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雨夜行兇的視頻片段在一夜之間點燃了網絡。
無論是電車上、商場裏、還是咖啡廳中,無數個手機都在浏覽同一個視頻。
“卧槽,季氏集團繼承人殺人了!”
“真的假的?視頻發我看看!”
雖然官方很快下場,視頻片段下架不見,但輿論還是愈演愈烈。随着各種各樣的猜測漫天飛,江都市公安局以最快的時間發布了警情通告。
曲折的真相令世人愕然,“梅滿案”三個字,在梅滿死後的第八年沖上微博的熱搜第一。
項鏈裏的微型攝像機,還有車上的行車記錄儀,忠實地記錄下了季琪琨的犯罪事實。無論他如何狡辯,事實都不會改變。
卷毛青年的監控器材店訂單暴增,得益于他在每個相關讨論帖下的熱烈頂帖。
“知道畫面為什麽那麽清晰不?因為是我賣的攝像頭啦!想要同款的快來鷹眼安防,報魏芷我給你打六折!”
随着輿論的擴散,網絡上的熱烈讨論,精神控制一詞浮上大衆的視野。
“你們知道嗎,光季琪琨創建的那個聊天群就有兩千人,聽說網上還有專門賣教程的論壇,這東西都形成産業鏈了!太可怕了!”
“我勸女孩都長長心吧——憑男人說得天花亂墜,不要拍那種視頻。愛你的時候那是情趣,不愛你的時候,那就是捅你的刀子。”
在警方的全力追捕下,張開陽獨自追尋了八年的夏銘天也在北方落網,張開陽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當地派出所,從他口中得到了季騰一案最為關鍵的目擊證據。
圍繞着如何判處季琪琨,尤其是季琪琨在梅滿案中是否構成虐待罪,法律人士紛紛在網絡上進行了激烈的讨論。
“根據刑法對虐待罪的規定,虐待行為的文字表述被限定在“家庭成員”之間。顯然梅滿并不在其範圍之內,八年前,梅滿母親也是因此敗訴。我認為這次判決結果同樣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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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有法可依?法律必須由立法機關來制定,而司法機關只負責執行法律。如果法院可以随意更改法律,那法律體系豈不是遲早亂套?”
“怎麽就是法院更改法律了?人大法工委主編的《刑法修正案九》的解釋與适用中,對虐待罪中“家庭成員”的範圍進行了明确。根據這一解釋,家庭成員包括四種情況,其中第四種是由其他關系産生的家庭成員,這包括了同居關系。我請問你,季琪琨和梅滿在事發時是否正在同居?你說法院不是立法機關,全國人大總是了吧?”
“所謂的‘文本原教旨主義’強調,法律文本應當被嚴格遵循,不允許随意解釋。這意味着,除非立法機關對法律文本進行了明确的修改,否則任何額外的說明都不能構成法律的一部分。簡而言之,法律的解釋必須基于文本本身,不能超越文本所賦予的界限。說明就是說明,說明和法律不一樣,哪怕是你全國人大的說明也不是法律。”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就這麽死了,我作為個人肯定是很同情的,但是我們法律人不能只講感情不講法律,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法律存在不合理之處,也應當由立法機關修訂法律,而不是法院通過判決直接進行認定。”
“你要法律是吧,2016年也就是今年3月1日開始實施的《反家庭暴力法》,第37條規定就有‘家庭成員以外共同生活的人之間實施的暴力行為,參照本法規定執行’。”
“這條法律恰恰說明了家庭成員和非家庭成員是兩個不同的範疇。法律只是将後者的暴力行為納入了本法的适用範圍,進一步明确了這兩個群體的區別。因此,可以證明刑法中虐待罪的主體——家庭成員,并不包括家庭成員以外的人。這就好比學校裏的輔導員,盡管他們在某些職責上與正式教師相似,遵循相同的指導原則,但我們不能将輔導員視為正式教師。在需要正式教師資格的特定場合,輔導員并不具備相應的資格,因此不适用。”
“法律存在是為了保持社會的相對穩定,我相信學法的人都會有這樣的認知。只有社會穩定,絕大多數人的生活才能穩定。因此,我們可以說法律是絕大多數人的正義。那麽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呢?她們的正義法律就不管了嗎?當然不是的。只是任何事物都是越靠近完美,進步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法律好比是一把工具,其效用取決于使用者的意圖和方式。正義之神之所以蒙上雙眼,是因為真相往往模糊不清,這就需要警察和法官來揭開迷霧,還原事實真相。一昧地刻板套公式,那審判席上為什麽坐的不是機器人?法律是沒有感情的,但你要是學法把人性學沒了,那就本末倒置了!”
