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死刑
第37章死刑
曾晝死的那天是一個雨夜。
那天被曾晝帶走的低級學員如同被撕毀的娃娃奄奄一息躺在草叢中。
同伴的慘劇是導火索,是反擊的開始。
躁動期的曾晝很兇,本體是老虎更加為他助力,他在獵殺一起撲上來的低級異種人。
他一爪子踩斷低級學員的肋骨,斷掉的肋骨穿透內髒,死在曾晝手底下的異種人又多了一位。
如果那天不是遲斂出手,低級學員要死一半,時漾是親眼看到籃灣牧羊犬在雨夜把老虎逼到了懸崖。
當時電閃雷鳴,風很大,壓彎了寂靜島枯死的椰子樹,在風中扭曲的樹木好似萬鬼在雨夜中哭嚎。
時漾看不清楚曾晝到底是自己沒抓穩掉下去的,還是遲斂動的手。
曾晝的死引起軒然大波。
當時在場的異種人都被島上監管員關了起來。
周幸以更是倒黴,直到早上才在山裏找到遲斂,沒說兩句話被一起抓起來關禁閉。
時漾因為回去的早,并沒有被牽連。
在清晨搖搖晃晃飛去關人的倉庫,聽到倉庫內周幸以在罵人:“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周幸以起身趴窗戶看了一會兒,确定四周沒人守門,又坐回遲斂身邊。
“幸好教官把咱倆單獨關起來,這裏沒外人……不是要不然你和我聊聊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Advertisement
周幸以氣的不行,咬着牙說:“你把他打一頓不行嗎?他也是特級異種人,哪怕死的是個高級異種人教官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遲斂表現的很無所謂,背靠在落了灰的雜物上,他有一種大廈将傾,仍穩如泰山的淡然感。
“如果他活着,昨夜的低級學員,不會是最後一位受害者,而且以後我們也別想安生,曾晝睚眦必報,不可能和我握手言和。”
周幸以感覺這貨說的還挺對:“一山不容二虎是這樣,不過現在你這條狗命都快保不住了!”
遲斂不以為意:“看命。”
周幸以眼神狐疑:“他真的腳滑,還是你把他推下去了?”
遲斂意味不明哼笑:“失手,你信嗎?”
周幸以又生氣了:“信尼瑪的!我信有個屁用!你要是被處死了我怎麽辦!雖然我們發過誓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這也太早了!”
遲斂輕笑一聲:“沒事,下輩子還是兄弟。”
周幸以往地上啐一口:“得了,下輩子當個普通人,我不想在營養液裏長大。”
倉庫內又安靜了,在房頂上趴着的時漾放緩呼吸,看着底下遲斂手中把玩着一只老式打火機。
每擦兩下,會冒出轉瞬即逝的火星。
如果有耐心,終究會有火苗出現,哪怕再小,也是生命之火。
“後悔嗎?”周幸以冷不丁問。
遲斂手指動作停頓,過了一會兒才說:“既然做了,那就不會後悔,那群小孩兒,不用再擔驚受怕。”
距離特級和高級異種人離島還有整整四個月的時間,曾晝不死,他們仍然會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時漾年齡小,不過懂得不應該讓遲斂來承擔這一切。
教官要的不是殺死曾晝的兇手。
他們只需要一個人出來背鍋,對上面有個交代就好。
這個時候,主動去自首的時漾,就是最好的選擇。
一改往日膽怯,時漾的勇氣在這個時候用光了:“曾晝,我推的。”
“曾晝,是我一個人殺的。”
“和旁人無關……真的……真的和其他人沒有關系。”
正因為曾晝的死亡,遲斂等人得以提前離島,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永遠不會再踏入寂靜島。
離島的那天,登船的地方有一棵野梅樹開了花,鮮紅的,在沒有顏色的寂靜島上,鮮豔的像血。
遲斂回頭多看了兩眼。
輪船駛離時鳴笛聲響徹小島。
站在焚化爐前,時漾也聽到了,忽然轉身想跑去窗邊再看一眼。
輪船會從窗外的海面經過。
可即将觸碰到鐵窗時,一只大手掐住時漾的脖子,将他狠狠扯回去,并且粗暴地丢進焚化爐中!
