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婚 “夫君……”
第50章 新婚 “夫君……”
當天邊染上熹微晨光, 別?院中的下人?早就忙碌了起來。
廚房備着早食,燒着熱水。
待到天色漸明,幾?個健婦提着熱水進屋, 動作?小心仔細, 擔心驚擾還未醒來的主子,等水備好, 兩人?便退了出?去。
一夜過去,屋內紅羅錦帳依舊,龍鳳花燭還剩小段, 僅有熒熒微光,好似還映着昨晚的良辰美景。
又過了幾?許,方有一只清瘦手臂從帳內探出?, 取過放在床頭的衣衫, 片刻後, 方才?微掀紅帳, 悄然下床。
寧懸明用發帶将頭發簡單束在身後, 僅是起身下床, 便能感覺腰間酸軟。
身後紅帳被一只素白修長的手挂了上去, 露出?床上半個身影,越青君神色仍有倦意,看向寧懸明的目光卻明亮非常, “今日?新婚, 怎麽起這般早?”
寧懸明聞聲回頭, 見他衣襟半敞, 胸前還有斑斑紅暈,當即視線微移,耳根微紅, “我?素來天未亮就醒,今日?已是晚的。”
倒是越青君,雖有觀政之名,卻并不用到官署點卯,日?常就比寧懸明起的晚。
“倒是我?耽誤你了。”越青君一邊笑?,一邊也掀開被子下了床。
寧懸明制止道:“你睡你的,昨夜本就睡得晚,若不休息好,你這身體怎麽吃得消。”
越青君:“……”
雖然知道寧懸明是在說他身體不好,但這麽一說,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
越青君推着他走向屏風後的浴桶,“昨夜是我?不好,分明已經沐浴歇息,卻還情難自?禁,今日?時辰尚早,不如?再洗一回。”
寧懸明拉住他:“洗就洗,怎麽還要?一起?”
昨夜新婚洞房雖坦然,不過是因為魚水之歡,周公之禮本就是婚後理所應當,但在平時,對這種物理意義上的坦誠相待,寧懸明還是比較保守,即便成了婚,洞過房,也一時難改。
越青君彎了眉眼,“不看你,等你洗完我?再進去,只是剛剛新婚,心中時時念着你,只想離你近些。”
在衛國,糖是極貴的,在來京城前,寧懸明難得嘗上一回,腦中對糖印象最?深的一次,還是一次偶然救了一個落進陷阱的小孩兒,小孩兒的父母來感謝,并送上了他們家山上蜜蜂結的一塊蜜。
小小一塊,價格卻不低,寧懸明本不想要?,但對方熱情實在難以推拒,便削下了一小片,剩下的讓人?帶了回去。
削下時,他手上難免沾了一些,很是粘稠,卻又知道它極為貴重。
來了京城,寧懸明見過最?粘稠,最?貴重的一塊糖,成了越青君。
但就像舍不得洗去蜜糖一樣,他也舍不得推開越青君。
等二人?都洗過後,越青君又從櫃子裏?找出?幹淨的新衣裳給二人?換上。
“這是許久之前有人?送的桃花錦,原本不知有何用處,前幾?日?才?讓人?裁了衣衫,今日?穿再合适不過。”
寧懸明看着那帶着淡淡粉色的衣裳,見上面不僅白中帶粉,衣擺袖擺還繡了片片花瓣,靈動飄逸,穿上定?能将人?襯得宛若仙神。
京中以美盛行,男子簪花也是常事,穿衣也是越鮮豔越能彰顯身份尊貴,莫說是粉色,男子穿大紅的比女子還多。
穿粉色也不足為奇。
只是讓寧懸明好奇的是,“你不是素來偏愛白色?”
越青君含笑?看他,“所以懸明好好珍惜,今日?我?難得穿粉,你仔細瞧瞧,我?穿白好看,還是穿粉好看。”
寧懸明終究未能選出?來,素白的越青君素雅清冷如?谪仙,粉白的越青君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豔色,微微一笑?,宛如?桃花樹下桃花仙。
二人?穿着同樣料子的衣衫,站在鏡中,只覺別?人?一眼便能看出?二人?正當新婚。
他們并未讓下人?進屋伺候,束發戴冠也是互為彼此。
用越青君的話來說,常人?新婚為妻子畫眉,他們不畫眉,卻也能束發。
今日?雖起的早,但昨晚到底是勞累了,用過早膳後,二人?便一同倚在榻上。
窗外陽光正好,照進屋中,也将人?照得暖洋洋。
寧懸明本是稍作?休憩,然而再次睜眼時,都快用午膳了。
他正要?起身,卻覺腰間似有阻礙,微微側頭,卻見越青君正單手攬着他的腰,沉沉睡着。
下人?本是想來詢問主子,此時可要?上午膳,站在門?口卻見昨夜成婚的二人?正躺在一起,那位寧郎君小心翻轉身子,從背對着越青君,到面對着越青君。
後者毫無?察覺,依舊靜靜睡着。
寧懸明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瞧得那叫一個認真仔細。
從初夏,到初秋,不過短短三月,從去年,到今年,不過僅僅一年。
看着很長,說來太短。
一年多前,寧懸明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親密如?此投緣的好友,三月之前,寧懸明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對一人?傾心,昨日?之前,他更未想過,自?己會同一人?成親,且是無?媒無?聘,不為人?知。
遙想當初在酒樓,寧懸明還曾說,要?在越青君成婚時,将從前心悅他的事當做閑趣說給賓客聽。
而今越青君當真成了親,卻是既無?賓客,當初所言也并非一時偏差的閑趣,而是變成現實的預言。
“雖然很想讓懸明再看下去,但我?真的堅持不住。”越青君輕輕嘆道。
寧懸明沒來得及問他何時醒的,便被睜開眼的越青君摟在懷中,将頭埋進他的頸間,并未太過分,寧懸明還記得昨夜越青君是如?何在他肩頸留下痕跡,那些印記現在還在,這也是他今日?都不曾出?此門?的原因。
但此時的越青君雖深埋脖頸,卻并未親吻,只是深深嗅聞着寧懸明的氣息,讓彼此肌膚相親。
寧懸明身子剛開始有些僵硬,但對方的動作?将他的思緒不由自?主拉到了昨夜是如?何親密無?間,這點不自?在的僵硬就成了淡淡的赧意。
“今日?未曾佩香,又沐浴過,你能嗅到什麽?”
