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加冕典禮 他是天生的皇帝,降臨在世界……
第71章 加冕典禮 他是天生的皇帝,降臨在世界……
光明神憤而離開後, 試煉場輕微地嗡鳴着,從穹頂開始,碩大的大理石塊和白岩被看不見的力量攔腰截斷,随後化成齑粉, 猶如海浪拍擊懸崖時?爆裂開的雪白花朵。
然而毀滅無法觸及神座之上, 它只能渴望地舔舐着黑暗神的力量, 催促他?快些離開。
神座上的戀人方?才結束了一個?綿長的親吻, 埃德溫在親吻時?盡可能克制眨眼的沖動,直到?淚水因為?酸澀漫上眼睑,他?不是那種會羞澀地移開目光的人,神明動情的模樣定格在他?眼中, 被他?貪婪地一幀幀撕碎,作為?原料做成可供咀嚼的記憶。
直到?他?氣息不穩, 玫瑰花的氣味萦繞在他?身邊,塔爾稍稍起身結束了這個?吻。唇齒忽而空虛,甜味似乎還?漫在其間?, 主教舔了舔嘴唇,再?次拉住了他?。
拉住他?是為?了擁抱他?。
埃德溫一手握住權杖, 或許因為?權杖不是實體,或許因為?此處是幻境, 權杖能夠輕而易舉地收入掌心,也能夠被他?從空氣中呼喚出來。他?的另一只手按住惡魔的後背,垂下眼睛, 眼中還?帶着沒?有消散的縱容和溫柔,看着腳下崩解的一切,輕緩地喟嘆了一聲。
塔爾誤解了他?的意?思,擡起石榴紅色的眸子安撫他?,
“沒?事,只是幻境而已,你只需要?睜開眼睛。”
“嗯……”他?低低地應和,勾起嘴角。塔爾知道埃德溫喜歡被他?關心的感覺,不過此時?此刻人類心中還?有其他?的事情。主教握住手中的權杖,視線從鑲嵌着寶石的神座下移,投向被無形力量撕碎的試煉場。這副情形毫無疑問昭示了神明的威力。
在那次的白塔上,神也如此展現?了力量。
但那時?他?太過虛弱,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此後塔爾又表現?得很乖,只要?惡魔一用有點狡黠的目光看着自己,埃德溫就在他?面前敗下陣來,根本無法太嚴肅地去追問。因此,直到?現?在,神明無邊無際的力量才再?次徹底地展現?在他?面前,撕開了黑暗的一角。
作為?人類,或者混血惡魔——
埃德溫現?在比任何時?候的他?都要?強大,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當他?還?在使用光明作為?本源時?,他?就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光明的力量是有盡頭?的。光明神是一個?吝啬的施舍者,他?只允許人類拾撿他?指縫漏下的微光,若是借助這微光取得的榮光,也被加諸在神的頭?上。
教廷曾經進行過數次大圍剿,即使是合力擊殺了例如時?空巨龍這樣的龐然大物,教士的力量仍舊無法獲得真正的增益,因為?他?們信仰的神祗提前一步剝奪了他?們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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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使用的力量是黑暗的本源。埃德溫非常清楚力量在他?的手中一點點膨脹,但并非是塔爾額外贈送給了他?能力,而是他?原先受到?的禁锢被解除了。現?在,他?過往路上踏過的每一具白骨、每一滴鮮血都重?新為?他?的權杖注入了能量,而且這條路沒?有盡頭?。
