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賈赦作妖
寧珊接了賈赦一家來,以此為借口婉拒了皇上要給他指婚的美意,皇上氣得夠嗆,一邊暗罵他不識好人心,一邊擔心寧珊是不是看出他沒打算給他指什麽好人家,一邊又害怕他是不是還跟太上皇有牽扯,想着讓太上皇給他指婚,加深和勳貴之間的聯系。寧珊自然不知道那小心眼皇上的胡思亂想,只是他對于那位太上皇也不是十分喜愛。
寧珊的成名戰是在太上皇還臨朝的時候,跟北疆匈奴等十餘族合夥進攻邊城的大戰之中。但是他比較倒黴的沒等到太上皇冊封便追擊進草原深處了,等再出來,就是今上登基的第一年。今上看着他的功勞固然不能不封賞,可心裏還覺得他是老皇上提拔的,并不十分器重。而太上皇退了位反而身體健康了也十分不甘心,還想着要操弄權柄,因此寧珊這個寧家老将之後也被他順勢劃歸為自己人了。太上皇橫行霸道了一世,也曾做過明君,只是年紀越大,猜忌越重,最終導致父子反目,朝堂崩亂,臨了被人罵作昏君。如今他退了位,反而越發在意手中的權利,處處掣肘皇帝,還流露出隐隐的後悔之意,把已死的義忠親王一脈又放了出來,還封了他的庶長子為義忠郡王,又叫回朝堂上來,俨然一副推他出來和新帝打擂的架勢。
寧珊對這兩個跟他爹一樣好作的皇家父子有些無奈,他本人雖不欲參與其中,可人家兩方卻俨然給他安排了位置,硬推進戰圈裏去。寧珊倒也不懼,如今在兵部領着差事,就只管做自己那一攤子事,多的一點兒不沾,讓急着看他表态的兩皇繼續着急去。
如今的大興朝雖然看着還算平靜,然而外憂內患一點兒不少于前朝。被寧珊打回去了的北疆暫且不論,西海沿子和南疆,內陸草原還有許多游牧部落也都虎視眈眈。內裏兩皇還要争權,平安州等軍事重地,揚淮兩江等富庶之地都是兩皇争奪的重點。許多封疆大吏、軍中統領都或自願或被迫的被劃分開兩邊,皇上拼命想把太上皇的舊部擠下去,為自己人創造機會,為了坐穩皇位,許多有才之士,實在拉攏不過來的殺了也不能讓太上皇繼續用。而太上皇則是全力保住自己的嫡系,更加得寸進尺的想把當今心腹一網打盡好重新奪回至高無上的權利。
京內兩皇交鋒也影響着朝中的動向,從當今繼位到現在,光抄家的大臣就有十餘戶了,其他貶責、罷官的就更多了。兩皇為了讓自己一方的人站上高位,也是不擇手段。寧珊那賈家一方的姑父,揚州鹽政林如海就是死在兩皇交鋒之中的。只是他死的可以說狼狽極了,太上皇以為他投靠了新帝,新皇卻認為他是太上皇的心腹,兩人都對他提防萬分,眼看着他被人弄死在任上,卻誰都不出手相救。不知道林如海臨死前對這二位是個什麽評價,反正寧珊是看的心冷齒寒,知道這兩位一個都靠不住。若不是當今非要逼他戰隊把他扔到朝堂上,他寧願守着鎮北侯的爵位安生等個十年,看繼位的皇子是不是個可靠的再決定要不要入朝為官。可如今,他有耐心,兩皇卻等不起了。
見識過賈家的折騰後,寧珊暗中把兩皇的臉皮厚度調整了一下,也摸到了對付的門路,這才逃過了幾次試探。只是兩皇都不肯就此罷手,非要讓這個能征善戰的小将表個态度不可。太上皇那邊是長公主,當今這邊是寵妃的女兒,兩方都要給他做媒,非要看他到底受那邊的拉攏不可。寧珊煩不勝煩,索性都踢給窩在他家裏指手畫腳的賈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聽父親并祖母留下的遺命。”
