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我相思門
窦恩澤聽到這句話,忽然驚坐而起,病房裏的空氣瞬間背窗外白雪凝固住。
“那你,沒有什麽問題嗎?”
沈書成拍了拍窦恩澤的手,表情凝重。
“外公,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窦恩澤用欲說還休神色,複雜地打量了一番沈書成,才緩緩開口。
“我和你說這個事情,是因為昨天看到你今和你的那個學生。”
“田玉?”沈書成不解,這和田玉有什麽關系。
“現在并不比當年寬松多少,你要,保護好他。”窦恩澤用沒有打針的左手吃力地拿起茶杯,“不能夠給的東西,就不要讓人憑空期待。”
“外公,你是說田玉是……?”
沈書成張開的嘴像是合不上了一般,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搖頭晃腦地左思右想一番,又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昨天他還和我說他想要的是那種正常人的生活來着,外公,肯定是你想多了。”
窦恩澤咽下口中的茶,意味深長地盯着沈書成。
“但願是我想多了吧。那你呢,你怎麽樣?”
“我?”沈書成拿手指指了指自己,撅了撅嘴,“我還能怎麽樣,就那樣呗,我怎麽可能喜歡比我小這麽多人,還是和我一個性別的。”
不知道為何,沈書成總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些心虛。
窦恩澤看着神色慌亂,坐立不安,眼神無處安放的沈書成,吹去茶杯上的熱氣,苦笑了笑。
傍晚秀雲又來送了晚飯給爺孫二人,等天黑時候,窦恩澤睡着之後,沈書成才蹑手蹑腳地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腦,輸入“如何評價同性戀?”
電腦上的答案錯綜複雜,有的直接甩了自己萌的cp圖,強行拉扯上兩個三次元世界毫不相幹的明星,評論裏一片吐槽;有的列舉了同性戀發展史和古代中國的相關描述但是卻文不對題。
有的甚至夾帶着網絡噴子對同性戀的謾罵,搬出來了那套進化論--“繁殖生育下一代是所有物種的本能,所以所謂的同性戀不過是被自然選擇淘汰的東西,同性戀合法化不過是無聊的西方政客拿來拉選票的噱頭罷了,一群愚民被玩弄的團團轉還不自知。”
言之鑿鑿的論點看得沈書成頭皮發麻。
沈書成不是沒有懷疑的--可是我們的祖先從原始森林從大草原裏走出來,經歷了一代又一代與死神的對抗,從古老河岸的風餐露宿到城市萬家燈火,建立了部落建立國家制定了制度法律,不就是為了擺脫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嗎?
人類社會建立的過程,也是我們與本能對抗的過程。
看着網絡背後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毫不負責的讨論,沈書成完全沒有辦法處理這麽複雜的信息,直接癱躺在身後的床上。
望着天花板上暗黃的燈,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嘆息,又拿出手機,在問答社區上發了一個問題:“你身邊有同性戀的人嗎?你的态度是怎樣的?”
大概是他不是大V的原因,問題發出好久也沒有人回複。
沈書成又心事重重地來回刷新了好幾遍,确定沒有人搭理自己,才收拾衣服進去浴室沖個澡。等到沈書成洗完澡擦着半濕的頭發出來的時候,那個略顯孤獨的問題下終于有了一個匿名回答。
“謝邀,暗戀至今,從未表白。
在認定自己喜歡他的那刻,我很慌亂,我甚至花了很久的時間,來否認掉自己心中那份坎坷不安的感情,可是越是否認,就越是堅定。我們之間相隔着家境,能力的鴻溝,最重要的是,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喜歡上和他同一個性別的人了。
可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喜歡這個人,只不過他恰好和我是同一個性別,而不是因為他和我是一個性別,我才喜歡他。愛本身就是超越性別的存在。
所以,你要問你自己的不是自己是不是同性戀,而要問自己,愛不愛。
祝好。”
田玉從不看微博熱搜娛樂新聞,平時最多的休閑就是在問答社區上看看各類專業問題上回答,他沒有想到,問答社區居然會給他推薦關于同性戀的問題,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模仿着大V的作答風格匿名回答了這個推薦問題。
寫完答案的他做賊心虛地看了一眼身邊全神貫注打着游戲的曹可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真誠地對提問的人許下一句祝好,才慌張地點下了發表鍵,又瞄了一眼提問人的ID:暖玉公子。