未來的每一具屍骨、每一個?破碎的靈魂也将給他?提供力量。
還?不夠。
這是針對目前的自己,埃德溫認為?自己太弱小了,他?必須加倍努力,甚至比以前要?更努力,這樣才能盡快地觸及神明的袍角,或許那時?候,神座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他?俯下頭?顱。
但是主教也心知肚明,這是塔爾給他?的最?好的安排。
“我是說,”塔爾被埃德溫圈在懷裏,惡魔的靴子踩在神座的腳蹬上,借助着力點不怎麽安分地蹭來蹭去,漆黑柔軟的長發輕輕地紮着主教的皮膚。他?聽着埃德溫的沉默,也聽見他?重?新開口,
“我覺得我應該……”
埃德溫忽然停住了,然後無奈又帶着笑意?嘆了口氣,
“我應該謝謝你。雖然這麽說好像太疏遠,但是我真的很高興。其實你知道的,假如你想要?我直接做你的信徒,或者事倍功半地把力量施舍給我,我也很願意?。”
塔爾的臉上果然露出了一種“被發現?了”的神情,不過不是躲閃意?味的,也并不窘迫。
他?的神真是漂亮。
埃德溫無法不這樣想。
塔爾早就知道,埃德溫這麽聰明,所以一定能看穿他?的用意?。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因為?惡魔也是第一次如此笨拙地愛一個?人。千年前塔爾行走人間?的時?候,曾見過許許多多的愛侶,酒館裏時?刻有陌生人互相調情,有些浪子會提起在故鄉等待他?們的伴侶,有些旅者則成對出現?,愛情的苦與甜凝固了他?們的血管,只是那時?他?不屑一顧。
那時?他?一度覺得愛情仍舊是只考慮到自己的東西,就像他?的父親和母親,到?最?後誰也無法設身處地。他們都認為對方追求的東西不值一提,并妄想替對方?做下放棄的決定。
然而,然而。
光明教廷的教皇是埃德溫過去的目标。塔克修斯曾經不可能把這個?職位放在眼裏,他?完全可以直接帶走埃德溫,用不着和光明神打賭。但是那是身為?人類的埃德溫拼命得以觸及的最?高的位置,既然如此,塔克修斯想,他?一定要?讓埃德溫得償所願。
“教皇”對他沒有意義。
“教皇”因為?埃德溫在他的眼中有了意義。
他?不會把他?覺得好的東西都毫無鋪墊地塞給埃德溫。假如他?願意?,塔克修斯完全可以把一半的神力直接加諸到?埃德溫身上,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但是塔爾知道,埃德溫不會喜歡這樣。
埃德溫想要?走到?神的身邊,與自己比肩;而不是接受神的贈禮,被他?憑空扶持到?高位。埃德溫想要?馴養惡魔,得到?神明;而不是作為?神的附庸,永遠借助他?的能力得名。那麽,最?适合他?的,就是将作為?基礎的力量提供給他?,随後等他?過來。
他将在殺戮和勝利中繼續勢不可擋地積攢他?的實力,就像是他?此前每一天所做的那樣,直到?某一天,他?将會成長到?不需要?依仗神明的力量,某一天狂妄的人類憑借自己的天賦和努力終于能夠走到白骨累累的神座之下,半跪下來親吻神的手背。
“其實沒?什麽,”
塔爾第一次被愛人局促又熾熱的眼神看的有點笨嘴拙舌,但他?慢騰騰地說完了上半句話後,又找回了惡魔狡猾浪漫的本性,“埃德溫,我真喜歡你。”
這根本就是在轉移話題。
……可是主教就是很吃他?這一套。
埃德溫本來還?想說什麽,卻眨了眨眼睛,淺灰色的瞳孔中,毫不掩飾的眷戀和占有欲幾?乎要?溢出來,他?再?次輕微的轉動手腕,權杖在他?的指間?搖晃着,明亮的紅酒色光芒閃爍在寶石的無數個?切面,