“低級學員時漾,因為殺害特級異種人曾晝,存在不能馴化的風險,經過教官商讨,現在對你進行銷毀處理。”執行官面無表情宣判了時漾的死刑。
時漾哆嗦個不停,蹭了滿手的灰,他呆呆地看着雙手,意識到這是以前其他異種人的骨灰。
恐懼襲來,時漾害怕地拍打着玻璃,隔音很好,執行官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不過銷毀過很多異種人,他能夠認出來裏面長發少年在喊救命,哭着要找媽媽。
媽媽?
呵。
他們異種人哪裏有媽媽。
熊熊大火很快從焚化爐尾部燃起,執行官并不想看接下來的畫面,于是背過身去。
爐內溫度陡然拔高,時漾揮動着翅膀飛起來,想要尋找出路,高溫即将烤熟他的皮膚。
好痛。
頭發燒焦了,身上衣服着火了。
“媽媽!小姨!”時漾瘋狂地拍打身上的火,一側蝶翼被點燃,火焰吞噬漂亮的翅膀。
最絢麗的色彩同火焰一起湮滅。
“啊啊啊啊啊啊——”時漾慘叫聲撕心裂肺,火燒的痛無法忍受,劇痛鑽心,每一寸皮膚哪怕刺進百根針也不如火烤的痛苦。
“噠——”玻璃杯放在桌面發出的動靜驚醒了昏沉的時漾。
時漾滿頭大汗,睫毛挂着不知道是淚珠還是汗水,他像溺水的人得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審訊員說:“你在說謊。”
時漾端起杯子,雙手止不住顫抖,半杯水喝下去,半杯潑了自己一身。
緩上好一會兒,在審訊員不斷逼問下,時漾沙啞出聲:“這件事,總區長……我的姨父很清楚,如果不信,你們可以去找總區長求證。”
如果那天曾晝不死,這件事不鬧大,時漾的小姨和姨夫可能還不會那麽快找到時漾。
只不過等他們到的時候,時漾一半的翅膀已經被燒沒了,多處內髒損壞,在醫院裏躺了将近一年。
審訊員眉頭一皺,身後審訊室的房門被敲響,他起身拉開一半房門,和門外的人說了幾句話又回來。
時漾聽到了幾個字。
遲部長,總區長要人
時漾後知後覺,好像審訊了整整一夜了。
“感謝時隊長的配合,曾晝一事早已經結案,我們不會再過多詢問,您可以離開審查部了。”男人親自幫時漾打開手铐。
時漾站起身,眼前陣陣發黑:“請問有糖嗎?”
“有的,稍等。”這次審訊員語氣很柔和。
少頃,審訊員遞給時漾一個很大的圓形棒棒糖。
時漾有些急切地咬碎塞進嘴裏,拒絕對方好意攙扶,他自己扶着牆,慢慢走出了審訊室。
門外文雅一直在等着,看見他出來連忙小跑迎過來:“時漾!還好嗎?”
時漾嘴巴裏塞滿咬碎的糖塊,眼前看東西重影,所有景象組成五彩斑斓的畫面,火焰和鮮血,尖叫和鳴笛聲。
焚化爐是時漾永遠揮不去的恐懼。
它總是在時漾最脆弱的時候猶如野獸張大嘴巴将時漾吞噬。
“時漾!”文雅接住癱軟的時漾,“低血糖了是嗎?我扶你坐下,那邊有自動販賣機,你等着我給你買點東西吃。”
時漾卻用力握住了文雅的手,用力搖頭,含糊地說:“不,離開……”
“好,離開這,我帶你回分區。”文雅用力托起他,“這裏再也不要來了!都欺負我們!”
時漾終于咽下滿嘴的糖渣,啞着聲說:“我沒事,我低血糖了……我沒事的,我沒事的。”
文雅手在時漾失神的雙眼前晃動,發現時漾狀态不太對,正想說什麽,時漾卻掙脫她。
清晨的陽光照進審查部大廳,時漾像一只追光的飛蛾,愣愣地往外走。
審查部大門被推開,凜冬的風灌入,時漾還未感覺到冷,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懷抱好像比他還要恐懼。
心跳聲震動時漾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