這個名字讓他的慌亂的心紅閃過一絲欣喜,不知為何,見到這個名字,他就想起那日中秋節時,沈書成笑意盈盈地和他說,藍田日暖玉生煙。
可是他後來去圖書館裏扒了唐詩鑒賞辭典,明白了這句詩的意思。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遠察如在,近觀卻無,可望而不可即。
冥冥之中,就像是他和沈書成之間的一句谶語。
眼前是一本早已經被翻爛的《線性代數》,他把書後做了兩三遍的習題又翻出來重新看,心思卻不在爛熟于心的習題上,腦子裏面一直萦繞着自己剛才寫下地那句——問自己,愛不愛。
手中的筆來來回回,将劣質的紙張劃破了一個縫,田玉這才發現,一道三分鐘就可以寫完的題,自己足足花了半個小時。
道理懂得再多,最難說服的永遠是自己。
匿名的時候敢堂而皇之地昭告自己心中烈火焚身的愛意,可是一回到冰涼的現實,就如同燒紅的鋼遇到冰水,只留下思緒的青煙和周遭堅硬冰冷的銅牆鐵壁,徒留他在這堅不可摧的牢籠裏,甘之如饴。
答案清晰又明朗——不過一個愛字。
“田玉?田神?小田田?!”曹可凡摘下耳機沖失神的田玉招了招手。
田玉這才回過神,又立刻恢複了自己冷冰冰的表情,響起剛才那句“小甜甜”,翻了個漂亮的白眼,“有什麽事情嗎?”
“那啥……你還記得,你之前答應我啥了不?”曹可凡滿臉堆笑,因為肥胖而使得眼角擠出幾層褶子。
田玉皺起眉頭垂下眼簾。
“我……答應過你什麽事?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太記得了。”
曹可凡一拍大腿,苦大仇深,像是來要債的債主。
“田玉你能不能行了?!說好的期末給我抱大腿呢?”
田玉這才想起來平安夜那天曹可凡立下的“汗馬功勞”,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又一本正經認真建議道,“你可以和你十一出去玩的那個女孩子一起自習的。”
曹可凡的眉頭擰的更緊,“甭提了,那姑娘聖誕節沒過幾天就找着對象了,敢情拿我當備胎來着,這年頭,深情的人都是舔狗,誰特麽知道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田玉歪了歪腦袋,“什麽叫舔狗?”
曹可凡震驚地瞪着田玉,不理解為什麽微博上被說爛的詞眼前這個學霸居然不知道,心道果然是讀書讀傻了,心疼地眯了眯眼,“就是傻啦吧唧的單方面付出,一廂情願的對一個人好,那人瞅都不瞅你一眼,就叫舔狗。”
一廂情願。
田玉聽到這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曹可凡這才發現話題完全被帶歪了,“田神?!這不是重點!重點事要期末考試了啊!給個大腿呗?”
田玉“啊”了一聲,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書。
“我這兩天打算去理圖自習,你要去的話,可以一起啊。”
“理圖?那是啥?”曹可凡疑惑地看着沈書成。
沈書成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曹可凡對學校周邊的小吃電動城了如指掌,卻不知道自己學校的圖書館在哪。
“就是理學院圖書館。我們這個學期數學可比較多,那裏比較方便查資料。”
“白麓山上那個老圖書館?”曹可凡聽到要去那麽遠的地方自習,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小祖宗,你就不能擱宿舍呆着?這外面的風嗷嗷地吹,你出去幹啥呢?”
田玉挑了挑眉毛,“是挺冷的,那我自己去吧。”
曹可凡簡直要暈過去了,“得得得,我去成不?我早上去給你占座成不?”說完又拍拍自己的腦門,“我為了不挂高數容易嗎我?”
田玉的嘴角勾起志得意滿的微笑。
他想去理圖不僅是為了查資料的,也是有私心的——因為那是離沈書成辦公室最近的圖書館。
萬一在去考試的路上,萬一在去食堂的路上就遇到了沈書成呢?
他又想到曹可凡那句話——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就一無所有吧。至少所有的欣喜和心動,都是真真實實的。
作者有話要說:田玉:為什麽你的ID要叫暖玉公子?
沈書成:因為我是暖男啊,只暖你的那一種。
單身沈:嘔……
雞湯沈:情人節快樂,有情人的祝你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沒有情人的祝你們自己給自己的快樂也足夠多。
毒舌沈:fff,希望你明年秀的是同一個人。
監工沈:恩愛不如碼字,今天的文寫完了嗎?
沈.農民.工:臣妾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