“殺什麽東西都好,戰勝怎樣的敵人都無所謂,”
這句話語調很冷,就好像殺戮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請等着我。”
主教說這句話時?,試煉場已經崩塌至無可崩塌的模樣,最?後一塊磚從虛空中掉落,逐漸輕盈如羽毛,還?沒?有落地便灰飛煙滅。虛假的世界在他?們身邊分崩離析,幻境一點點破碎,唯獨神座仍舊高傲而奪目地閃耀着光芒,眼前的神明是唯一的真實。而人類在許下諾言。
“好。”
神明如此回答。
字眼落下的那一瞬間?,埃德溫的瞳孔微微縮緊,他?伸手覆蓋住心髒,感受靈魂被無數看不見的絲線纏繞,而絲線的另一頭?,塔爾笑了一下,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襟。
——新的契約就此成立。
*
在教衆的心中,光明神是仁慈的,他?也一向以這個?形象誇耀自己。
也因此,當神谕夾雜着狂怒的雷霆如霹靂般降下時?,所有教士都膛目結舌。反應速度快的信使立刻悄無聲息地加快了腳步,将聖子叛教這個?可怕的事實訴說給了其他?信徒。最?開始,人們很難相信厄運是如何落在了他?們的頭?上,所有人都得為?此負責。
聖殿騎士長幾?乎昏了頭?,在這個?不恰當的場合站出來,試圖為?諾亞說話。很快他?就再?也說不了話了。同時?也無法再?作為?騎士保護任何人。
這是神的慈悲,因為?沒?有奪去他?的性命。
剩下的人沒?有一個?膽敢再?質疑神的旨意?,信徒們起先無可避免地喧嚣了幾?秒,其後慌忙集結出一個?小型的隊伍前去攔截諾亞,另外一波人則開始起草陳述諾亞罪狀的告示,虔誠點的教士已經開始用最?惡毒的話斥罵這個?前一陣子還?被視為?“教會的光明”的少年,聰明的教徒則宣稱他?們早就看出了諾亞是潛藏着的毒蛇,這個?美貌的少年曾在某些時?候露出了邪惡的端倪。
在這些人之中,還?派了一個?最?能言善辯的神官前去告知老?教皇這個?可怕的消息。
教廷的聖子背叛了神明,這将成為?這一代教廷無法抹去的陰影,若是光明神發怒,他?們沒?有人能夠擺脫責任,只能夾起尾巴做人。
神官匆匆地走到?教皇的門前,踟蹰着不敢進入,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明才不刺激到?這個?卧病的老?人,因為?這可怕的災禍在他?的暮年還?是沉重?地砸了下來。
傳訊者覺得自己像是沒?有人歡迎的烏鴉,蒼白着一張臉,他?剛克服了心裏障礙打算敲門,厚重?的雕花大門卻忽然被推開,照顧老?教皇的陪侍官臉色比他?還?要?慘淡,他?們迎面撞上,神官的內心忽然有了一種更為?恐怖的預感,那張蠟黃色的臉孔上帶着一種可怕的肅穆。
那是另一只烏鴉的臉。
他?們面面相觑了兩秒鐘,誰也不願意?先說出那個?壞消息,最?終還?是陪侍官先開口。
他?眼中閃爍着淚花,側開身子,讓神官看那室內的情況,随即高聲呼喊道:
“教皇陛下死了!”
*
人們都這樣認為?,這一天絕對能稱之為?教廷的黑暗之日?。
首先是聖子叛逃,光明神降下神怒,聖光深深地刺入了每一個?人的肌膚,有些年邁的教士匍匐在地上将頭?磕破了,仍舊無法擺脫神降下的可怕的恥辱,每個?人的心中都無比沮喪;其次是教皇巧合般地選了這個?日?子作為?死期,他?倒是得到?了安寧,然而如何舉辦儀典、如何安葬、如何請求光明神賜福他?的靈魂又成為?了難題。
在這接連的可怖的災難中,大部分人都成了六神無主的綿羊,只想要?匍匐在神明的腳下求他?寬恕。
不過後來,人們發現?祈求神明不如祈求他?們的主教。
