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淩遲心髒
第36章淩遲心髒
腹部被人狠踹了一腳。
小時漾被壞人當成垃圾一樣,一腳踢出去很遠,任由單薄弱小的身體滾下山坡,生死不明。
時漾也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但是沒有,許多雙手扶起他,把他抱起來。
那些人的身上有硝煙味兒,比他大不了幾歲。
然後嘴巴裏塞進來一顆甜甜的糖果,時漾睜開眼睛,委屈的眼淚率先落下來。
擁有好聽聲音的溫柔哥哥正站在他面前,指腹擦掉時漾臉上的淚:“別怕,沒事了,你叫什麽名字?”
小時漾被另一位友好的大哥哥扶着,膽怯地看一圈圍過來的學員,抽噎着揪住面前少年袖子:“羊……羊羊……”
“羊羊,我叫遲斂,你們記一下,西邊是曾晝的地方,他不喜歡陌生人,以後你們不要亂跑,不要翻過這個山坡。”
遲斂撥開時漾臉頰略長的碎發,是一張稚嫩可愛的臉,他把手裏的糖果全部塞進時漾懷裏。
“你們去A棟宿舍樓,我們還有訓練,等晚上回來,分些吃的給你們。”
母親死後,時漾從未感受過被關心的滋味。
遲斂周身好像被太陽鍍上一層金光。
他那麽的好看,那麽的溫柔。
那是時漾第二次見到遲斂,遲斂交代過後帶着同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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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漾腹部被踢出的淤青擦過藥,他和低級學員擠在一起,呆坐在傍晚夕陽能夠照射到的紅楓林。
紅楓樹也是死的,焦枯的葉子,沒有色彩。
後來那半年內,寂靜島無花無草,日複一日的血腥訓練,年少時期時漾精神狀态也不夠穩定。
時常瀕臨崩潰邊緣。
每日還要擔憂曾晝來找事情。
曾晝經常帶一些以他馬首是瞻的學員來欺負低級學員,捉弄他們為樂趣。
趁遲斂他們不在的時候,腳踩在學員背上,讓他們學狗在地上爬。
時漾反抗過,結果是換來一頓拳打腳踢。
遲斂有自己的訓練,無法每時每刻保護他們,所以他回來時,也是噩夢結束的時候。
曾晝會因為忌憚遲斂的實力,匆匆離開。
等見到遲斂,一群低級學員會跑到遲斂他們面前哭鼻子。
“他們把我的頭發抓掉了嗚嗚嗚……”
“壞蛋踩我的頭,好痛。”
“我想要回家嗚嗚嗚。”
時漾不吭聲,躲在樹後瑟瑟發抖,臉上滿是灰塵,眼淚混合泥灰,髒撲撲的。
少年遲斂有少年人的沖動,正義感,他想要去找曾晝聊聊。
周幸以卻死命拉住他:“不行!你倆一見就會打起來,一旦出事,會被丢進焚化爐銷毀!不能去!”
