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鼍龍番外[番外]
小鼍龍番外
“父王,兒子不孝,來看你了。”
茫然無際的大河橫亘千裏,波瀾不興,便連微風也不見分毫。
河邊跪着一個橙衣男子,雙眼看着祭品愣愣出了會神,不知怎麽突然憤怒起來,起身一腳将眼前碗碟踢翻,果品供奉滴溜溜滾了一地。
“這些無恥之賊,便是這般膽小怕事!賊老天,你害我一家生離死別,說什麽與我好差事,便是再好又與我鼍潔何幹!我偏不服!”
原來正是被擒的黑水河妖孽,小鼍龍鼍潔。
鼍潔雙眼怒瞪,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顯是極為壓抑。
就在他怒極之時,身形忽然一個踉跄跌在地上,原來是身後趕來一個黑衣男子一腳踹在他的腰窩将他踹倒在地。
“孽畜!我只當你孝心可嘉,允你前來祭拜姑父,沒想到你這厮竟還心生不良,敢在此編排上天的不是!”
“哼!大表兄,家破人亡之苦你又如何能懂!那些小畜生願意受了你們的恩惠茍且存活于世我卻不願!我不服,就是不服!”
“你!”
摩昂本想上前将人打一頓才好,可是上前趕了兩步,長槍指到人頸前卻再動不了手,只得狠狠嘆了口氣,将長槍一收,沖上前拎起鼍潔後領飛身離了這茫茫泾河徑歸西海而去。
“哼!你們只管這樣關着我,便是關上我一百年,我也還是這樣!”
回到西海的鼍潔似往常闖禍時一般再次被敖欽拘在了房中不得出門,他每日也只是罵罵咧咧,倒也沒影響吃喝用度。
一晃三日過去,每日皆有專人前來奉送吃喝,連帶收去被他砸壞的一應器具,幾日過去,偌大的房間只餘牆角一張大床,竟連個桌子也再看不見,遑論那些玉器瓶盆之屬。
吱呀一聲門響,房中走進一名女子,手上托着托盤四顧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走到窗前将托盤放到地上,将上面的盤碗壺杯一一擺放妥當,右手伸出默念咒語,一疊衣物憑空出現在她手上,又被她輕輕放在床上,這才走到窗邊輕輕推了推倒在地上睡的正酣的鼍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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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公子,表公子,醒醒。”
鼍潔嘴裏咕哝了句什麽,突然翻了下身,一把将女子推了開去。
女子坐倒在地上看着翻過身去的鼍潔又是輕輕一嘆,卻沒起身,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摸到剛剛被她放在地上的銀壺,這才直了直身子将銀杯一并取來斟了一杯猛然灌将下去,想了想似乎覺得不過瘾,幹脆對着壺嘴咕嘟咕嘟将那滿滿一壺酒喝了個精光,才晃晃悠悠将酒壺放在一旁,雙眼迷蒙地發了會呆,又爬到鼍潔身旁,将人用力一拽,露出鼍潔的臉來,看也沒看地俯身胡亂親吻上去。
鼍潔日日喝的爛醉正在那裏夢會周公,突覺唇上香香軟軟,本能地張嘴将之含住,哼哼唧唧地伸手将人攬住。
“大美人,唔,我的大美人,你終于來了。”
懷中人僵了一下,又笨拙的親了他一下,鼍潔全沒注意,攬着人揉弄了一下,似覺不過瘾,又翻身将人壓住,胡亂在女子臉上親吻起來。
“大美人,我,我終于盼到這一天了,我可想死你了。快,快讓……唔……”
随着他的動作身下人似乎低低地抽泣了一聲,又似乎沒有。
鼍潔努力地将眼睜開一條縫,只迷迷糊糊看到一雙緊閉雙眸,長長睫毛被淚洇濕。
鼍潔心中一個激靈,頓時酒醒了大半,連忙雙手握住身前人的雙肩将人向外一推。
“你,你是誰?”
“鼍潔。”
女子被他推在一臂之外動彈不得,臉上紅紅,雙眼迷蒙,軟軟喚出一聲,忽然癟了嘴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
鼍潔被她吓了一跳,連忙将人從身上推下去,連滾帶爬地退到窗邊背靠着窗子。
“你哭什麽?我可什麽都沒幹啊!”
“鼍潔,三百五十三年,你卻半點也沒記得我。你,你連夢裏都在喚別人。”
那女子說的委屈,鼍潔卻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向前湊了一湊,仔細将女子看了一遍,确是眼熟的很,可是一時竟想不到是在哪裏見過。
那女子說完,搖搖晃晃爬起身又來抱鼍潔,鼍潔再顧不得細想,連忙又是一躲,只聽砰的一聲,那女子反應不及竟一頭撞在了高高窗沿上。
鼍潔下意識伸了伸手,又連忙縮了回來。
“你,你沒事吧?我看你是喝多了,我,我去給你叫人!”