兩派争執不休的時候,處于案情中心的魏芷和翁秀越始終沒有露面。
翁秀越因為使用假證和非法監聽等一系列違法行為,正在拘留所中等待判決。而魏芷雖然在法律上走鋼絲,但萬幸未曾真正觸犯法律。只是在醫院住院期間,接受了許多調查問話。
出院那天,魏芷在張開陽的陪伴下辦理了出院手續。
寬闊的屋檐像是慈悲的巨手,輕輕投下一片柔和的日光。她凝望着這片溫暖的光束,許多人與事都在光影中緩緩起舞。
“謝謝你。”她轉過身,對張開陽正式表達了謝意。
“沒什麽,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張開陽身穿常服,微微一笑。
魏芷搖了搖頭,說:“不光這一件事。”
張開陽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
“……沒什麽。”
數日後,魏芷申請了和看守所裏的季琪琨見面。
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她再次見到了季琪琨。事發之後,季氏集團都立即發文與他切割,習蔓菁公開接受采訪,要求法院一定要嚴懲殺人兇手,而季鐘永則拒絕公開表态。
他穿着一身囚服,藍白條紋如鐵欄般冰冷,往昔風度早已不在,僅餘枯槁的臉與淩亂的發。
見到魏芷,他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謾罵詛咒,就像是已經接受了昭然若揭的命運似的,他接起電話,死氣沉沉的臉上擰出一抹冷笑。
“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我來看看你,擔心你在這裏過得不好。”她一如标語圖片裏的溫柔妻子說道。
“你在我身下嬌喘的樣子會被每個經手調查的人看到,是這種暴露讓你覺得開心嗎?”季琪琨惡毒地說。
他嘗試用他的老手段激怒魏芷,但她臉上并沒有絲毫波瀾。
“我會等你改造好出獄的,我會像從前那樣愛你。”她微笑道,“如果你還能出獄的話。”
季琪琨的右手猛地拍上玻璃,咬牙切齒的面龐猙獰又惡毒。在他身後的獄警連忙上前拉他,但他死死扒着玻璃不放手。
“魏芷,如果我真的被判死刑,我一定會化作厲鬼來纏着你——”
“好啊。”
魏芷笑道。
“等你化作厲鬼,我們再相愛百遍,千遍,萬遍——”
她湊近玻璃,朝對面的季琪琨一字一頓道:
“直到你灰飛煙滅為止。”
走出看守所後,她沒有看公交號,随意坐上了一輛停靠在公交站的公車。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她戴上耳機,點開了小瓜子和貓咪姐姐的聊天記錄。
一開始,梅滿可能認為自己應當肩負起姐姐的責任,在魏芷面前總是裝出一副成熟的樣子,教導魏芷如何才能少挨一些打,但她的辦法,無非就是無條件的順從,來祈求大人的一時憐憫和放過。
随着時間的流逝,兩人越來越熟悉。梅滿也開始吐露一些自己的迷茫和難過。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媽媽很愛我,但我一點都不開心,相反,我經常感到很痛苦。她從來沒有缺過我的生活費,我想要什麽她基本上都會滿足我。但我不能有一點違背她的地方,否則就是不知好歹。小瓜子,我真的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嗎?”