遲斂氣紅了眼睛,拿走周幸以藏的零食分給每個都帶傷的低級學員。
有吃的,倒也都乖了。
只有躲在樹後,頭發略長的少年不出來。
糖果薯片果凍輪番引誘都不為所動。
遲斂伸出手,拿自己當誘餌,像是在哄騙一只受驚的小貓,“不要怕,壞人走了。”
滿身傷的蝴蝶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兩只大眼睛含滿淚水,鼻子也哭紅了。
就像見到主心骨,時漾蹲在遲斂腿邊,手指揪緊他褲腿,埋頭小聲抽泣。
遲斂蹲下身,少年人手掌在日複一日的訓練中磨出繭子,笨拙地一下一下撫摸時漾後腦勺。
時漾抽抽搭搭:“我要媽媽……”
遲斂擦掉他小臉上的淚痕,卻說不出有關母親的安慰話。
異種人大多無父無母,培育囊中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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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遲斂終于結束一天的忙碌,撥通副助電話,得知時漾還沒有被放出來,決定去審查部大門外等着。
審查部外,周幸以靠牆抽煙。
副助正站在他身旁,發現他來,說:“部長,聽說時漾還在審。”
遲斂颔首,側身看向審查部正廳,背景牆有四個大字。
公平,正義。
副助:“部長,還有一件事,關于那位譚潇卓的筆錄已經提交上來了,我給您簡單彙報一下重要內容。”
遲斂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副助稍稍壓低聲音:“譚潇卓說他有苦衷,他的母親是美聯國的人,但是美聯國那邊拿他的母親威脅他。”
“譚潇卓逼不得已才背叛您,他表示每次必須向美聯國透露您的位置的時候,他會刻意等到離開了再彙報,所以美聯國從未找到過您。”
“您路上遇襲這幾次,是奧林國和亞瑟頓國想要抓您的人太多,這兩波人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遲斂思考片刻,說:“這件事聽總區長安排,我們不再插手。”
副助:“好的。”
遲斂再次回頭望向審訊部大廳,公平正義這四個字亮起燈,紅色的燈。
這些年來,審訊部審查過不計其數的案子,這四個字底下堆積着無數人的鮮血和眼淚。
時漾應當受了委屈吧。
遲斂想起時漾泛紅的鼻子和濕潤的雙眼。
當初只是因為遲斂偶然記起他了,時漾就會委屈又開心地掉眼淚。
那這次呢?
遲斂心裏空了一大塊,站在冬日的夜裏,寒風侵襲,仍然不為所動。
周幸以抽了半盒煙,吐出一口煙霧,忽然喊了遲斂一聲,喊的大名,畢竟這個浪蕩子很少正經喊這兩個字。
遲斂側目:“怎麽?”
周幸以叼着煙問:“你看過副助發的有關時漾的調查結果嗎?”
遲斂摸到口袋的手機,說:“沒來得及,剛結束一場新聞發布會。”
離開這段時間,副助手上堆積很多事情需要遲斂解決。
遲斂同樣三餐來不及吃,只想着快點處理掉手頭的事情,能夠早些見到時漾。
遲斂猜到什麽,眉頭稍緊:“你看到了?”
周幸以抓抓被風吹亂的頭發,難得出現一絲愧疚:“看見了,我今天閑着沒事幹,找副助要了一份。”
他是真的很好奇時漾在隐瞞什麽。
直到看完了七年前曾晝一案的結果,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遲斂不想聽他賣關子,抽走他的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根,正要打開郵箱親自了解來龍去脈。
周幸以卻啞着嗓音說:“老遲,時漾應該……很愛你吧?”
遲斂怔了怔,心中早有猜想,現在反而聽到周幸以這般肯定的一句話,心疼比高興多的多。
時漾認識遲斂很久很久了。
而遲斂熟悉時漾,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周幸以用手搓了把臉:“當初曾晝死後,咱倆擔驚受怕,因為島上規矩是不服管教的學員可以直接銷毀。”
“後來你為什麽沒事你知道嗎?”
周幸以滿臉不可置信
“時漾他個傻子,竟然主動把這件事擔了下來,我們離開島的那一天,教官判他死刑,把時漾塞進了焚化爐!”
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火星貪婪地灼熱遲斂指節,心髒在被淩遲,如千刀萬剮。
遲斂在想,焚化爐中的時漾,該有多疼。
“時漾……”遲斂眼底血紅,喉嚨幾番滾動,失了聲。
時漾膽子小,但是會為了他,險些被活活燒死。
後來重逢,不透露一丁點喜歡,反而無數次拒絕遲斂,不要他負責。
時漾擁有過可以單獨占有遲斂的機會,卻一次次放開,要他自由,不讓他有半點将就。
暗戀是一把尖銳的刀,等待着最合适的時機捅穿心肺,從真相浮出水面起,心髒便被捅的個鮮血淋漓。
遲斂開始後悔了。
抵達港口的前一天晚上,為什麽沒有再放縱一次,敲響時漾的房門。
那樣他可以再抱一抱這只明明很難過,卻努力僞裝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