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暴露
暴露
摩昂将人接在手中的時候,便是歷經多年磨砺心性早已沉穩冰冷,竟也忍不住微微有些顫抖起來。
她身子很軟,躺在他臂彎裏閉着眼睛的樣子好像和往日在假山石上閉目養神時沒什麽不同。
若無那大片大片的紅的話。
“大哥!你怎麽來了?”
小白龍奔至跟前看到嬌嬌的模樣亦是一驚,便見摩昂伸手向嬌嬌頸間按了一下,起身便向回飛去。
“大哥!這妖女果然如你所言妖性未除,戾氣過重,遲早惹出大禍!”
“烈兒,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并未鑄下大錯,我便須好生引導于她,望她早日修得功果。”
摩昂沒有回頭,腳下反而更快了幾分。
“大哥,你當真要留她?”
小白龍有些驚訝,偏頭看了看摩昂臉色,卻看不出什麽。
小白龍與嬌嬌相處不多,卻看得出這女子心無挂牽,亦無正邪之分,全然沒有慈悲之心,與摩昂絕不是一路之人。
沒想到她如今與楊戬的人結了仇,摩昂仍願将她收入翼下。
“大哥,你守護西海,一力護佑近海蒼生幾百年,便連天庭的旨意亦敢違背。姑父已經為此沒了性命,可是我從未攔過你半分,我知道為了蒼生,你們都心甘情願。”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因收留了她,一時疏忽釀成大禍,這數百年的堅持,恐怕都會毀于一旦。”
小白龍忽然伸手按在摩昂肩膀上,頓了頓還是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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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莫若把她交于我,我去請我師傅以佛法化解她妖身戾氣。”
摩昂聽他所言愣了一下,臉上分明帶了掙紮,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今日是我思慮不當,以後我定會将她看好,不會再請你費心。”
“大哥,你,莫非對她動了凡念?”
小白龍極少見到摩昂露出那般神色,心中忽然一動脫口而出。
摩昂沒想到小白龍會想到此處,不由呆在當場,連駕雲都忘記了,待反應過來方無奈地搖頭笑了一下。
“你亂想什麽,我一力将她帶入西海,她的所作所為我自該負責。烈兒,你如今歸了佛門,當以清淨為上,怎地還如此多思?”
小白龍那話出口便已自覺後悔,又被摩昂打趣當即有些不自在起來,輕咳一聲才又重新開口。
“大哥,你向來不需操心,我也不再多言。我們四海龍族雖不必守那神仙不可思凡動念之法,卻也只得族內通婚。天規難違,切記切記,萬萬不可走了岔路,敖寸心便是前車之鑒。”
“你既打定主意,小弟也就此別過。大哥,後會有期。”
摩昂看他正色說了許多,原有些愣怔,小白龍取經這幾年,似乎與前頗見不同,許是那聖僧之功吧。
再聽他告辭後便即動身,連忙又将他喚住。
“烈兒,你随我回去見見父王吧!”
小白龍身形一頓,冷冷哼了一聲竟再未理他,眨眼睛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眼前。
摩昂向前奔了一奔,知再攔不下他,只得長嘆口氣繼續回轉西海不提。
真君殿。
“什麽?真是胡鬧!叫康老大過來!”
楊戬久候不見嬌嬌前來,心中雖有些奇怪,卻也并未過多在意,沒想到後半夜哮天犬忽然忙忙跑進房中将康老大幾人圍困嬌嬌不成嬌嬌被小白龍帶走的事說了一遍。
楊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驚怒交加當即便想尋康老大問個清楚,可是就在哮天犬應下準備去傳的時候忽又改了主意。
“罷了,此事他們也是為我,怪不得他們。”
“主人……”
哮天犬見楊戬神色黯淡,一時無措起來。
“無妨,哮天犬,你幫我守住房門,不管是誰來,都不許放進來。能不能做到?”
“主人,你要去哪裏?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行,這裏需要你來打掩護,你能不能幫我?”
