丁點力氣再與餘堇拉扯下去。她輕輕喘了兩口氣,手撐在床上,想直起身,餘堇用力箍上她的背,不肯讓她離開分毫。
“就這麽想要嗎?”謝君瑜笑出聲,可那笑聲比風還缥缈,“餘堇,我現在不想做了。”
謝君瑜的确沒有力氣了,餘堇沒費多大功夫就讓兩人易位。
她摸上謝君瑜的臉,被謝君瑜偏頭避開,于是指尖落在脖頸,落在一下一下怦怦跳動的頸動脈上。
指尖沿着頸動脈滑動,在探向鎖骨時,謝君瑜正過頭來,無波無瀾望着餘堇。
“我對你提不起興趣了,餘堇,以後再發情,別來找我。”
謝君瑜把餘堇推開,在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很快穿好。其實她沒脫幾件,地上的衣服大多都是餘堇的,她勾起來扔在餘堇身上,遮住曾讓她無數次貪戀流連的春光,然後頭也不回,走了。
謝君瑜打了輛車,坐在後排,把車窗開得很大,呆滞地望向窗外的霓虹街景放空。
司機看了好幾次後視鏡,終于沒忍住,說:“小姑娘,這都九月底了,晚上很冷的,你把窗戶開這麽大,小心吹風了發燒感冒!”
謝君瑜把車窗擡上來點,但依舊留了道口子。
腦子恍恍惚惚,剛剛在餘堇家發生的一切,她像是失去了這段記憶,只記得餘堇換掉的密碼,以及她把衣服扔在餘堇身上時,餘堇那快要暗淡到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眼睛。
都這樣了,這個人竟然還裝出動了情傷了心的樣子。
餘堇,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Advertisement
“姑娘,你……需不需要我幫你報警啊?”司機問得十分小心,生怕言辭中哪裏不合适,反而刺激到謝君瑜。
大晚上的一個人,口紅糊掉,衣領歪歪斜斜,整個人也像是受了打擊緩不過神。
越看越像是經歷了不好的遭遇。
謝君瑜思維遲緩,沒明白司機的意思,說了不用後就不再吭聲。
車停到禦華庭門口,謝君瑜下車後,那司機都不忘關心一句:“姑娘!沒什麽事過不去的!”
謝君瑜勉強笑笑,說了句謝謝,回身往裏走,快走到她那一棟的入戶大廳時,碰到了向舒言。
“君瑜,你這是……”向舒言本來還有些尴尬,看清謝君瑜的神情後,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肩,“有人欺負你了?”
謝君瑜只搖頭不答話,眼神依舊呆滞。
“我聽周沫說你今天去實習了是嗎?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沒有被欺負,那是公司太遠了嗎?之後我送你好不好?”
向舒言一連說了好幾個問句,她看到了謝君瑜花掉的口紅,那樣暈開的程度,實在像極了激吻過後的痕跡,可她不提,也不去想是誰将謝君瑜吻成這樣,她只想抱抱她。
可手都伸出去了,卻又拐了個彎落在謝君瑜頭上。
她輕輕摸兩下,依舊溫溫柔柔地說着:“先回去吧,我送你到門口。”
到了謝君瑜家門口,向舒言再摸一下謝君瑜的頭,轉身要走,謝君瑜把她拉住。
“師姐,導師今天給我打電話,要我把上周群裏的文獻數據扒出來,我遇到些問題,你能來幫幫我嗎?”
向舒言一眼便看出,根本不是什麽扒數據遇到問題,謝君瑜是想有人陪陪她。
“好,我幫你看看。”
說着幫看數據,向舒言就真的抱着筆電弄數據。
謝君瑜對她一直是溫和但保持一定距離的态度,像現在這樣主動留人的次數一次都沒有,她知道謝君瑜遇到了什麽打擊,也知道這次機會或許可以讓她靠近謝君瑜一大步,可她不想趁虛而入。
她想等哪一天謝君瑜真的放下了,她再光明坦蕩地站在謝君瑜面前。
“君瑜,你看看這樣行不行?”向舒言把筆電轉過去,目光開始柔柔注視謝君瑜。
謝君瑜快速翻看,“嗯,可以了。謝謝師姐。”她擡眼,正對上向舒言眼中的溫柔。
向舒言沒忍住,嘆口氣,輕聲說:“……她不能對你好一點嗎?”
像是在最無防備的時候被人戳到了軟肋,謝君瑜猛然站起,胡亂丢下句“我去拿飲料”就匆匆逃去廚房。
她把背抵在冰箱門上,像站不穩似的,又很快蹲下來,死死攥緊衣角,整個人又疼又抖。
餘堇,這世上所有人都比你會愛人,可為什麽……為什麽我偏偏只愛你?
客廳內,向舒言打算把另外幾個數據也幫謝君瑜弄一部分,才弄個開頭,沙發上謝君瑜的手機響了。
向舒言十分知禮地不去看是誰,她拿過手機,準備去廚房遞給謝君瑜,動作間手指卻無意點了接通。
“你到家了嗎?”
