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15、15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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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喻大二的開端是驚心動魄的室友失聯, 直接沖破了沒能見到江聿懷的難過。
湯寧沒有在開學時按時到校，導員聯系她的家人也找不到她人。
遲喻輾轉難眠，夏日炎炎, 她把江聿懷的外套疊好放在枕邊，陪着她看天光一點點亮起來。
閉眼就會做些很不好的假設, 終于肯承認自己是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
過去一年嬉笑怒罵，生活的點點滴滴都閃過心頭。
遲喻無能為力的向神明祈禱湯寧平安。
她曠了上午的課，食堂買了早餐，正慢吞吞地看着《武林外傳》往下順，寝室門鎖忽然被扭動。
遲喻驚喜地往過去，風塵仆仆的女孩子拖着行李箱站在門口，舉起手腕處的塑料袋，“我老家的特産。”
藍色粗布的窗簾無法遮擋住明亮日光, 遲喻怔然看湯寧, 笑着罵，“你死哪兒去了啊。”
湯寧大概是知道她擔心, 先摸到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 又問她借了手機打給導員說明情況。
遲喻跟着聽了遍。
湯寧坐綠皮火車從雲南出發來大連，三天四夜, 手機車上沒電了, 所以沒能聯系上大家。
虛驚一場, 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遲喻在一個半月後湯寧生日時送了她只充電寶當生日禮物。
她仍然是游戲人間的狀态, 時常挑周四下午曠課出游，書念得不甚敷衍。
22的沖排名隊友變成了只丐蘿, 昵稱初曲。
本體是個二少, 遲喻第一次遇見“她”是在某次打大明宮, 對方上的是軍娘號, 邀她同騎。
遲喻這人有個算不上差的毛病，看到女孩子就喜歡上去貼貼和喊媳婦。
不知道那天開始，就已經習慣性的喊對初曲媳婦兒了。
一代版本一代神，90年代初的奶花配新出職業丐幫，制霸2v2的存在。
初曲說自己麥克風壞了，“她”埋頭打人，遲喻一個人報技能，倒也無憂無慮的上着分。
變數出在11月11日。
2015年的雙十一還沒被購物節的狂潮席卷，它的另一個含義是光棍節，不少人在這天告白脫單。
遲喻躺着玩手機，特別關注的初曲突然發來消息：[QAQ怎麽辦啊湯圓，我今晚被兩個女孩子表白了。]
湯圓圓：[？當然是選擇都接受了啊。]
初曲：[……？]
湯圓圓：[我不在乎我媳婦兒多幾個女朋友！]
初曲：[語音]
遲喻不明所以，她們認識大半年，周年慶她想要挂件臉黑，初曲帶她反複重制單刷，做成就懶得跳山，初曲上號給她完成，無聊的時候她們會找個風景好的地方挂機。
初曲號比較多，而遲喻是外觀黨，什麽體型都能配合截圖。
她的耳機不在床上，又爬下去找到戴上才點開聽。
清悅的少年音蕩在耳側，“問題是我是男孩子啊。”
遲喻沉着冷靜：[你別開變聲器。]
下一秒手機來電直接彈出備注“初曲”。
之前發過短信方便找人，通話還是頭一次。
“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是女孩子？只是看你喜歡那麽喊，就随你去了。”