說完便一溜煙向門外跑。
可是他忘了,他如今身在禁中,誰都能在這房中自由進出,只他不能。
砰的一聲,鼍潔也步了那女子的後塵,一頭撞在那結界上,重又被彈回了房中。
那女子揉了揉額頭,輕輕抽泣了一下,又回過身去尋鼍潔。
這下他再沒能躲開,被女子抱了個正着,連忙紮煞着雙手向後退了幾步。
那女子甫一抱住他,便似沒了骨頭般賴在他身前,将臉在他頸間蹭了蹭,又有些委屈地喚了聲他的名字。
他退幾步,她便随着他的身形走上幾步,房間雖大,他竟離她從未超過半步之遙。
“喂!你到底想做什麽?”
鼍潔不耐煩起來,推了推沒能推動,忍不住沒好氣地問道。
女子微微揚起臉來看着鼍潔的下巴,輕輕笑了笑,帶着酒氣的鼻息便噴在了鼍潔喉間,便見他喉結咕嚕嚕滾動了兩下。
女子好似發現了什麽新大陸,緊緊箍在鼍潔身側的雙手松開來,細滑指尖在鼍潔喉結上撫了一下,鼍潔的身形便是一顫,整個人都有些僵硬起來。
“鼍潔,我從小到大,只想一件事,你去哪,我便去哪,這一生,我只要你。”
女子眨了眨眼,眼睫掃過鼍潔下颚,雙手順勢摟在了鼍潔頸上,微微踮起腳在鼍潔下巴上吻了一下。
鼍潔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畫面,一個紮着雙髻的小姑娘雙手死死拽着一個小男孩的前襟,不顧小男孩的掙紮奶聲奶氣地喊着要嫁他。
“風百靈!”
這個名字一喊出口,便是無數記憶湧來,他在泾河的那些時日,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無憂過往,那個被他無意中救下後便纏着他要嫁他的陸上小妖百靈鳥,一直跟在他身邊霸道地要保護他卻又時時被人打傷讓他相救的小姑娘。
鼍潔愣了半晌,微微低頭去看懷中女子。
她變了很多。
當年的她總是故作霸道地陪在身邊吵吵鬧鬧,臉上滿是稚氣。
可是現在的她,同樣的雙丫髻,看上去卻極沉穩,似乎變得溫婉起來。
鼍潔努力地回想在西海的日子裏有沒有遇到過她,她是跟随自己而來的吧。
可是卻始終毫無印象。
“風百靈,現在的我還有什麽好喜歡?”
鼍潔雙手一攤,有些自嘲地問道。
可是女子早已醉的迷迷糊糊,哪裏會回答他。
她性子擰的很,既想好了今日要來成事,便是醉倒了仍是努力地動手去解鼍潔的衣物。
鼍潔突然輕輕哼了一聲,一手抓住女子雙手手腕,在她頭上繞了個圈,女子便已背對着他被他推了出去。
一道橙光自鼍潔手中發出,罩在女子頭上,不過一時片刻,那女子終于慢慢站穩,有些發直的雙眼漸漸恢複了神采。
“百靈,回去吧,你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不等他說完,女子忽然又撲上前一下将他唇捉住。
鼍潔雖已算清醒,想到此時女子所做之事,雙眼越睜越大,連忙雙手将女子雙手拉拽下來,自己支起身子便想後退。
可是他方退了半步,身下女子雙臂一伸已然将他攬住,鼍潔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便看到女子已有些散亂的鬓發,連忙再擡起頭來,便是這一瞬遲疑,整個人便已被女子牢牢箍在身前。
鼍潔終究是個正常的男人,二人這般親密無間之下他只覺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鼍潔,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為什麽你當年要不告而別?為什麽不帶着我?”
分明是質問之言,從女子口中吐出卻是慵懶妩媚,所謂軟語溫存也不外如是。
鼍潔喉間滾了一滾,将自己使勁掐了一把,終于略清醒些,将自己動作止住。
可是他與女子緊緊相貼,便是想離開也免不得皮肉交擦,鼍潔頭上身上密密麻麻皆是滾燙汗滴,順着他的額角下巴滾滾滑在女子身上,不覺膩膩。
“百靈,你放開我!”
“鼍潔,你還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不行?”
許是終于察覺到了鼍潔的掙紮,女子微微探頭湊到鼍潔耳邊輕聲說道。
鼍潔的自控早已瀕臨崩潰,女子動作間那溫軟在他前心蹭動一下,她帶着酒氣的滾燙呼吸噴在耳尖,鼍潔忍不住瞪大眼睛,死死看了眼女子酒後略顯嬌憨的臉,狠狠咬了咬牙。
“去他娘的,死就死吧!”
……
“鼍潔!”
