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庭
天庭
“大哥,嬌嬌還沒有醒嗎?”
敖寸心将餘人留在門外,獨個走進房中,一進屋便見摩昂正緊鎖眉頭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麽。
她被薅奪了公主身份貶為普通龍族,縱有敖欽的疼寵在前,敖欽一病不起後也再沒了那時威嚴,摩昂又一直那般光景,小白龍更是從來不見蹤影——她自然也用不上那人。
歷經幾年,便是再艱難她也撐了下來,對西海政事駕輕就熟,原本驕縱自在的她,竟也漸漸變得沉穩端肅起來。
如今熬過了最難的光景,一日終于也能得幾分安寧時光,可是嬌嬌卻又出了事。
摩昂擡頭看了敖寸心一眼,自己只是搖了搖頭。
“大哥,西海各方勢力盤雜,我等行事多有掣肘,嬌嬌是不是不适合留在這裏……”
敖寸心自接手政務方明白西海如今處境之難,天庭壓頂,衆聖皆尊,若非四海龍王與那大聖素有舊交還略算得個名頭,真不知如今會是如何情景。
摩昂垂眸掩住眼中掙紮,仍是沉默着搖了搖頭。
“大哥!”
敖寸心着急起來,直接走到摩昂身旁,眉頭緊鎖,不自覺現出幾分馭下的威嚴。
“你心中到底是如何做想,難道還不能與我說嗎?”
“大哥,天條森嚴,你明明知道,你和嬌嬌之間絕無可能,便不該将她留在身邊空耽歲月,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要釀成大禍的!”
“你們一個個都在想什麽,我和嬌嬌之間絕無私情,此事不必再提!”
幾日之內接連三人俱是一般說辭,言二人有情,言嬌嬌為禍,摩昂心中原就煩亂,此刻更是無名火起,蹭地一下站起身來走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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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寸心沒想到他會這般反應,不由愣了一下,自己細細回思一番,果然從未聽二人說起過二人是否心悅于對方,竟似是自己從來都在胡思亂想。
可,大哥分明對嬌嬌很是在意,嬌嬌眼中也只得大哥一人,這還不算有情麽?
幾年間兄妹二人配合理事,敖寸心對摩昂的畏懼也消減許多,雖在心中胡思亂想,面上仍是若無其事地随着摩昂來到窗前。
“可是大哥,各方勢力必然已經察覺你身體恢複之事,我們往日做出的假象已經成了過去,想必很快便會有無數試探。你我二人應對尚且不暇,更難空出心思去顧及嬌嬌——之前我們不是一直也未察覺她私下離了西海?”
摩昂扶着窗框的手驀地一緊。
“她如今傷重不醒尚在其次,若是醒來,以她什麽都不肯說的個性,我們誰又能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來?”
敖寸心當真是戳中了二人死結,嬌嬌的無常,便足以令摩昂改了主意。
他的手緊了片刻,随着他的頹然一笑滑落下來。
“枉我自诩護持百姓壓制妖邪,如今連自家都是篩子,又何談其他?”
“将她送去烈兒那裏吧,餘人我不放心。”
“大哥……”
敖寸心看着難得喪氣起來的摩昂心中也難過起來。
西海處境本不是他的錯,四海龍君說來威風,拿着天庭的俸祿為天庭掌管着四時風雨,其實也不過下界小仙罷了,護不得子民,救不得黎民,全憑一紙旨意差遣。
若沒有他,也只會更糟而已。
“待她醒了,便着人送去吧。”
摩昂沒有去看敖寸心,亦未去看嬌嬌,轉身便走了出去。
敖寸心看着摩昂的背影離開,自己走到摩昂對面的椅子坐下閉上眼睛,過了很久放才睜開,雙眼中早已變得通紅。
“嬌嬌,他來過了,不是為我,而是為你,我知道,他定是惦念着你的傷。”
“你說,為何他的心裏能放得下那麽多人呢?”
她自己喃喃自語畢,又緩緩起身坐到榻邊,看着嬌嬌尚顯蒼白的面容徐徐嘆了口氣。
“大哥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室內終于沉寂下去,床上原應陷入昏迷的嬌嬌忽然睜開雙眼,扭頭看向早已空無一人的窗口。
……
摩昂将人托付給敖寸心後便停了藥,精神陡然恢複,好似前幾日那個人後便離不得床榻的羸弱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可是他卻未接過西海政事,反而一頭紮進了曠久的軍營中。
敖寸心持令急匆匆闖至軍營大門前時,恰便看到偌大校場最前綁着三排五列足足十五個龍兵在地,摩昂與幾個銀甲将軍立在高臺上正在對衆演說些什麽,整個校場寒光凜凜士氣巍巍,令人望而卻步。
“公主殿下請回,若再向前休怪小将無禮!”