越青君緩緩退開,微微勾唇:“我?平日?多用蘭香,不過是因為往來禮節,若說我?自?己,是不愛用香的。”
“每個人?的體質與性?情不同,本就有屬于自?己的氣質與味道,未必是從嗅覺上。”
“可一旦用香,那就是将自?己獨有的,變成了大家都有的,雖香,卻未必美。”
“我?親近懸明,并非為香,只是為你。”
這個由他創造,耗他心血,受他喜愛的人?,只要?看着,就能讓他心中歡喜。
若說原來越青君或許還能對自?己對寧懸明的喜愛分析出?個一二三,但事到如?今,問他究竟有幾?分是喜愛他的主角他的作?品,有幾?分是喜歡寧懸明這個人?,喜歡裏?有多少是衛無?瑕,又有多少是越青君,他自?己都說不清。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
他知道喜愛是真的,手上的念珠是真的,昨夜心甘情願的入骨纏綿也是真的。
寧懸明與越青君,無?論是什麽關系,都合該絕配。
“我?看書?上說,人?也是獸,不過去除了野性?,從前無?感,今日?倒覺得,确實極有道理。”寧懸明調侃他。
越青君笑?道:“那寧懸明可要?保護好自?己,許多野獸都是終身一伴,伴侶死了,自?己也會自?盡。”
他用野獸自?比深情。
雖言笑?晏晏,卻又認真無?比。
寧懸明捧着他的臉,仔細端詳半晌,方才?開口:“世上之人?都想長命百歲,但大多不過須臾。”
“你這樣說,是在為難我?,還是在為難自?己?”
越青君理也直氣也壯,“昨夜成婚,才?說過生死與共,我?不過是完成你我?的約定?,懸明可是想要?我?做言而無?信之人??”
寧懸明一時無?話可說,只覺得先人?應該少說些自?己都做不到的話,古人?稍微誇張一下,後人?卻信以為真,奉若圭臬。
寫情詩的大多濫情,讀詩的倒是感動至極。
一時好氣又好笑?。
寧懸明不知道別?人?的愛是什麽樣,但他喜歡越青君,就發自?內心希望他過的好,即便沒有自?己。
衛無?瑕不是因為寧懸明才?變得很好。
而是他本就很好很好。
所以,即便沒有他,也要?很好很好才?行。
既是新婚,二人?難得給自?己放假,一連三日?都不曾過問其?他消息,左右朝堂那些人?還在吵,等吵完估計還要?一段時間。
至于章和帝那裏?,越青君上次說的便是還要?考慮,雖然他剛說完考慮,轉頭就和別?人?成了親,但他都瞞着章和帝了,怎麽能不算他對這個便宜爹還有父子之情呢。
但他不急,寧懸明顯然也惦記着這件事,“你若回絕了陛下,豈不是不給他面子,陛下會如?何待你?”
他既能與越青君成親,當然沒有希望越青君妥協的想法,不過是擔心對方處境。
越青君面上仍是淡定?,“若将來我?一無?所有,懸明可還願意要?我??”
寧懸明笑?:“你若一無?所有,我?大約也好不到哪裏?去。”
“有朝一日?若你非王孫公子,我?也沒了官職,就尋一山野教書?去。”
“你的志向理想呢?”越青君問。
寧懸明搖頭:“哪裏?談得上志向理想,不過是盡我?所能做點小事。”
“是治理天下,還是教化一方,又或是結一草廬,教幾?個孩童,于我?而言并無?太大區別?。”
越青君看了看他,眼中分明只有這個人?,卻又好似藏了一汪深潭,平靜得讓人?看不清。
“懸明願意,我?卻不然。”
“既是一家之主,自?然要?為這個家考慮。”
寧懸明看着眼前的一家之主,有些想笑?。
但心中也不由自?主升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前兩日?他感到的更多是成婚後二人?身體上的親密,就像經過兩日?相處,他如?今已然能很自?然的接受與越青君的親吻與愛撫,再也不會覺得扭捏。
此時的他更多感覺到的是雙方心中的親近。
從此你我?便是一體,榮華與共,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
寧懸明仍然不推崇,但他隐約能感覺到,這并非只是越青君口中随意的誓言,更不是為了不言而無?信,才?非要?奔赴的約定?。
而是發自?內心的願情。
所謂夫妻,便是由你與我?,變成我?們。
他望着越青君,伸手輕輕拂過對方唇瓣,指腹在上面壓了壓,随後傾身吻了上去。
“夫君……”他故意拖長了聲音,似含着調笑?。
“我?們就寝吧。”
一聲夫君叫得越青君擡了擡眉眼,只是距離太近,看不清對方神情。
他摟住寧懸明的腰,越來越緊。
從前連牽手都要?說抱歉的人?,而今既名正言順,便再無?顧忌。
新婚的紅帳還未撤去,此時再次垂落,燭光中夜色氤氲,那床大紅為夜色增添幾?分豔麗,夜風一吹,紅帳搖曳。
珠簾玉幕輕輕晃動,發出?清脆聲響,與那隐隐約約的情動混在一起,說與月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