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夫子怕是誤會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夫子怕是誤會了
三月裏草長莺飛,暮都府的櫻花燦漫至極。
出來踏青的小姐們也都換上了更為輕快的紗裙,袅袅婷婷的兩兩為伴,笑語嫣然。
跟在其後的丫鬟們人手一只紙鳶,或大或小,或是燕子蝴蝶一類,畫的栩栩如生。
而世家公子們年紀稍小一些尚未入府學習,便跟着姐姐妹妹們一起結伴而行。
稍大一些、家境殷實的世家子,或是皇帝恩準、皇後欽點的,便能與皇子們一起入府伴讀。
蕭河這些天日日宅家養着身子,再孱弱的人也養的壯如猛豬了,他仍舊推辭不肯去上學。
這一日早上,他陪蕭瑤去暮都府放紙鳶,同行的小姐們倒是拿他打了多少趣,未見他臉紅過。
蕭河的長相只有三分随父,五分似母,眉如遠山目似寒星,生的俊美,笑起來更添幾分張揚肆意。
應是像他這般大的世家子都坐于學堂,只有他一個跟在姐姐後面,前後照顧貼心至極。
旁的小姐見了羨慕眼熱,又忽感慶幸,好在這樣光風霁月的人物不是自己的弟弟。
蕭河已到了适婚的年紀,雖說成親還是尚早,但家有女兒的,哪個不是早早便做打算。
這些個小姐們,膽大的便借此機會與他說話逗趣,膽小的也時不時瞧上那麽兩眼。
蕭河的個子竄的很快,寬腰窄背,腿長手細,勁瘦有力。
她們一連放了七八個風筝,各式各樣的,沒有一個能比得過蕭瑤的紫色蝴蝶風筝飛的高。
那風筝是蕭河幫姐姐放的,沒放過幾次,卻一試便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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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瑤難得開心,卻也只是拍着手笑容滿面的看着天上的風筝。
蕭河倒覺得這樣的笑容太少見了,舍不得挪開眼。
以至于旁人都在看風筝,只有他在專注的看着蕭瑤。
江州太守李卿的女兒李紫萏瞧見了這一幕,心裏莫名的有些妒忌。
她倒是膽大,想了想便拽着那根欲墜不墜的細線,跑到蕭河的跟前。
“蕭公子,瑤姐姐的蝴蝶都飛那麽高,你人最好了,快幫幫我。”
她說罷,便将手裏的線稍遞了過去。
蕭河沒接,李紫萏卻自覺丢臉下意識看向其他人,臉上已有愠色。
“李姐姐,不是我故意要撫了你的面子,确實是剛才我跑累了,現下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蕭河笑着對她解釋,又攤開掌心,是被細線勒紅了一片。
“你看,沒有哄騙你吧?”
李紫萏鬧了一個紅臉,眼見自己的風筝就快要掉了,嬌嗔道:
“那我自己跑,你就在後面看着,我一個人也能放的起來!”
說罷便提着裙擺,拉扯着線跑去了,她的丫鬟跟在後面追也追不上。
其他人瞧見了都笑做一團。
“蕭公子,您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是啊是啊!”
李紫萏的丫鬟素倩見自家小姐擰巴上了,只得轉頭回來到蕭河的跟前道:
“蕭公子,小姐只是說的氣話,您還真的不幫呀?”
她又用懇求的眼神看向蕭瑤,蕭瑤沒有辦法便用手戳了戳自家弟弟的後背,蕭河這才動了身。
很快,蕭河便追上了李家小姐。
兩人越走越遠,竟有些瞧不清面容了。
只見一人執線,一人緊跟,淡紫配着淺粉,莫名的有些養眼。
她們見着李紫萏的大雁風筝緩緩升上了天,很快便超過了其他小姐們的風筝。
只有蕭瑤的蝴蝶風筝,仍舊比大雁高上了些許。
這時,有人不無妒忌的開口道:
“蕭五郎現下還年輕,便知風趣,長大之後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家姑娘,唉,想想我便心痛。”
韓侍郎家的女兒韓霏兒,今年十七,已有婚約在身。
有人聽見了,也跟着笑道:
“蕭五郎也快到了适婚的年紀,陛下疼愛,自個兒恐怕是做不了主的。”
“是啊,這淩天都的好兒郎,真是見一個少一個喽。”
“哎呀,蕭五是小,可他上頭不是還有兩個哥哥在的嘛?也是英俊的不行!”
說完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了蕭瑤一眼,湊過去小聲道:
“蕭五上頭是有兩個雙生子哥哥不假,但他們兩個并非侯夫人所出,事到如今也未娶妻,十之八九是沒有蕭侯爺的恩準那。”
“哦?竟然還有此事,我一點都不知呢。”
“姐姐你才來淩天都多久,不知曉也是常理之中……”
此時,正至日頭,小姐們怕曬便都躲到樹蔭之下乘涼。
恰巧巳時剛到,暮都府的學子們下學而出,一眼便看見站于樹下的小姐們。
有的不拘禮節,上前打過招呼,趁機閑聊幾句。
有的到礙于身份,并不靠近,遠遠地點頭示意。
這時,也有眼尖的瞧見了走遠些的兩人,連忙拍拍同伴的手問道:
“快看快看,那是誰家的小姐,身邊還跟着一個情郎呢!”
這話一出,頓時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蘭延青瞧了又瞧,到真真覺得像是自家那許久未見的好友。
“應當不能是阿鶴吧?瞧着身形怪像的。”
他嘿嘿笑了兩聲,“誰家公子哥這麽輕狂,咱們暮都府倒是他來約會的好地方了?”
站在他一旁的高子瞻更為沉穩心細,看見了站在樹下的蕭瑤,心裏便已知曉了答案。
“你最好別被他聽見。”
蘭延青不解,“你這說的我認識這人一樣呢…….哎?我去!”