遲喻的思路持續短路。
“湯圓圓？”
遲喻又重新爬下床，輕手輕腳的推開寝室門，疾步走到走廊交流處沒有寝室的位置才開嗓反問，“那你玩那麽多蘿莉和禦姐？”
初曲理直氣壯，“可我大號是二少啊，而且蘿莉不是選擇體型時候你自己說的，蘿莉是世界之光，我要玩就玩個矮子跟你站一起的嗎？”
言猶在耳，遲喻啞然。
那天她靠在走廊的暖氣片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初曲扯了很多，到困得眼皮耷拉睜不開，才被催着去睡覺，“快睡覺，熬夜對女孩子不好。”
遲喻到底忘了問哪天初曲他被表白的結果。
他是不一樣的存在，從前遲喻回避和異性過多的接觸，把“不情緣”貼在腦門上。
然而反過來，無關于性別容貌的與某人相談甚歡，再知性別，又無法退回原點。
遲喻帶着陶瓊入坑一起玩，她和陶瓊提及時，陶瓊的反應更讓她意想不到。
陶瓊說，“啊你才發現初曲是男孩子嗎？我之前就問過你，你非要說人家是女孩子，什麽當局者迷的情節啊你這是。”
遲喻問了整圈，得到的答案大體相同。
還有幾位直接戳破：[初曲喜歡你，你真沒看出來啊？]
遲喻看出來了，還給了熱烈的反應，只不過那是在以為對方是女孩子的大前提下。
江湖險惡，不行就撤。
遲喻難得在死亡星期四上滿了八節課，全用來思考該怎麽辦了。
實際上習慣就是很可怕的存在，遲喻和初曲的好感度早刷到了生死不離，對方的上線提示在自己這裏有長串的顯示。
手比心先遲喻半步打完字，敲出回車鍵位。
仿佛什麽都未有發生過，可遲喻再蓄意逃避着什麽。
初曲則沒有多提，他們的22到了2400，全服前十的排位，再往上不能靠默契了，他終于開麥，背景音多是網咖，不算太吵。
他們學校寝室網速一般般，都是出來玩的。
初曲的音色是那種清爽的少年音，他會跟着遲喻某位給她起外號為“團砸”的親友喊，不過加了更親昵的，讓遲喻想打他的“傻團”。
網游的代入感實際上強到驚人，生死與共的競技場隊友則更深。
她的技能喊話賣萌撩人。
刷buff的是“我超可愛(づωど)”，而聽風吹雪這個用自己血量來平穩對方血線的的則是，“聽風吹了個雪，嫁了吧”。
原本沒什麽，可越來越不對勁。
遲喻在意識到自己快要松動前，決定跑開冷靜一下。
她托故說自己要備考期末了，最近會不太上游戲，初曲表示沒毛病，他比遲喻大一歲，同樣面臨期末嚴酷摧殘。
此時距離期末還有一個月，遠不到遲喻平時開始複習的時刻，像是為了騙人騙己那般的，遲喻開始系統性的刷微積分。
随手發了條朋友圈帶痛哭流涕表情。
[當代女大學生為何徹夜未眠，人類到底合适逃離微積分虐待？]
讓她受寵若驚的是發出幾個小時後，置頂中突然多了條消息。
Jyh：[課表給我看看？]
遲喻乖乖的發圖過去。
Jyh：[那給你講微積分？]
遲喻雙手捧着手機，眨眼幾次才敢認清非在夢境中，顫着指間回：[不會打麻煩嗎？]
Jyh：[不會，你有yy嗎？]
遲喻秒把自己yy號發了過去，下一刻左下角的小熊跳動起來，和微信頭像同樣的銀河，昵稱只一道橫杠。
Jyh：[嗯，去你頻道說吧。]
遲喻挂在自己頻道裏，沒有隐身，頻道名還是前段時間沉迷蛋黃酥時候改的“江湖就是我手裏這塊蛋黃酥”。
反應不及，耳麥中已然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你用哪版微積分教材？”
不知是否這幾年全國通用同一版本，遲喻讷讷地答完，江聿懷那邊已經傳來翻書聲，溫和含着笑意問，“那是哪裏不會？”
