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杜府滅門慘案
第4章 第 4 章 杜府滅門慘案
“钊寒師兄,承讓了。”
右手再也握不住的長刀,落在地上發出“哐當”的響聲。
蕭河沖他勉強的一笑,臉色過于蒼白,身形也站的并不穩當。
時隔多年,再次喚起這親密無間的一聲“師兄”,而他已非昔日白衣少年郎了。
自十三歲那年虎頭山上初見,時钊寒一身白衣跟在莫離師叔的身後,蕭河朝他望去的那一眼足夠萬年。
那時的蕭河,并不知道不久的将來,他聽從父親的傳喚赴往淩天都,會再次遇見他的钊寒師兄。
他以為虎頭山一別,此後再難見面,更是苦熬時間。
他是蕭北侯的次子,即便是上頭還有三個極為優秀的哥哥,身為蕭百聲的兒子,又豈能無所作為。
而他的钊寒師兄,也許只是江湖閑散人士,清風霁月無所欲求。
蕭河心裏藏了話,将說未說,只是在分別之時,拿出了紙筆。
他将歧州老家的幾處住址、甚至是淩天都的都寫于钊寒師兄,他不願就此斷了聯系。
他拉着钊寒師兄的袖口,神情期待的囑咐他:
“師兄,你一定一定要寫于我,我不會漏掉你的信!”
只是那時的钊寒師兄并未細看,收起那張承載着滿滿希冀的薄紙,說道:
“會再見的,阿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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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再次見面,那人卻成了身份尊貴的四殿下。
只是彼時的蕭河從未想過那麽多,時钊寒明明貴為皇子,卻能遠離皇宮,甘願屈尊做一名江湖人士的弟子。
明明他們曾經如此親密,時钊寒卻屢屢人前對他冷淡疏遠。
蕭河明白卻又不明白,他只是跟随本心,一直追逐着钊寒師兄的腳步而已。
直到再後來,他如願以償地嫁給了時钊寒,成了他的青君。
曾以為這段婚姻是他們相愛的開始,卻從未想過命運如齒輪,在虎頭山初見的那一眼便吱吱作響。
利用或背叛,争吵還是無言,交織的愛恨都葬送于一瞬間。
成婚之後,蕭河就再也沒喊過钊寒師兄。
不是他不願,而是那人無情地再也未給過回應。
漸漸地,蕭河也忽然恍悟過來,時钊寒從未真心愛過他。
如果他們沒有成婚,他還是時钊寒那聽話乖巧的好師弟,是他弄亂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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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河再次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思銘正守着他,翹玉在一旁吹着剛熬好的湯藥。
二人見他醒來,終是放下心來。
“我這就去叫二爺來!”說罷,思銘便轉身去了。
翹玉欲扶,蕭河示意自己可以坐起身,見外面天已經黑透,忙問道:
“現在何時了?二哥帶我回來的?”
“回五爺的話,現在已經戌時過半了,是二爺帶您回來的,還請了郎中來瞧過了,這不剛涼好的藥,您都得喝了。”
蕭河皺眉,捏着鼻子倒是一口氣全喝了,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翹玉攔不住,正趕上蕭斐到了門口。
”二爺您瞧,這可真不是我照顧不周,我是攔不住五爺的!”
蕭河見蕭斐來了,喊了聲“二哥”,示意思銘将外衣拿來,動作迅速地穿戴好。
“阿鶴,你是有什麽事要說,看你忙的身體都顧不上了。”蕭斐是明白自家弟弟性格的。
蕭河笑了笑,“二哥,邊走邊說?”
于是,夜深之時,兩人又趕去了一趟淩淵司。
蕭河要問蕭斐關于夏撫瀾的案子,那必定要将見過方長恒的事說出來。
但他有所隐瞞,只說了方長恒懇求他帶話與夏娘子,其他并不适合多提。
蕭斐未想太多,嘆了口氣道:
“也罷!這點小事也不算什麽,夏撫瀾是個真真可憐之人,此案影響惡劣,王起紳多次想早些結案将其斬首示衆。”
“要不是我與程闖攔着,怕是拖不到今日。”
蕭河聞言,便順着說下去:
“此案可是有所隐情?”