敖寸心從未入過軍營,何況軍規如山,一個公主名頭着實算不得什麽,她能闖至此處已算頗有本事了,只是看着那伸在頸前的鋒利長槍,實再難寸進半步。
便是那兵士開口的剎那,摩昂猛然向此處看來,分明距離甚遠,那眼中寒意仍是迫得敖寸心微微退了半步。
又過了片刻,校場喋血,兵士盡散,摩昂輕飄飄落在那小将身旁。
“大哥,出事了!”
“将軍!”
那小将正欲開口,便見摩昂伸手止住他話頭,轉而将滿臉焦急的敖寸心帶到了遠處空地上。
“究竟發生何事?”
在軍營中的摩昂與往常截然不同,往常便已經冷肅難當,在此處更是顯得渾身鋒銳,敖寸心近幾年已漸漸消減的懼意忽然重新湧了上來。
“小妹?”
“大哥,天庭遣人來喚父王了,可是父王如今光景,如何去得?”
“哦?那天使可還在宮中?”
“還在那裏等着,是我借口為父王整裝才得脫身來此。”
敖寸心見摩昂擡步便走連忙急匆匆跟在後面,将近日宮中之事說了許多,連帶今日天奴到來如何無禮如何傳話盡皆說了一遍。
“還有一事……”
敖寸心忽然止了話頭,良久未言。
摩昂腳步迅疾不停,只微側頭看了敖寸心一眼,待聽得她終于開了口才呆了一呆。
“嬌嬌失蹤了。”
二人都沉默了下來,直到到了正廳摩昂渾身氣勢忽然一變,臉上露出殷勤之色。
“不知天使駕臨,有失迎迓,還望天使恕罪!”
“哼!敖欽為何還未來此?”
“不瞞尊使,家父已然起身,只因體虛難行,竟至暈厥,小龍恤父不易,願代父觐見天顏,還望尊使行個方便。”
摩昂拱手略躬了一躬,手心中一柄匕首倏然現在那天奴眼前,那天奴不防,竟被唬的連退幾步。
“大膽摩昂!你!你!”
“小龍如何?”
摩昂擡眼露出困惑之意,那利刃卻未放下分毫,仍是直直豎在眼前。
“無事,無事……我等還是盡速啓程才是!”
天庭。
“陛下娘娘在上,小龍摩昂叩首。”
“摩昂?敖欽何在,怎地使你前來啊?”
王母高高坐在寶座,微微皺了皺眉,又端出一副和悅模樣笑吟吟開口問道,并不開口道起。
“娘娘下問,小龍不敢不言,只因家父今年年老體衰,抱病卧床,原想親自起身請娘娘安,奈何掙紮不起,特遣小龍來向陛下娘娘請罪!”
“哎,敖欽勤懇恭謹,何罪之有?此次喚你們前來并無他事,不過詢問一番如今下界四時雨澤如何罷了。”
“禀娘娘,家父雖卧床難起,卻終歲不敢懈怠,差小龍與三位世伯世叔司掌時雨,絕不敢有分毫違背!”
“那就好,摩昂啊,天道有時,你們切不可忘了泾河老龍前車之鑒啊!”
摩昂雙手倏然握緊,口中依舊平淡應是,直到王母訓誡良久道聲退下方起身離開。
走出大殿,摩昂忽然回首看向那正中匾額上的淩霄殿三個大字,眼中寂寂然不悲不喜,過了片刻方才離開。
“大哥,天庭此次召喚所為何事?”
摩昂此去一去便是五日四夜,敖寸心在西海日夜憂心不得安寝,終于見得摩昂歸來連忙迎了上來。
摩昂搖了搖頭,本不欲多說,看到敖寸心熬的通紅的雙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放心,不過問些四時雨水罷了。”
“這些我們都有上奏,又有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總轄,如何會……大哥,莫非是你假做重傷之事暴露,喚你前去察看真僞?”
摩昂沉默着點了點頭,不是為此,又是為甚?
“這可如何是好!大哥,嬌嬌不知去了何處,會不會,會不會被天庭?”
“不會!天庭怎會将目光放在一小妖身上。”
“對了大哥,鼍潔也不見了!”
小鼍龍近幾年安生的很,讓人幾乎想不到他,若不是此番嬌嬌失蹤後她遍查西海,恐怕還不知他早已不見。
摩昂聞言雙眉緊緊擰起,在心中默念片刻仍是搖了搖頭。
“罷了,此後如何,看他們的造化吧!”
希望他們不要再次淪落為那傷生害命的妖魔!
天庭之關算是混過一劫,與此同時,其餘三海細作使者,連帶近海妖王,都開始動作起來,持續數千年的微妙平衡,只需一擊便會破碎,這之後會是如何光景,誰也不知。
可是,這是一個他想要的變數,亂中取安,險中求勝,這刀尖之舞才只是一個開始。
卻是再顧不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