“媽媽說她愛我,媽媽的朋友們也說她愛我,鄰居和老師也說媽媽很不容易,為我付出了一輩子。每次我想要表達自己的內心,他們都會說我還不懂事,無法理解媽媽的愛。小的時候,我以為是她們在偏幫母親,但後來進了社會,其他人也這麽說,每次當我感到無法呼吸,他們就會說,‘媽媽是因為愛我才會這樣的’,我不知道我的感受為何和他們不一樣,但我知道一定是我錯了,媽媽一定很愛我,是我不知好歹。”
梅滿陪伴了魏芷,讓她有了重新開始生活的希望,魏芷也在陪伴梅滿,讓她嘗試背離母親的控制。
瞞着翁秀越,梅滿在大學開始了第一次也是最後的戀愛。
交往初期,她很幸福,總是對魏芷說,“像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一樣”。
“他風趣、體貼、即便我什麽都不說,也知道我在想什麽。”
然而,梅滿和她見面的時間,随着她與季琪琨的交往而漸漸減少。魏芷還曾取笑她重色輕友,直到發現她在線上聊天中的字數也越來越少,語氣越來越低沉。
魏芷幾乎約不到她了。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那個人對她動了手,魏芷十分氣憤地要求梅滿立即與男方分手,卻得知梅滿在男方的哄騙下拍攝了不雅視頻,她不敢分手。
那一整個晚上,魏芷都在網上搜索相關案例,為她想辦法。
她鼓勵梅滿及時止損,如果季琪琨敢洩露視頻就報警抓他。在将近一個月的勸說之下,梅滿漸漸被她說動,決定對季琪琨提出分手。
但分手只持續了一天,就被季琪琨以吞藥自殺要挾,梅滿再次回到了季琪琨的身邊。而魏芷的聯系方式也被季琪琨命令梅滿徹底删掉。
看着消失在聯系人列表的梅滿,那個時候,魏芷就知道,梅滿和她的母親一樣,或許永遠也走不出那個名為愛的囚籠。
在徹底失聯前的最後一次聊天裏,梅滿罕見地對她打了一長篇話:
“最近,失眠成了我的常态。在漫漫長夜中,我思考時間,思考宇宙,思考我自己。漸漸地,我仿佛不再是我,我的喜怒哀樂,更像是在觀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表演。我不再感到痛苦,所以才有機會把自己的人生看得更清楚。如果說季琪琨是打着愛的旗號在傷害我,那麽第一個以愛之名想要掌控我的人,難道不是我的媽媽嗎?那一瞬間,我忽然醍醐灌頂,原來,愛就是傷害啊。”
“既然愛總會傷人,那麽被誰所傷,又有什麽區別呢?我渴望逃脫,卻無法自拔。但我相信,小瓜子終将破土而出,成為一朵燦爛的向日葵。因為在黑暗中,只要有一線光亮,它便會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太陽的方向奮力生長。真希望我也能擁有你那樣的勇氣。”
公交車緩緩駛過城市的脈絡,窗外的街景如一幅幅褪色的畫卷在眼前倒退。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着夕陽的餘晖,像是無數面破碎的鏡子,映照出一個個虛幻的影子。街燈漸次亮起,黃昏的光暈在夜幕中擴散,魏芷濕透的面龐像是一朵沾滿露珠的白芷。
六個月後,沸沸揚揚的案子在江都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
魏芷和張開陽站在人滿為患的旁聽席中,在她身旁,是被兩名随行人員夾在中間的翁秀越。她暴瘦了四十多斤,黑發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臉上畫着幹練的淡妝,定定地注視着臺上正是宣判的女法官。
肅穆的聲音響徹在鴉雀無聲的空間中。
前方的被告席上,季琪琨低眉斂目,強裝鎮定,但難以掩飾身體的僵硬。
“本庭現在宣布對被告人季琪琨的一審判決。”
“經審理查明,被告人季琪琨的行為構成虐待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嚴重破壞了社會秩序和公民的人身安全。被告人在犯罪過程中表現出極大的殘忍和冷酷,對受害人及家屬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且毫無悔改之意。”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的相關規定,本庭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季琪琨犯虐待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二個月;
二、被告人季琪琨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三、被告人季琪琨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
四、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同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被告人季琪琨需賠償受害人及家屬共計人民幣210萬元。
本判決為一審判決,被告人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之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直接向上級法院提出上訴。
本庭宣布閉庭。”