蕭斐搖搖頭,“隐情倒也算不上隐情,只是杜晚作惡已久,也算罪有應得吧!”
杜晚作為淩天都有名的富商之一,其財力雄厚不可小觑。
而淩天都官商勾結,大行方便之事也是人人皆知的事了。
只不過杜晚并非只走尋常的錢財賄賂這一條路,他更善于利用人陰暗的一面,從而掌握他人把柄,更好的為己謀利。
而他豪宅裏那二十幾位,個個美豔的妾室便成了真正的受害者。
有的是其從各地搜來的豔名在外的娼、妓,有的則是逼良為娼清白人家的小姐。
反正杜晚所搜羅而來的這些漂亮女人,都是為了迎合不同官商的喜好口味。
而夏撫瀾,很顯然也是其中的一個。
夏撫瀾雖生于将門,但自小便生得明媚動人,性子又落落大方惹人疼愛。
夏家未出事之前,她便與名門望族之一的薛家老二薛子舒定了親事,兩人感情也十分的要好。
然而夏家出了這樣的醜事,一落千丈之後,兩人的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因是夏撫瀾一家被貶,而她又被賣進了鑒春樓,即便是做妾,薛家也覺得有辱名聲。
薛家這邊死活不肯讓薛子舒贖她出去,一來二去也就慢慢地放棄了,與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小姐成了親。
再後來,夏撫瀾被杜晚贖走,薛子舒一直戀戀未忘。
兩人不知因為什麽便勾搭在了一處,常常稱兄道弟,感情好的快要穿一條褲子了。
不知是杜晚有意為之還是巧合,那一夜,薛子舒在杜府喝了個爛醉,迷迷糊糊之中進錯了房間。
而那晚在房間裏的,就是夏撫瀾。
一次錯,便次次錯,因是杜晚的放縱,薛子舒開始頻繁留在杜府過夜。
“倘若這薛子舒心裏當真有着夏娘子,私奔也好或是暫時将人接出來也罷,總歸都是個法子,也萬萬不會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說到這,蕭斐嘆了口氣:
“可薛子舒就是個軟弱的混蛋,從未想過帶夏撫瀾走,時間一長,也便失去了新鮮感。”
“杜晚呢,他一個商人只想從薛家謀財謀利,見夏撫瀾留不住薛子舒的心,便又将其送于他人把玩。”
聽到這裏的蕭河,也難掩臉上的戾氣:
“她們是人,卻被當作玩物肆意踐踏,杜晚确實該死。”
蕭斐聽罷搖搖頭,“最難提防的便是人心,等會到了地方,話帶到咱們就走,免得多生事端。”
“知道了二哥,對了…..”蕭河突然想到一點:
“夏撫瀾一介女流,即便會些武功,杜府上下三四十口人,全殺了也是難以做到的吧?”
蕭斐點頭,“不錯,就算換個身體健壯的男人來,也難以完成。”
“你要知道,恨着杜晚的并非夏撫瀾一人,那後院裏的二十多個妾室,又有哪個曾被真心待過呢?”
杜家當晚的茶水、吃食裏,都被下了迷藥,明面上都是夏撫瀾一人所為,其實不然。
只不過那二十幾個女子當中,只有夏撫瀾一人敢殺,且殺完不畏懼死亡的,只此一人。
淩淵司關押囚犯的地牢常年陰冷濕寒,且是死囚犯,此處的地牢裏是沒有絲毫光亮的。
蕭斐給了蕭河一只火把,告知他火把熄滅之前一定要出來,否則難以找到回去的路。
蕭河一一答應,靠着火把的光亮走了進去。
寒宮地牢裏面死寂的可怕,甚至連老鼠蟲子的聲音也無。
一進入口左手邊便挨着幾間牢房,裏面關着的犯人,都像失了魂的伥鬼,瞳孔都泛着詭異的白。
蕭河的火把照過去,才本能的逼開光亮,這些人其實只剩□□還活着了。
又往裏面走了些,蕭河便找到了夏撫瀾。
她在裏面關押的時間不短,卻和其他的死刑犯很是不同。
牢獄之災并未消磨她的意志,火光照亮她瘦脫相的臉,一雙大眼卻亮的驚人,直勾勾的盯着蕭河看。
“不知是哪位大人前來?我何時才能被斬首?”