寧珊的祖母,也是他的外祖母寧老太太臨終前曾交待過,不能再和勳貴結親,要麽娶清流文官家的女兒,要麽娶跟他同樣不站隊的将門之女,更是千叮咛萬囑咐的讓他絕不要摻合到皇家争鬥裏去。
太上皇為了控制新皇,極力推行以孝治天下,而自古以來就有人死為大的說法,寧珊秉承祖母遺命,太上皇和當今都說不出來什麽。兩皇不甘心,便要叫賈赦來施壓。
寧珊只覺得這二人都很莫名其妙,便是他再怎麽能戰善戰,可打仗又不是只靠将軍一個人的,手下不配合,練兵不得法,自身武功兵法再好也是空談。如今他遠離軍隊,又上交了虎符,這二位還折騰個什麽勁兒呢。
深覺理解不了皇家思維的寧珊回家就囑咐傻爹:“若是宮中派人來傳,問我的婚事,您只管往老太君身上推,就說一定要擇一個符合老太君要求的。”這裏的老太君自然不是賈史氏,而是寧家的老太君。
賈赦問寧老太君什麽要求,寧珊給複述了一遍,又跟賈赦兌了一遍,确定他記住了,不會出錯,才放人進宮去了。賈赦倒是不懼進宮,他幼時沒少跟着祖父賈源,祖母賈顧氏進宮,那會兒太上皇還是個明君呢,又器重賈源,每次賈赦進宮都少不了賞賜,當時的新皇反而是個沒人待見的小可憐,賈赦都不大記得那位四皇子,登基的時候,他一個虛爵将軍也是朝賀,愣是想了半天才記起四皇子到底是哪一位。
但是賈赦很貪財,而且又看不得賈政得到任何好處。因此,當太上皇宣他進宮,暗中試探寧珊預備和哪家結親的時候,他把腦子裏轉了好幾圈的人選拿了出來:“微臣覺得,那孩子可能是看上微臣的外甥女林氏了。”林氏就是林如海的獨女,榮國府當年嫁出去的四小姐所生,名叫黛玉,今年才十歲,虛歲也沒到十二,離談婚論嫁還早,跟寧珊年紀更是差了很多。但是林氏有錢,極其有錢。
當初到揚州給前任巡鹽禦史辦喪事的正是賈赦的二兒子賈琏,他也派了心腹跟着,從賈琏回家以後的大手大腳中,賈赦敏銳的計算出了林家家産大致數量,心頭蠢蠢欲動。他一早知道這個外甥女是老太太要留給老二家那個鳳凰蛋的,連同林家豐厚的絕戶財一起成為二房的私庫。賈赦哪裏能忍,要說他這邊沒人可配林氏了他也知道幹瞅着,誰叫他兒子給二房籠絡過去了,非要娶二房的內侄女,白白錯過了自家的外甥女。可如今他還有一個兒子,位高權重的,憑什麽還要放過這筆浮財。何況,賈赦理直氣壯的想道:“林氏不但出身清流,家中更是絕戶,肯定扯不到皇家站隊問題中去,這不是恰好合了寧老太君的心意。而且林氏長得特別好看,他看着都喜歡,兒子肯定也不會不喜歡的。”就這麽義正詞嚴的安慰着自己,壓下了些微的心虛。
寧珊絕對想不到他家傻爹為了跟二房作對已經無所不為了,只要是能戳痛二房的事兒,他就要去做,但凡能讓二房沾不到便宜而自己卻能得好處的,那更是不管不顧的撲上去搶。
太上皇聽見是林如海家的絕戶女,倒也沒說什麽,只是問兩家可有說定,賈赦想着,那個妹夫慣來相信岳家,多半是會寫了信相托付的,但是說到結親還太早,估計是沒什麽文定之物,但是他也不敢确定,生怕落下了欺君的罪名,便支支吾吾的說要回去問問。太上皇從來視四王八公為一體,都是自己心腹重臣,因此從未相信過榮國府兩房不合的傳言,當下就放了賈赦回去。