他剛說完,便見那一男一女往回走,近了一瞧,還真是許久未見的蕭河。
“不是吧,他他他…..病好了不來上學,偷懶啊這小子!”
蘭延青一聲怪叫。
“子瞻,他這……還喜歡咱們四殿下嗎?”
他竟然見蕭河和一女子在一處!真是活久見啊!
高子瞻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我怎麽知道,我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
蘭延青才不與木頭計較,高興的朝蕭河奔去,一邊跑一邊喊:
“阿鶴阿鶴!我在這裏!”
蕭河也沒想到,多和李紫萏說了幾句,一時走遠,恰好趕上了他們放學。
一眼掃去,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面龐。
而最清晰的卻是出現在眼前的這張,桃花眼小翹鼻,頭上還戴着一頂遮風的小洋帽,興沖沖地朝他撲來。
“延青,好久不見。”
蕭河伸手接住,兩人互相拍了拍肩。
蘭延青捶了他一下,笑道:
“你小子可真是難見一面,我去侯府幾次都撲了空!”
“你身子明明好了卻不來上學,可曉得哥哥心裏的苦啊。”
蕭河笑了笑,知道他一人與高子瞻處不來,一人喜動另一人喜靜。
一個覺得另一個無趣,另一個覺得那一個聒噪。
蕭河在的時候,兩人也時常鬥嘴,歡喜冤家罷了。
“有子瞻兄在,你的作業應該還好吧?”
聽到這話,蘭延青更氣了:
“就是有他在,我才更煩了!”
“常夫子布置的作業本也不怎麽檢查的,交與不交誰又知道呢?巧了,你一走,他成了代班長!”
“次次收不上我的作業,次次找夫子告狀!”
“嗚嗚嗚,阿鶴,我這心裏苦啊,日日做作業到深夜的滋味,你不懂…”
蕭河聽了也止不住的笑,“這不挺好,不然伯父又要一直念叨你。”
蘭延青一時語塞,确實,好長一段時間沒聽見自己老父親的叨叨了。
“害,害,這怎麽說,因禍得福嘛。”
“蘭延青,你說我是禍害?”
高子瞻到了跟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蘭延青聳聳肩,一臉無賴:
“小爺我可沒指名道姓,休想給小爺潑髒水。”
……
“四殿下,其實今年您本不用再來參學,以您的天資,一年便足夠将我畢生學問學以致用了。”
另一邊,常夫子正私下裏與時钊寒談話,他斟酌着開口道:
“我聽學書房的下人說,八百零一本詩經學語,随便拿出一本,四殿下都能倒背如流?”
聽聞此話,時钊寒神情淡然道:
“此事是書童們過于誇張了,學生只是熟讀其中幾本而已。”
見他如此自謙,常夫子倒是笑着搖了搖頭,并不相信。
“殿下,我的那些下人都是老實本分之人,即便九分真也不敢說是真的,何況關乎殿下您呢?”
老師的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時钊寒自然也不會再有反駁的道理,不再開口。
常夫子便接着說道:
“你雖入學比旁的皇子晚了兩年,但天賦上卻猶勝許多,去年這個時候便能結業,我見陛下卻并未提起此事啊…..”
“夫子。”時钊寒看向常夫子,不緊不慢道:
“我幼年喪母,父皇又常年沉浸于悲痛當中,故而生于皇宮,卻不似旁的皇子那般,有親人教養。”
“待到我父皇重新振作起來時,我已錯過了最佳的入學時機。”
重提這段不算幸福的往事,時钊寒的神情也依舊寡淡。
“別的皇子三歲啓蒙,六歲熟讀史書,八歲入府學習,而我十歲才接觸到人生當中的第一本書……”
說到這,時钊寒甚至淡然一笑:
”準确來說,那都不是書,只是宮中太監無聊打發時間的江湖畫冊,恰巧被我撿了去。”
聽到這常夫子面露心疼之色,“殿下……”
時钊寒擺擺手,繼續說道:
“好在這之後父皇也對我疼愛有加,知曉我底子薄天資愚笨,故而別的皇子十六結業,為父皇分擔憂慮,我卻還能輕松的再讀一年。”
“學生也自認為今日所學并不能讓父皇刮目相看,勞煩常夫子費心挂念,多謝夫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常夫子哪還有不明白的,眼前之人亦懂韬光養晦的道理,只得作揖道:
“四殿下是孝順之人,陛下倘若知曉,定感欣慰。”
兩人邊走邊說,話題很快便從這上面轉了出去,剛走至門口,便聽見蘭延青一聲大喊。
“不是吧,他他他…..病好了不來上學,偷懶啊這小子!”
時钊寒腳步一頓,下意識擡頭望去。
這一眼便望見遠處正與女子說話的蕭河,一個步履閑适,舉止自若,另一個身材嬌小,巧笑連連。
看上去,竟也郎才女貌。
“那是……李太守家的千金吧?”常夫子眯了眯眼,倒也認得。
“蕭河這孩子,許久未見倒是又長高了一些,只是學業不抓緊,落下的太多了….”
時钊寒盯着兩人看了又看,雖未說話,臉色卻沉下去幾分。
常夫子并未發現身邊之人的異樣,又繼續說道:
“蕭五郎素來最是聽殿下你的話,我的人去請了了幾次可都被回絕了。”
這時的兩人竟還未分開,只見李家小姐又從懷裏掏出一手帕遞到蕭河的手裏,這才念念不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蕭河呢,四處看了看,扔不掉的,只得将帕子揣了起來。
常夫子等不到時钊寒的回話,以為他沒在意。
回頭去看,那人才面無表情道:
“夫子怕是誤會了。”
“他與我有何交情?亂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