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重逢即是結局
第80章 重逢即是結局
十年後。
萬物複蘇, 百花争豔的初春。
微博同時上了兩條熱搜,兩條熱搜的熱度反複超越彼此,其中一條是頂流樂隊向日葵宣布巡演日期, 另一條是著名畫家小耳朵回國舉辦畫展。
姜早一下飛機就接到了遠在馬裏蘭的助理的電話。
對面任在埋怨,“不是說好,十年之約定在紐約嗎?您怎麽自己跑回國了?”
姜早踩着高跟,嚼着口香糖, 回了一句,“突然想回來就回來了, 沒其他理由。”
“可是一直花大錢買你畫的那位神秘買家寫信來說要見你, 您就這麽走了,不太好吧。”助理語氣有點激動,“再說了, 短時間內國內的工作人員也不能立刻找到展地和做策劃啊。您就不要任性了,回來吧。”
姜早已經打到了出租車, 正準備上去, 突然被一群洶湧而來的人推搡着, 她連忙躲到一邊,等人群朝着飛機場裏面跑去, 她邊感慨邊好奇地踮起腳尖往前望, 想知道他們在接誰的機。
就在她快看清接機牌上寫的花體字時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請問你是畫家小耳朵嗎?”
姜早收回眼眸, 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呆, 她掃了一圈瞪大眼睛呆呆地圍着她看的十幾二十個人,立馬摘掉墨鏡,展眉一笑, “是我。你們好。”
“啊!”
“小耳朵,你真的回來了!我特別喜歡你畫的那副《過冬》, 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小耳朵!我是你的粉絲,我超級喜歡你拯救系列的作品!”
“你就是我最喜歡的畫家!”
粉絲們一聽姜早承認自己是小耳朵,立馬激動地尖叫起來,一人一嘴地喊着,人群中也有冒充粉絲的記者,他們舉起手機,專門問一些讓人難堪的問題。
“小耳朵,我考古了你和何斯嶼的故事,你們真的沒有以後了嗎?”
“你去馬裏蘭是因為你哥嗎?你和何頂流分手是因為你移情別戀了嗎?你一共只畫了兩幅人像,分別是何斯嶼和你哥,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姜早在微博暗示過自己回國的日子,她沒想到真的有粉絲讀懂了她,還專門來接機。
“要一起合照嗎?”姜早掏出手機,笑着問道,期間特意看了一眼那幾個記者。
粉絲們本就是來碰碰運氣,能遇上是最好,沒遇到的話有條件的人會買票去馬裏蘭赴約十周年,沒有條件的也會蹲在微博看看姜早發的日常,他們聽到自家寶貝主動提要求合照,那簡直是比開外賣膨脹卷還要激動的事。
姜早慢慢挪到人群前面,将手機伸到頭頂,伸直手臂,貼心地提醒粉絲注意表情管理,倒數完三個數,跟着粉絲甜甜地喊了“茄子。”
“謝謝你們能來見我。”姜早微微鞠躬,打開出租車的後車門,鑽了進去,關上門後又搖下車窗,司機已經啓動車子,她朝車外喊了一句,“十周年畫展定在了洱楠,你們要是來,我一定會好好回答你們那些問題。這事我只告訴了你們喲~”
車子已經走遠,姜早還是沒能從粉絲的熱情中緩過來,可一想到那幾個僞裝者,好心情就跌了一大半。
她剛想閉眼休息,助理又打來電話,她又将手機放在耳邊,說:“我已經把作品提前寄了回來,展地呢我也已經選好了。剩下的事我會讓菀菀上手,你就好好待在馬裏蘭幫我招待那個神秘買家就行。”
“那您打算在哪舉辦畫展?”
姜早望向窗外,正好看到一只赤麻鴨劃過天際,很快又有兩只跟在領航員的尾巴後面,與她的車相對靜止,一同往南飛。
也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去過西北沙漠。
她撩了撩額前被風吹亂的發梢,笑着回道:“洱楠。”
*
何斯嶼一下飛機就看到将機場出口圍得水洩不通的粉絲和娛樂記者,他戴好墨鏡,又從口袋裏掏出口罩,将黑沉着的半張臉死死地遮住,随後帶着一身戾氣朝人群大步流星。
粉絲一看到何斯嶼立馬尖叫起來,紛紛搖晃着手裏的燈牌,記者們也默契地拿出攝像頭,在心裏複習要問的問題。
“何斯嶼,有人說你要拍電影,這是真的嗎?”
“十年前你說你怕千千萬萬個你被打壓,可最近有人爆出你霸淩小演員宋曉,還搶了他的戲。這事是真的嗎?你是在自毀人設嗎?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何斯嶼,最近戀愛的熱搜是不是真的?”