女子的酒意過去,眼睛和臉卻還是紅的,這一喚分明是咬牙切齒,竟在這酒意和痛意作用下顯得情意缱绻起來。
鼍潔急急喘了兩下,将唇附在女子耳邊。
“風百靈,這下你滿意了?終于還是給你得手了。”
鼍潔往日嗓音宏亮,帶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此刻竟也變得有些沙啞起來,其中不帶笑意,不帶怒意,女子聽了便是唇角一垂,想要側頭去看他,又被他一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支起身子,随手扯過一旁衣服扔到女子身上,自己也随意披了件衣服走到窗邊席地坐下,一把抓起盤中食物塞入口中嚼食起來。
女子看他惡狠狠的樣子臉上現出幾分委屈,卻還強撐着梗起脖子。
“你逃了這麽久又怎麽樣,我說過你早晚都是我的!哼,我走啦!”
賭氣的話軟軟說出來也帶了幾分撒嬌,她忍着不适,随意套了兩件衣服便想奪門而走,還未走到門口便是身形一定再動彈不得。
“喂!你幹嘛!”
“你想去哪兒?你現在哪也不能去!”
“憑什麽?”
“哼,不憑什麽,就憑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你又不喜歡我,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快放開我!”
鼍潔沒有接口,将掌變爪往回一抓,女子身形便不由自主地倒飛而回,恰恰跌在鼍潔身旁,被他攬個正着。
“你,你可知道我的脾氣,你若留下我,你身邊再也不想要有其他人!”
女子有些慌亂起來,別過眼不敢看他,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哼,與你相識幾百年,誰不知你這霸道的性子。你一只小小鳥兒,本事不濟,脾氣還挺大,還不是有我罩着的緣故。”
鼍潔斜眼看了看女子,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那你還留下我做什麽?”
女子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帶着些說不清的希冀和恐懼。
“我鼍潔不是做了不認的人,你既歸了我,我自會娶你,你急什麽?”
女子忽然便沉默下來,二人久久不語,房中只餘吃喝之聲。
直到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黑衣男子走進來看到二人形貌愣在那裏。
鼍潔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并沒像往常一樣一見了摩昂便不服氣起來,反而仍是不動如山地坐在那裏,又塞了一口菜。
過了好一會兒摩昂才反應過來,壓低聲音喝了一句。
“畜生!你幹了什麽好事!”
“大表哥,你去跟舅父說一聲,我要娶妻。”
“大白天你在說什麽鬼話!這,這位姑娘是誰?”
摩昂看了女子一眼連忙轉過身背對二人問道。
鼍潔将身旁女子抱到床上用一床被子擋住,自己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慢吞吞拿起床上女子帶來的新衣服換上,才又繼續接口。
“她就是我要娶之人。”
“你!”
摩昂心中有無數話便想訓斥出口,可是當着女子的面又不好多說,只得倒退幾步站到鼍潔身旁,一把揪住他肩上衣服将人拎到了外面。
“你怎麽回事?怎麽會做下如此荒唐之事!父王不會答應讓你娶一個不檢點的女人為妻的!”
鼍潔見摩昂松了手,自己向牆上一倚,露出些嘲諷笑意。
“你們不必多想,我也不是破罐破摔,不會有失你們的顏面。她,她與我相識多年,自我父王死後我便不告而別,一路輾轉,我也沒想過她會追着我來到這裏。”
“大表哥,其實并不是所有人都棄我而去,她既願意陪着我,我也想留她在身邊。”
鼍潔仰頭看着穿過大海明明暗暗卻依舊瑰麗的陽光,臉上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安心。
“你在胡說什麽?西海便是你的家,你……”
摩昂想說,你不用多想,這裏是你的家,沒有人會嫌棄你,可是卻說不出口,反而自己愣了會神。
“你決定了嗎?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萬萬莽撞不得的。”
鼍潔沉默片刻,淡淡點了點頭。
二人這才就此分離。
……
“我都護了你幾百年了,你現在還來怕什麽?”
雲端上鼍潔沒好氣地對着恢複了本來容貌的女子說了一聲,施法将人拎到身邊,使勁揉了揉頭。
“誰知道你是不是要秋後算賬!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泾河。”
女子愣了一下,終于聽話的沒有再說,只是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鼍潔身旁,并肩向着遠方行去。
“父王,孩兒,孩兒要成親了,那人您也認識,就是總與孩兒一起玩耍的小妖精百靈。”
“什麽小妖精,難聽死了,我可是靈體……”
女子有些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跪在他身旁卻沒露出什麽不滿,反而抽出紙錢點了些,自己又取香恭恭敬敬地點上放好。
“龍王大人,你放心,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她眉眼沉靜下來,在心中祝告畢,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
一旁鼍潔看她動作,難得的流露出幾分溫柔之色。
擡頭看看這碧波萬頃,鼍潔心中所想只有。
離開多年,我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