蕭河不置可否地笑笑,“夏娘子,現在你是一心求死想要個解脫是嗎?”
夏撫瀾早就視死如歸,神情平靜道:
“我有罪,早死晚死又有何區別?”
蕭河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
“杜晚手裏的來往人員名冊,你藏在哪了?”
聽到這話,夏撫瀾猛地擡起頭,聲音激動了不少:
“誰派你來的?薛子舒?還是杜萬決?我不知道什麽名冊!你們還要我再說多少遍!”
蕭河的目光落在了她受刑過的手指,與她那雙明顯不能站立的小腿上。
夏撫瀾拿走了杜晚用于清算的來往人員名冊,那上面記着太多不能見人的秘密,涉事的高官也有不少。
夏撫瀾不認也不招,某些人恐受牽連,不斷向下施壓,趁着事情沒失控之前,結果掉她。
即便蕭斐不說,蕭河又怎能不知呢。
方長恒沒想能救下她,他已經知曉以夏撫瀾目前的處境,已是無力回天。
他讓蕭河問出人員名單,即便是不能屠盡,以後能殺一個是一個,便算是為夏撫瀾報了仇。
“夏娘子,蕭斐蕭大人是我的哥哥,你應聽過我的名字。”蕭河說道:
“早些年,我大哥還教過你魏家軍槍法。”
夏撫瀾一怔,好半天才顫抖着嘴唇說:
“你是…..你是蕭五?蕭河?”
“你怎麽來這裏?你二哥知道嗎?”
夏撫瀾神情複雜,一時之間不知發生了什麽。
“方大人托我來的。”“蕭河走近了些,“原本是讓我帶些話來,再帶些話回去。”
“長恒?”夏撫瀾有些難以置信,眼眶瞬間濕潤了,語氣卻還算鎮定:
“你告訴長恒,我不怪他,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突然改變了主意,也不會落個牢獄之災。”
夏撫瀾抹去了臉上的淚水,“但我不後悔。”
“杜府是個吃人的魔窟,走的掉我一個,日後也會有更多苦命之人留在這裏。”
“我想活命,難道和我同處後院的那二十幾個女人就不想活嗎?”
說到這,夏撫瀾面露苦笑。
身為一個女人,最悲痛的遭遇不過是從千金大小姐淪落為人人可欺的風塵女子。
而她曾經真心喜歡之人,更是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選擇了落井下石,同流合污。
表為人妻,實為娼、妓,是該怨恨命運不公還是人心叵測?
其實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當夏撫瀾做下決定的那一刻,她已然獲得了新生。
“拿我的命換她們的,難道不值嗎?”
聽到這話,蕭河心裏多少有些佩服她的為人了。
于是他想了想說道:
“如果我有法子讓你不死,可願一試?”
夏撫瀾愣住了,越是希望越怕失望。
“什麽?”
蕭河從地牢裏出來,火把剛好熄滅,蕭斐守在外頭一個勁的打哈欠。
“二哥,困的話你先回吧。”
蕭斐:“?夜都深了,你還要去哪?”
蕭河咳了兩聲,“我去趟帝子宮。”
帝子宮裏住的,都是尚未出宮封王的皇子。
蕭斐瞪大了雙眼,“幹什麽又要去找四殿下?!”
蕭河有些頭疼,沒辦法,以前也沒少幹過這種蠢事,深更半夜去找時钊寒,難怪二哥誤會。
“二哥你別亂想啊,今日我斷了四殿下的劍,實在是有些冒失,這不醒了趕緊去陪個不是嗎?”
道歉是假,有事是真。
蕭斐被氣笑了,“你少來!早幹嘛去了?斷了人家劍又要去賠禮道歉?你倒是挺會玩的!我不許,深更半夜,你不睡,四殿下還要睡覺呢!”
說完蕭斐甩袖子準備走人,卻見自家那倒黴弟弟半天也沒跟上,回頭一看。
蕭河可憐巴巴地站在原地,語氣懇求的喊道:
“二哥,求求你了……”
蕭斐:………..
“趕緊滾蛋!”
“好嘞!我會早些回來的,二哥你放心呢!”
“你等會!讓思哲跟你一塊!”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