季琪琨癱軟在地,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內容。
法庭內仿佛被一股狂風席卷,人聲鼎沸,各種情緒交織成一片難以言喻的喧嚣。有的人激動得幾乎要沖出座位,高聲歡呼,仿佛勝利的號角在他們心中吹響;而有的人則驚訝地面面相觑,難以想象這出人意料的結局。
在開庭前,衆人都悲觀地預測季琪琨的虐待罪無法成立,然而,江都市中級人民法院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
一審判處死刑。
二審維持原判。
每一次判決的宣布,都是一場盛大的慶祝。
海豚被八年前射出的魚槍擊中,在彌漫的鮮血中漸漸沉沒。
與此同時,季琪琨和魏芷的離婚案也在江都開庭。因為衆所皆知的原因,應該有季琪琨的座位上,只有他的名牌。
魏芷就對着那張名牌訴說她深刻的感情。
“……我實在是無法見他一錯再錯下去了,為了讓他重新做人,我忍痛将他送進監獄。我相信他能在裏面改好的,我早就決定要等他出獄後再在一起,只是沒想到,他再也沒有了出獄的機會。他表現出來的外在那麽完美,就像一個可以拯救灰姑娘于水火的王子,我怎麽可能不愛他?我不願意離婚,哪怕他的生命已經開始倒計時,我也想陪他走過最後的路程。如今,我是他最後的親人了,我絕不會離開他。”
兩次離婚法庭皆以感情尚未破裂為由,判決不予離婚。
一個月後,季琪琨的死刑在江都執行。
魏芷沒有出席。
聽說他曾在獄中寫了一份遺囑,但又在行刑前一晚給撕碎了。
誰也不知道那上面寫了什麽。
魏芷為防範遺囑,提前準備好的那些手段沒有派上用場,一切就已塵埃落定了。
她原本就沒有多少親朋,現在更少了。走之前,她只去看望了監獄裏的翁秀越和派出所裏的張開陽。
翁秀越最後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只要表現良好,很快就能出來了。她和習蔓菁一樣,都将季琪琨給出的賠償贈送給了她。習蔓菁是因為覺得季琪琨給的錢髒,而翁秀越,則是因為貫徹始終的驕傲。
“我有手有腳,想要可以自己去掙。”
“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打電話。”魏芷說。
“那最好還是別有這個機會的好。”
恢複翁秀越的身份之後,她也恢複了原來那種不客氣的語氣。在那嚴厲的口吻下,魏芷感受到了一絲愛屋及烏的關心。
“談進呢?”翁秀越低聲說。
“骨灰被他妹妹領走了。”魏芷說。
“嗯。”
沉默流淌了好一會,翁秀越擡起眼來,強硬地說道:
“沒什麽事就快走吧,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以後別來了。”
“好。”
魏芷放下聽筒,站起身來。玻璃對面的翁秀越沒有動彈,手中仍握着聽筒。看着魏芷的眼睛,她一字一頓地用無聲的口型說:
“謝謝你。”
翁秀越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離開江都市,張開陽問了。
“是因為過去在這裏發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嗎?”
大山關派出所旁邊的小公園裏,兩人漫無目的地散着步。樹蔭遮蔽着太陽,陽光卻從葉片空隙中落出,像是灑落一地的金子。
“也不全是。”魏芷說,“我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張開陽沉默片刻,說:“有什麽問題就給我打電話。”
魏芷忍不住笑了,張開陽露出一抹窘迫的神情。
“你笑什麽?”
“因為我剛剛才對翁秀越說了一樣的話。”
張開陽便也露出了笑容。
“你呢?在那之後,有沒有被上面處罰?”魏芷問。
按照程序規定,爛尾樓那夜,在張開陽得知整個計劃後,應該第一時間彙報所裏,但他沒有。
“還好,也就是取消今年的先進評選。”張開陽腼腆地笑了,“反正有比我更優秀的同事。”
最後,終于到了告別的時刻。
張開陽将她送至路邊:“一路平安。”
魏芷走出很遠後,再回頭,發現他依然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在他胸前的警徽,陽光下格外耀目。
臨走之際,魏芷拖着行李箱,決定最後一次回家看看。
曾經的魏家門前,那個小小的雜貨店招牌已經被卸下,顯然法院找到了新的買家。
她曾經的家,曾經的牢籠,曾經無法掙脫的毒沼澤。在時光過去後,留下的只有溫情的一面。夕陽撫在被磨得發亮的木門檻上,好像下一秒就有人從那扇緊閉的卷簾門中走出,滿臉笑容地問她:
“小芷,要不要媽給你下一碗面?”
再也沒有人會在深夜裏等她。
一切好的、壞的,都随風而去。
魏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之後,發現是一個身穿舊襯衫的中年男人。
“小姑娘,你認識這一家人嗎?”
“有什麽事嗎?”魏芷問。
“哦,是這樣的。這戶人家之前賣廢品給我,太馬虎了,連戶口本也裝在衣服裏給我了。這兩天我清貨的時候才發現,這不趕緊就送過來——他們是搬走了嗎?”
“他們不在了。”魏芷客氣地說。
“這樣啊,那也沒辦法了……”中年男人摸了摸後腦勺,狐疑道:“不過,我是不是在哪兒聽過你的聲音?”
魏芷朝他微微一笑,轉身朝來時路走去。
行李箱在石板路上發出的聲音單調而有節奏,輪子與老石板接觸的地方,每一聲輕颠都如同心跳,回響在靜谧的小巷中,仿佛在計數着她逐漸遠去的時光。
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