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路羽陽沒有惡意,只是單純覺得安知行那樣的是神,不是人:“說真的,嫂子,我雖然沒怎麽跟你哥接觸過,但我真的覺得他就不像人。”
話音剛落,意識到他說的話有些歧義,讪笑了一下,連忙撓着頭找補起來:“不是,我這不是惡評,我就感覺知行大哥太神秘了,不是我這樣的凡人可以染指的。”
安知鹿愣了下,想起那個孤獨的背影,很快笑了笑,知道路羽陽沒有惡意,但也沒有附和他的話。
安知行的性格和天賦,注定他會走一條很孤獨、不被理解的路。
路家的客廳直通着後院,遠遠能看見江邊,路羽陽随口扯着聊着天,忽然眼睛亮了亮,小火龍果頭的精氣神都打了起來,驚喜地指着後院。
“看!江對面放煙花了,快到零點了。”
安知鹿扶着路肆扭身回頭,江岸邊上煙花綻放,漫天是絢爛的煙花,無數金銀色的火樹銀花照亮夜空,隔着闊遠的江邊,盡數映在了他們的眸底。
壯麗又震撼。
路肆沒有看向那副璀璨的美景,扭頭認真地看着安知鹿的側臉,“鹿寶,新年快樂。”
銀花炸開的聲音隔着遙遠的江,傳到他們這邊時已經變得細微,路肆輕卻認真的聲音清晰地落入了安知鹿的耳朵裏。
安知鹿轉頭看他,路肆臉上認真雜糅着一絲藏不住的緊張。
褪去了漂泊多年鍛煉出來的面對外人時的游刃有餘,他在她面前的情緒變得更加坦誠。
安知鹿歪了歪頭,故意抿唇,看着路肆因為緊張而更加肅然的臉,眼底閃過笑意,忽然就彎了起來,“哥哥,新年快樂。”
“我又說了一次了哦,無論怎麽樣,新的一年,我們都要好好愛着對方。”
只要往前走,沒理由再退後,一切都是可以解得開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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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肆沉眸,看着她輕松舒展着的眼睛,眉眼暗了暗,開口,主動提起那個被路蘭韻打斷了的話題:“我沒有為了你而放棄了什麽。”
重新開始不是放棄,他也不缺重新開始的能力。
他明白安知鹿執着的原因。
他們注定糾纏相愛,但承擔一個人的人生的重量太沉重,安知鹿會害怕的。
垂頭看着圈在自己掌心裏的小手,摩挲着她指腹上因為工作留下的細微繭子,相似的痕跡他的手上也有,是常年累月裏握着相機留下的。
“我一直都記得我為了攝影付出的努力,從來沒有忘記。”
“相機和你都是我的信仰,是開車去找你那天照亮我前路的朝陽,我沒有放棄什麽,相信我好嗎,換個地方,我也可以重新登頂。”
連綿的煙花聲已經停息,風從江邊吹過來,留下依稀帶着硝煙氣息的靜默。
安知鹿深深呼吸了下,垂着頭,用力拽緊路肆的衣角,“哥哥,我沒有不相信你,是在心疼你。”
“你已經有了成就,本可以走一條不用那麽辛苦的路。”
繼續在他原本的團隊裏工作,那個團隊成熟、默契,并且以他為主心骨,他還有省心熟悉的一路同行的合作夥伴。
安知鹿害怕,害怕路肆會因為她而影響到了他自己的人生,這太沉重,也會引起未來的太多不确定性,她不想他和她最後的結局是互相埋怨着互相傷害。
她從來沒有勉強過江悅他們,自然更不想勉強他。
他不應該放棄那麽多,重頭開始。
安知鹿想要路肆最愛她,可路肆教會過她,親情、愛情、友情都不是人生的全部。
她不想以愛之名束縛他,也不願意看見他自繭作縛。
聽完安知鹿冷靜理智的分析,路肆擰眉,不解地看着安知鹿:“鹿鹿,你的想法變了,你是要……趕我走嗎?”
明明在開始,害怕、抗拒他離開的是她,但現在,偷偷想了那麽多,想要将他推離的也是她。
安知鹿忽然怔住,周圍很安靜,他的話還在耳邊響着,清晰又如雷貫耳。
她在把他推離嗎?怎麽可能。
失神地漸漸松開拽緊他衣角的手,下一秒卻被路肆重新撈起,放進他的掌心裏捂着。
手在他掌心裏,被溫暖堅定地包裹着,安知鹿遲疑地搖着頭:“我當然沒有……”
可是,如果想要路肆繼續國外的事業,不就是把他推開嗎?