楊戬靜靜看着哮天犬,顯是下定決心再難更改。
哮天犬心中一時為難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蔫頭蔫腦地應了一聲。
“記住,誰都不許進來!”
楊戬看哮天犬是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才讓人出去,他自己卻化作一道淡紫光芒直向着山外而去。
……
“她為什麽還沒醒?”
摩昂已将嬌嬌帶回一整日夜,嬌嬌的外傷早已痊愈,卻沒有絲毫蘇醒跡象,只得拉住醫官不住地詢問。
醫官面露為難之色,同樣的話拆三倒四已經說了半日,他再也想不出什麽新鮮說辭了,不過傷了元氣仍需将養罷了,太子殿下未免過于憂心了些。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時,摩昂忽然臉色一變,不等他開口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我明白了,我等着便是。你先出去吧,待她醒了我自會找你。”
醫官大喜過望,連忙連聲應諾倒退着離了房間。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好兩不相犯再不見面?”
摩昂沉下臉向着床榻望去,榻旁石柱後忽地轉出一人,紗帶束起微卷長發,一襲黑色粗布長袍。
竟是作常服打扮的二郎神楊戬。
“她怎麽樣?”
楊戬沒有回答,反而探頭向着榻上沉睡的嬌嬌看了一眼。
摩昂看他熟稔模樣,心中忽地升起一陣不快,揮手将紗帳放下,自己也走上前去站到楊戬對面。
“你究竟為何而來?”
“你昨日出去了?”
楊戬看到那紗帳落下便也不再多問,從容地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看向摩昂的模樣老神在在,倒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一般。
摩昂沒有開口,只是那樣定定看着楊戬。
楊戬笑了一下,輕輕展開折扇對着自己扇了一扇。
“那藥我也得來不易,老君那裏并沒有很多。你既不需要了,便将剩下的還我吧。”
“你!”
摩昂伸了伸手,卻知昨日之事确是自己沖動了,只得咽下氣去回身坐到了另一張椅子上。
“我以後不會了。”
“可惜已經晚了。你當天庭不會發現你出海之事嗎?”
楊戬晃了晃頭,向後倚在椅背上,也不去看摩昂,只拿眼看着那紗帳。
“既然你裝病之事遲早暴露,那便将丹藥還我,我也好少欠老君些人情。”
“如今不是還未暴露?”
“王母定會發現的。”
摩昂終于沒了話。
他知道楊戬并非是誠心來取藥,不過是對他一時意氣出海救人暴露自己不滿罷了。
他苦苦裝了幾年的病,行事極為小心,偏在此時出了纰漏,楊戬擠兌些也是分所應當。
“這小姑娘不錯,你對她究竟什麽心思?”
“與你無關。你當初為何将她收下?”
提到此事摩昂心頭火起,若無此事何來今日,忍不住皺緊眉頭問道。
“她誠心向我讨教,我又何必推辭。”
“楊戬!”
摩昂咬牙低聲喝了一句,卻只換來楊戬清朗一笑。
“這世上沒什麽意思,既有人以殺我為己任,我便成全些也算是項功德。摩昂,她去我處那般久,你也并未發現,可知心中無她。只是她此刻或許不喜歡你,以她心性卻是非你不可。你若不想負她,還是早做決定為是。”
“你什麽意思!”
摩昂心中巨震,面上卻仍作未覺懵懂。
他的确是放任嬌嬌許久直到最近才發現,他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在他忙碌時一直站在原地等他回來,可是這一次沒有。
她有了自己的目标,有了自己的熟人,有了長足的改變。
她的世界,已經不再只有等他一事了。
摩昂只覺心頭忽然一跳,随即便是一陣失措。
楊戬也不理他,将折扇向前平舉伸了一伸,看摩昂疑問地看過來,只得有些無奈地重複了一遍。
“藥!”
待摩昂将丹藥連瓶放在折扇之後,竟再無一語飄然離去。
他來此竟真的只為取藥!
摩昂閉上眼睛冷靜片刻,待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