仿佛舊日重現。
只是這次遲喻全無準備，偃旗息鼓的愛慕翻覆上心間，她就那麽直白的翻到某處，聽江聿懷為自己講下去。
“叮”的進頻道提示音響起過，遲喻心緒都放在江聿懷這兒，沒有切到公屏查看。
哪天他給遲喻講了很久很久的題目，更像是個無情的輔導機器。
直到背景音裏他室友揶揄，“......你真不去送啊大哥？”
由遠及近，遲喻沒能聽清前面那句，卻隐約意識到些什麽。
巨大的欣喜往往會伴随着猛烈的悲傷襲來，期待無效。
“她走她的，我為什麽要送？”江聿懷淡漠反問，骨子裏的涼薄透網線撲面襲來。
他混不在乎，連麥克風都沒有閉掉，“把這道講完就不說了，我室友太吵。”
遲喻潦草的應付完，講自己會了，低頭原本公正的本子上，多了幾道不該有的亂痕。
江聿懷來得快，離開的同樣迅速。
遲喻迅速點開了網頁，熟練的檢索同一串銘記在心的字母。
江聿懷的社交賬號除開微信外，無一例外的是同個，前綴是fav，後綴遲喻早早搜過，毫無結果，不是英文字母，拼音更無法拼出。
他是個從不會秀恩愛的人，遲喻能順着人人網關系脈絡和知乎這類的點贊互動摸索到江聿懷近期的一點點感情動向。
看了總拿自己比較對方，不如人是種絕命的打擊，到後來遲喻強制自己戒斷，盡可能的不再去搜。
遲喻不出所料地對上位漂亮姐姐，最近半年的知乎話題都是關于留學事宜，切到最高贊，是關于編曲的回答。
長相是江聿懷喜歡的那類明豔大氣款，興趣相投，佳人一對。
最後再換到人人界面，今天傍晚六點多，江聿懷在給她講題的時候，這位姐姐拍照機票，發了一句，“高山流水，後會有期。”
自己也不過是江聿懷打發時間的消磨品。
不過算了，起碼學到了知識呢。
遲喻緩了半晌，安慰好自己，才終于着眼去看剛剛有誰來過。
屏幕上提示着初曲進來又離開，她不知如何解釋，或者根本不必解釋，她的确在被講題。
——雖然對方挂着整個頻道唯二的橙馬。
這是頻道特有的管理員權限，除開頻道主外，只有兩個，一個在遲喻曾以為初曲是女孩子，每天喊他媳婦兒時給出，另一個在剛剛，套給了可能永遠不會再來的江聿懷哪兒。
脫冷的果茶奶蓋融化，滿口的甜膩，舌尖帶着麻，遲喻輕咬，感慨道。
人啊。
死不悔改。
她點進江聿懷的yy資料，他沒有簽名，資料處除開性別外都控制，唯有最底端的個人簡介那裏，有這樣一句狂妄的詩句。
我知道如何對付不幸，如何熬過噩耗，挫不義的鋒芒，補上帝的缺席。[1]
遲喻反複默讀幾次，徹底記在心底，有恍然的點開自己的簡介。
她打網游，習慣在簡介中挂着帶幫會前綴或是固定團前綴的昵稱，攻防、進幫會頻道時直接複制黏貼就好。
游戲id的慕聿懷就長短不一的挂在哪兒。
遲喻搓揉着臉頰，哭笑不得地删掉，新建了個文檔存好，知道大抵江聿懷不會關注。
偏偏就是非常在意。
後來遲喻百度到江聿懷那句簡介的出處，特地買了辛波斯卡的詩集通覽，某日看的起勁，氣得難得下來溜達的企業管理老師苦笑，“好看嗎？就不能換節課看？”
遲喻用行動表示了自己堅決對所有科目一視同仁。
下節的erp系統管理，她在筆記本電腦屏幕後看。
這位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波蘭女詩人很會寫，她最廣為流傳的一句詩是：
我為自己分分秒秒地疏漏萬物向時間致歉，我為将新歡視為初戀向舊愛致歉。[2]
命運冥冥之中再度給予遲喻關于結局的提示。
作者有話說：
[1][2]都來自辛波斯卡的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