一邊的新皇聽到林家依然絕戶,想起三年清知府還有十萬雪花銀,這揚州鹽政一坐就是十幾年,就是不貪,光憑每年的冰敬碳敬也該收入不菲,何況鹽政從來就是個暴利産業,林家又世代人煙稀少,這般算下來,如今林家所掌財産更是要翻個幾十倍不止。新皇倒是知道賈家兩房不合是真,早在他還是個光頭皇子的時候就親眼見過賈赦和賈政大庭廣衆之下互相不打招呼就跟沒看到一樣。他可不覺得林家會舍下一貫交好的二房,把絕戶女許給賈家大房的過繼子。更兼那大筆財産林家從未按照絕戶的規矩上交國庫半點,當即記恨在心。因此下了一道選秀的旨意:“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外任三品以上家中女兒,年滿13周歲,未超過17周歲的,都要參加選秀。未選秀者不得擅自婚嫁。”這一下,倒是把林家女兒和賈家大房的庶出獨生女一起圈進了三年後大選的範圍裏。新皇已經決意要納了那帶着大筆嫁妝的林氏,更惦記上了寧珊剛剛接回家還沒幾天的庶妹,想人財兩得。既得了林家財産,又有寧珊的妹子拴着他,免得被太上皇籠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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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本來有個賈家出身的嫔妃,乃是二房的長女,太上皇硬塞過來的,新皇早就看着不順眼,正好接着前些日子賈赦讓爵查抄出來的二房當家太太的罪證,将那些重利盤剝、包攬訴訟等罪狀,一股腦的定給了二房夫人賈王氏,以此為理由,降了她女兒的妃位,打為貴人,還撤了她的牌子,形同打入冷宮。只等着空出的位置三年後再給能帶來助力的女子,而太上皇卻覺得新皇此舉會讓寧珊離心,也暗中趁意,并不加以阻攔。
榮國府的二房進來十分不順,大房不經老太太同意私自讓了爵位,讓他們一家子淪為寄主在侄子家中的叔叔,失了體面;剛剛從揚州拿回來的大宗産業正準備修建省親別墅迎接當了妃子的女兒,卻一遭跌落雲端,成了罪婦所出的冷宮貴人,而那短命鬼賈敏的女兒卻入了選秀名單,不知道三年後會有怎樣的前途,然而不管是入宮還是外聘,都需要嫁妝,林家的財産本來都已經進了腰包的,這下子也不得不吐出來一些。賈王氏給這一連串的打擊刺激的吐了血,卻也止不了她丢失的五品敕命,一下子成了白身,還是個有罪的白身,還是個有罪在身不得不用大筆銀子贖罪的白身。想也知道,這筆錢公中是不會給她出的,她又要自掏腰包了。
賈史氏也覺得最近不順極了,原本随她捏扁揉圓的大兒子翅膀硬了不聽話了,如今更是搬離府中讓她等閑見不着面,也叱罵不到;原本給家裏争下大榮光的孫女被她短視的母親連累,失了妃位,更失了皇寵;原本訂好了要給寶貝孫子留下的林家女兒和財産挂上了選秀的名單,輕易不敢擅動,就算求人使錢不叫林家女留在宮中,也不被指婚給旁人,也要等到三年後,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成。賈史氏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但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那就是都是賈赦不好,是他作的,他沒作妖的時候二房順風順水,自己也舒服體面,他一開始作了就什麽都不對了。為此,賈史氏更加怨恨這個生了不如不生的大兒子了。不過她也沒冤枉賈赦就是了,這一切,的确是賈赦作的,盡管他自己并不知道,別人也聯系不到他頭上去。但确實如偏心的賈史氏暗咒的那樣,這世上要是沒了賈赦,的确會少了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