原本清晰的想法忽然亂成了一鍋粥,安知鹿輕輕舒了一口氣。
改變想法其實沒有那麽難,她早就不是當初他剛回來的時候的那個安知鹿了。
她比原來的她更自信、也更确信自己擁有着路肆的愛和呵護。
安知鹿遲疑地偏了偏頭,緊鎖着的眉卻是松了松,“路肆,我好像有點理解你了,我不可能也不會趕你走,但……”
說着,安知鹿的眸子閃了閃,斂去那些還不知道要怎麽承諾的承諾,她只知道他那麽多年的成就,那麽多年的青春和情誼,不應該輕易地被辜負。
她的神色還是很困惑,被風吹亂的頭發在眼前輕輕掃着都無暇顧及。
路肆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空閑的手輕輕地替她攏着頭發,一邊還安撫着她:“別因我困擾太多,想說什麽,想做什麽,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膽一些。”
院子裏亮着的小燈光線恰好,隔着夜色透過來,輕柔地映在他的側臉上,不顯濃淡,模糊地溫柔着他的輪廓。
天平的兩端被重新放上新的物品,過去和未來的關系不應該是對立的。
原有的不平衡打破,但時間會找到新的中點。
聽不進去他那些有些自低之嫌的語論,安知鹿笑眼晏晏,大着膽子不躲閃路肆越深越濃的眸色,輕松地開口:“哥哥,我還沒想明白,但很快了,你等等我。”
她知道的,他一直清楚她和他的相機從來不是站在對立面。
但是,他做出的選擇,她不舍得也不願意接受。
喧鬧過後的空氣尤為安靜,女孩清甜悅動的聲音落在這片明明暗暗的冰天雪地裏,像糖果灑落一般。
心髒的某一片被她話裏的鄭重和珍視擊中,路肆垂在腿側的手慢慢收緊,順滑柔軟的布料劃過指腹,帶來不滿足感。
喉結滑了滑,情緒在膨脹、發酵,剛要開口,卻被打斷——
“新年快樂啊肆哥!嫂嫂!”
路羽陽終于把手機上的紅包收完一圈,找到院子落地窗邊上躲着悄悄度二人世界的兩人:“你們躲這兒幹嘛呢?”
聲音爽朗大方,方才晦暗流動着的氣氛頓時破了個口子,一下傾瀉了出去。
見兩人之間貼近得距離只剩一臂不到,探出來的身影一頓,輕咳了一聲,目光心虛地漂浮躲閃着,不好意思落在那二人身上:“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的二人世界了?”
路肆抿着唇看着他,安知鹿站在他身邊,輕易就感受到了他身上隐隐蔓延出來的低壓,好笑地悄悄戳了戳他的後腰,讓他別吓人了,笑了下,拉着路肆往路羽陽那邊過去:“新年快樂啊。”
說着,晃了晃手機,“新年紅包,給你發了哦。”
收完紅包零用錢,路羽陽終于打起了些精神,按照着路竹笙的吩咐,親手點起了個映着大福字的紅燈籠提着去家門口挂起來。
雖然院子裏燈光星星點點的亮着,但路羽陽膽子小,就算是将家裏大門打開,出去把燈籠挂上這麽些簡單的操作,也還是磨着路肆和安知鹿看着他折騰。
路肆虛扶着安知鹿隔着庭院遠遠看着路羽陽的動作。
這是路家的傳統,就算是路蘭韻跟路家割斷關系的那幾年裏,路蘭韻也在悄悄堅持着,直到後來因為病情住進了醫院裏,才結束了這種自欺欺人的安慰。
庭院是比家裏更中式一些的一個小院子,院子中央上種着一顆半層樓高的梅樹,沾着點點的粉梅,被銀白的雪花包裹着。
雪花稀稀落落地從漆黑的夜空上飄轉着下來,半個晚上過去,白日裏剛掃幹淨的庭院又覆蓋上了一層輕輕薄薄的雪絨,只依稀露出這雪層下漆黑的石磚。
把被路肆牽住的手抽離,安知鹿伸手,輕輕接住一朵雪絨,一點涼沁沁的感覺很快落進了手心裏,被捂得溫熱的掌心很快将純潔卻脆弱的雪花融化,在她掌心化成一灘微不可見的雪水。
只剩掌心的一點涼彰顯着殘餘的存在感,安知鹿攥了攥手心,收回手,微微地彎了彎眼睛,依戀地将頭輕輕貼近路肆,擡眸看他:“感覺今年的雪下了好久。”
從他剛回來,從他們重逢後,斷斷續續,連連綿綿的。
路肆從回憶裏抽神回來,重新牽上她泛着涼的手:“久嗎?”
見路羽陽已經整理完,關緊了院門往這邊快步走過來,就拉着安知鹿轉身回了屋裏。
安知鹿算了算,才發現好像是不久,路肆剛回來的時候才落了初雪,到現在滿打滿算還不到三個月。
過去兩年的生活裏,她日複一日地兩點一線,睡醒了就往工作室裏跑,天黑了就回家,有時候呆太晚了,甚至直接就睡工作室裏。
一方面是因為工作室裏全是她的心愛,能充盈她心裏的孤獨,也能讓她心裏平靜一些。
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找不到要做些什麽的動力,生活枯燥又壓抑,工作室之外的地方讓人提不起一點興趣。
但現在短短兩三個月,忙忙碌碌,卻居然比她過去兩年還要充實得多。
生活在他回來之後重新上了發條。
“可能是我們這段日子裏發生了太多事,讓我有已經過去了很久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