何斯嶼好不容易擠到機場門口,發現更加寸步難行,索性停下腳步,他瞥了一眼問題最多的眼睛仔,眸色溢着愠色,“你問這麽多問題,我該回答哪個?”
此話一出,眼鏡仔愣住,思考了一下,又開口,“搶戲的事是真的嗎?”
或許是覺得記者太天真,又或許是這個緋聞太過于匪夷,何斯嶼冷笑一聲,冷冷地看着鏡頭,久久不說話。
就在這時,一輛保姆車停在人圈外,保姆車後面還跟着一輛面包車,柯允從保姆車上下來,與此同時六七個保镖齊刷刷地從面包車下來,朝人群走去,三五兩下就開出一條道來。
柯允走到何斯面前,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把你下飛機的時間記錯了。”
何斯嶼用食指勾下墨鏡,露出一雙疲憊的眼,眼底是一片寒光,爾後重重地拍了拍柯允的肩膀。
記者們看出何斯嶼即将離開,又一個勁地問問題,哪怕被保镖的手臂死死地擋在外面,他們也要拼命往前湊,無情地将真粉絲擋在身後。
何斯嶼上車之前,随便對着一個鏡頭,不屑一笑,“我最近忙着開演唱會,沒空回你們這些無聊的問題,你們要想知道真相就去那個宋小還是宋大的微博評論區看,我在那裏澄清了。”
關上門之前,他又看向站在最末尾的一位女粉絲,架在鼻梁上的墨鏡被他利落地推向額頂,眼裏的幽怨變成了擔心和……恨女不成鋼。
他挑着眉頭,說:“以後誰踩你你就立馬踩回去,管他是哪家的記者,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話音剛落,一旁的柯允跟往常一樣從保姆車上拿出一袋簽名照,貼心地發到每一個粉絲的手裏,至于那些呲牙咧嘴的記者,他偶爾也會發,并且還會對着鏡頭宣傳演唱會。
“向日葵樂隊的演唱會,“十周年·破繭”首站在洱楠,歡迎大家來看。”
何斯嶼靠在車椅上,百無聊賴地刷微博,在看到‘畫家小耳朵’這五個字時一片荒蕪的心髒突然回春,這一刻,他才真的意識到春天的到來。
他嘴角揚起連他都沒察覺的弧度,柯允上車時看到他這狀态一臉懵,“你笑什麽?”
何斯嶼愣住,輕咳兩聲,為了掩飾尴尬,他挂掉手機,看向窗外。
就在車子快開出機場時,他看到了一個粉絲群體,上面的牌子他看得不太清楚。
“今天有哪個藝人和我是同一航班嗎?”
柯允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是畫家小耳朵的粉絲,聽說她要來洱楠舉辦畫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裏,微博上已經出現關于小耳朵将在洱楠舉辦十周年畫展的熱帖,正是出自于那幾個出言不遜的記者之手。
她真的要回來了?
何斯嶼心想着,心口那片草原長出了一株不逢時的花。
可是她會是一個人來嗎?當初她那麽殘忍地抛棄了我,我什麽還期待她回來?他又緊着想,才明白那朵不逢時的花是昙花,如同他和她之間的感情一樣,昙花一現。
“你臨時決定将演唱會首站定在洱楠,該不會是因為她吧?”柯允拍了拍發愣中的男人的手臂,試探性地問道。
何斯嶼閉上眼睛,不耐煩地換了個話題,“顧執呢?他什麽時候能回信息?”
柯允想起今早突然接到的電話,擰着眉頭回答何斯嶼,“他好像等到等了很久的人了。”
何斯嶼點了點頭,給顧執撥了個電話,對面很快就接聽。
“喂,顧執,你什麽時候帶嫂子來見我們啊。”何斯嶼話中帶着笑,“你帶她來看演唱會吧。”
對面些許沉默後,冷冷地說了一句,“何斯嶼,你能幫我聯系洱楠那邊的墓園嗎?”