剛一接通,一道女聲傳來。
向舒言捧着手機,她看清了屏幕,沒有備注,只是一串數字。
“喂,你在聽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确認你是不是到家了。”
鬼使神差地,向舒言竟然猜到了對面是誰,她舉起手機,輕輕回應:“君瑜她安全到家了,謝謝關心。”
那端沉默兩秒,再次響起聲音時,已經是被挂斷的嘟嘟聲。
向舒言把手機放下,一回頭,看到謝君瑜就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
“君瑜……”
向舒言要道歉,謝君瑜幾步過來,沖她笑一笑,說:“師姐,你不用說什麽。她是壞人,不值得我為她考慮。”
說着不值得,可謝君瑜眼中分明又有留戀。向舒言張張口,只感覺到了喉頭艱澀。
她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眼前人的認真注視?
“之後我送你上下班吧?你今天回來太晚,”向舒言放開束縛,她拉住謝君瑜的手,毫不遮掩語氣和眼神中的心疼,“君瑜,我很擔心你。”
向舒言的感情在此刻一覽無餘,謝君瑜卻在想,今晚餘堇竟然露出那樣的表情,她會不會有那麽一絲可能沒有假裝?如果餘堇知道她被別人接送,宣洩的控制欲裏,會不會有一丁點是因為愛意?
謝君瑜笑了,只是這笑看着比哭還疼。
“好。”
餘堇,我也是壞人。
我們都該下地獄。
一周後,焚野項目組的人都知道有個栗色卷發的溫柔女人天天接送謝君瑜,還有好幾人見過那女人在車裏摸謝君瑜的頭。一時之間,謝君瑜被女朋友接送的消息傳遍開發組。
又一日早上,謝君瑜剛目送向舒言開車離開,林笑過來了。
“君瑜,這就是你說的在學校認識的對象嗎?”
自打那天聽到謝君瑜說有對象之後,林笑就不再叫她小妹妹,她雖然感情經歷豐富了些,但從來不打有主名花的主意。
“她——”謝君瑜要否認,此刻餘堇恰好從她們身邊經過,于是她将後頭的話咽下,反而端出嬌軟的笑來。
直到看不見餘堇的身影,她才将笑撤下。
“她對你真上心,天天接送,我追人的時候都很難做到——”
“她不是。”謝君瑜說,“她是我師姐,不是我女朋友。”
“啊,不是啊……”林笑眨眨眼,情場浪子也一時沒反應過來謝君瑜翻書一樣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與謝君瑜想的不一樣,餘堇沒有再找過她,甚至在公司碰到也只會叫一聲“小謝”。謝君瑜只覺得好笑,有了未婚夫還要主動向別人求|歡的人,竟然會因為她有了對象就不再拉扯。
這算哪門子道德感。
但既然餘堇打算好好相夫教子,謝君瑜也沒有非得破壞別人家庭的愛好,兩人在公司不常見面,真如夏尋所說,實習生确實見不到項目負責人。
謝君瑜沒再麻煩向舒言接送,請她吃了頓飯,之後又恢複成之前的通勤,只是晚上回家時總能在小區見到向舒言。
向舒言還是擔心她,她天天等她,謝君瑜知道。
就這樣相安無事了幾乎半個月,十月中旬,謝君瑜忽然接到周沫的電話。
一張口就是國粹。
“你說說,現在怎麽什麽人都有啊!都要結婚了,還在那兒說總是想起她。”
謝君瑜開始實習後,一天天的忙得像狗,根本沒時間登賬號,于是“福地姛天”的微博賬號都是由周沫打理。
回過的私信周沫不會再點進去看,所以謝君瑜和餘堇的聊天她一直不知道,直到那個賬號忽然又發了一條私信,周沫才看到兩人之前都說了些什麽。
“來來來,我給你念念那人發了什麽啊。”周沫夾得陰陽怪氣,“‘我又想她了’。你聽聽!聽聽!這人不是要結婚了嗎?!不僅精神出軌,還是直拉都沾!惡不惡心啊靠!”
謝君瑜倚在天臺的欄杆上,周沫不知道那個人是餘堇,可她知道,她也清楚地知道聊天中的“她”指的就是自己。
“周沫,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不只是精神出軌,她們可能已經上過床了?”
“我去它爺爺個熊!雖然我對男的沒什麽好感,但好歹訂婚了吧,就這樣跟別人做了?!”
“嗯……也許沒有做完吧,但衣服脫幹淨了。”
“那也不行——不是,你跟我在這兒也許也許的是什麽意思?這人你認識?”
謝君瑜笑了,在身上摸出一個小方盒,百無聊賴地擱在欄杆邊緣轉,“不認識,我從不認識渣女。我嫌晦氣。”
“咔噠——”
周沫那邊安靜了兩秒,然後問:“什麽聲音?”
一縷白煙纏繞上謝君瑜的臉,将她的笑容描摹得隐隐約約。
“什麽什麽聲音,你幻聽了?這幾天賬號你先別登了,我來。知道了,我肯定不把她罵到退網。”
挂完電話,謝君瑜臉上的煙霧更重了,快要把她的笑容吞噬殆盡。
“咔噠——”
微小的火苗在她手中燃起。
此刻風起,那簇火苗開始搖曳,火舌舔舐下壓的拇指,不過兩秒,拇指因為疼痛擡起,那火苗也因此泯滅。
而濃霧後的那個笑容,随着光亮的黯淡,支離破碎。
一個有了未婚夫還在說想別人的人。
一個利用別人的真心刺激前任的人。
呵,餘堇,我們都是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