“你……”
何斯嶼的話還沒說完,顧執哽咽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傳來,“她是個英雄,小魔術師是個英雄,我等到她了。她在信裏說想待在有陽光的地方,所以我想帶她回洱楠……”
顧執一直在等的人是個緝毒警察,當年為了追查讓人産生幻覺的藥,她孤身一人潛進馬戲團裏,為此還學了魔術。任務才進行到一半她就身份敗露,被關在鐵籠裏半個月。拼了命的逃出去後她帶着顧執逃到紫雲縣。她想從顧執身上找到一些馬腳,但他好像真的只是個催眠師,對其他事概不知情。
使命在身的她過不了多久就又和其他隊友繼續潛伏追查。
離開時她沒留下只言片語,回來時她的遺物裏只有一封信。
[大催眠師,我想待在有陽光的地方。
沒有陽光,有風也行。
——厲害的魔術師留。]
“好的。”
何斯嶼沒再多問,挂斷電話後立馬在微信上給賀銳澤發信息,看看他那邊有沒有空先跑一趟。
一旁的柯允見何斯嶼低頭發信息犯賤地又問了一句,“嶼仔,你這麽多年不談戀愛是不是還在等她。”
“我是個公衆人物,戀愛哪能說談就談。”說完,何斯嶼又補充了一句,“花酒節快到了,我是被父老鄉親們叫回去送花神的。不是因為她。”
聽此,柯允笑笑不說話。
*
早春多雨,開辦畫展那天,洱楠下起了綿綿細雨,展廊裏的透明玻璃窗被雨小姐披上一方輕紗,巧妙地為這次的主題附上神秘感和舒适感。
‘春雨’
從畫展開始到結束,姜早都躲在布局沒有絲毫改變的小木屋裏躲雨,她滿臉幸福地看着不遠處那座不知何時建的畫館,看着粉絲進進出出,再等着他們拿本子過來找她聊天,要簽名。
正午時分,姜早簽完最後一張照片,走出木屋時天空放晴,陽光透過棗樹婆娑在地面上,她走在陽光下都能聞見綠葉的清香,恍惚間還聞見了很多年前的青棗的果香。
姜早走進空蕩蕩展館,從第一幅畫開始慢慢地欣賞自己經時十年的畫。時間或許更久,因為二十張畫裏,有一張是她讀高中時畫的,畫的是姜淮身穿藍白色校服,站在國旗下演講的畫面。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道光,也是她青春迷茫期最耀眼的明燈。
也不知道這盞燈有沒有遇到比她更熾熱更懂得珍惜他的人……
走廊的窗戶不知被誰打開,春風連帶着屋外的百花香吹進來,沁人心脾,姜早深吸一口氣,忽的被一陣冷風驚動,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完了‘十年’,擺在不遠處的是這次畫展的最後一幅畫,也是她十年前的作品。
那個作品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風衣,頭發被發膠一絲不茍地固定住的男人。
她還沒認出男人是誰,目光忽的定在男人左耳的助聽器上,恰逢一縷陽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助聽器上的向日葵上,她揪着衣角,不可置信又害怕地看着她等了十年的“春”。
何斯嶼正欣賞着畫裏笑容燦爛的少年,以及那只停在少年左耳上的小翠鳥。
因為當年那件事,他的左耳永久性失聰,但是右耳已經通過手術徹底痊愈,所以他用右耳很敏感地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他轉過身,看向站在兩米遠處的女人,她今天穿的是初見時的花一樣的春裙,耳朵上的蝴蝶換成個顏色,他記得那次的蝴蝶是藍色的,而這只是粉色的。
他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粉色蝴蝶,他只知道他的小鳥飛回來了。
何斯嶼多次夢到重逢時的場景,或是撕心裂肺地哭泣,或是滿身怨恨地吵架,但事實上他平靜如水,愣了好久,開口道:“翠鳥公主,你飛回來了?”
他的小翠鳥飛過了十個冬天,終于踏着春雨回到他的身邊。
姜早走進了些,她看到他濕潤的眼底和泛着血絲的眼球,眼圈也下了一場雨,“何斯嶼,好久不見。”
同一個地方,同樣是春天,十年前她坐在小木屋裏,他站在窗外,黑夜裏唯一的光只投在她身上。十年後的今天,她在他為她修建的展館裏和他重逢,最烈的那道陽光從窗外照射到他們身上。
這個春天,他們不需要拼命地去照亮對方,因為這一次他們都站在陽光裏。
從此,她是他缺失的那只小耳朵,他為她年年種滿百畝向日葵。
姜早看向窗外,正巧看到一群小鳥圍成一圈在空中打轉,好久才離開。等鳥飛走了,她往那片天空會神一瞧,仿佛看到一個五顏六色的破舊且輕盈的風筝。
許久才認出,那正是十年前她纏在他耳朵上的那只。
飛走的鳥又折返,在空中盤旋,聲音如涓涓細流般悠長,似乎沖破了十年之久的時間軸只為驗證那句。
‘緣分天注定’
相愛的人一定會重逢,一定會有圓滿的結局。可命中注定這詞又太虛幻,是愛讓一切變得溫暖,變得有意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