埃德溫在此時?展現?出了雷霆般的手段,他?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所有的事情一經過他?的手都變得有條不紊,所有人都被他?安排到?了恰當的職位,人們六神無主,直到?手頭?有事可做。教廷有一瞬間?的停滞,随即在埃德溫的指揮下像是一個?組織嚴密的儀器那樣運行了起來。原先有些神官聽說過主教的風言風語,還?曾有過非議,此時?則完全心服口服,聽憑他?的命令。
甚至連光明神都沒?有苛責他?。
盡管聖子也是在他?任下出事,但他?不曾受到?來自神明的懲罰。有些知情人士透露消息,說主教點燃的聖燭比以前更亮,掌握的光明魔法更加玄奧。
在這樣一個?氛圍下,教皇的位置當然非埃德溫莫屬。儀典必須盡快舉行,因為?教會不能夠長久失去領袖,何況老?教皇病重?的最?後幾?個?月,埃德溫早就私下裏準備好了改換教皇儀典所需要?的各項物品,只等着用時?立刻備全。
這件事情現?在完全可以拿到?明面上說,人們不會覺得他?狂妄大膽,而只會贊嘆他?深思熟慮。
埃德溫。
光明教廷歷史上最?年輕的教皇,他?用聖水洗淨雙手,走上金色的神殿,在他?的腳下,鑲嵌着銀絲線的地毯一直鋪設到?王座之前。他?穿着深色的衣袍,一絲不茍地拉高了領子,扣子扣到?最?上面一粒,教袍更為?他?增添了克制而禁欲的氣息;黑色的鬈發下是那雙淺灰色的眼睛,深不見底,人們望向它們就猶如望着迷霧,或者是沒?有情緒的某種機體。
他?是天生的皇帝,降臨在世界上的領導者。
他?垂下眸子無聲地笑了。在不是太久以前,他?還?是一個?聲名岌岌可危的主教,是無法和血脈斬斷的脆弱的人類,是不曾得到?過擁抱和親吻,以至于無謂地索求着溫暖的妄想家,每一個?晚上都會被猙獰可怕的噩夢驚醒,狂妄到?與魔鬼為?敵。
在遇到?塔爾之前。
教堂空曠,人們都在遠離他?的地方?觀禮,他?一個?人緩步走過猩紅的地毯,低垂着頭?顱,看上去謙遜又恭敬。在他?手中握着那柄主教的權杖,有時?某個?神官會覺得自己仿佛出現?了一瞬間?的幻覺,權杖的杖身冷冷地閃爍着黑色的寒光。一瞬間?,一切又重?歸正常。
他?站在王座之前,轉身俯瞰着觀禮的人們,所有人在他?瞳孔裏都是針尖般的一點。
“你做到?了,”
塔爾坐在王座上對他?眨了眨眼睛,黑暗神就是這麽大膽,埃德溫本想用略帶責備的眼神看他?,卻在目光觸及到?惡魔鴉羽般黑發的那一刻柔軟下來,灰色的瞳孔微微帶着笑意?。
是的,這是一場光明神不在場的加冕儀典。
“他?簡直快要?瘋了——”
惡魔每天興高采烈地給主教分享光明神最?新的丢臉事跡,除了和諾亞那一檔子亂七八糟的事,當然還?有光明神看着自己的教廷無可避免地走向由埃德溫主導時?的極度痛苦,但是毫無辦法,神明的賭注讓他?絕對不能對埃德溫下手,也不能阻止他?坐上教皇的位置。
他?只能希望埃德溫盡快厭倦光明教廷,離開他?的視線。
在此之前,姑且眼不見為?淨。
所以加冕儀式的出席神明有且僅有黑暗神塔克修斯。他?完全不老?老?實實按照之前說好的方?案來,雖然之前讨論方?案的時?候埃德溫不幸被惡魔的親吻蠱惑了,意?亂情迷之中說出了“你待在哪裏都行”這種有可乘之機的話。
但是當然,這也不是塔爾霸占只能坐下一個?人的位置的合理借口。
埃德溫猶豫了一下,但是塔爾看見他?壓制住了想要?勾起的嘴角。主教停頓了兩秒,随即抿了抿嘴唇,大膽而果斷地坐在了王座之上。人們敬畏地看着他?們新的統治者誕生,等待着光明神為?新任主教戴上璀璨的金色冠冕。
沒?有其他?人能看見塔爾。
埃德溫坐在惡魔的腿上,整個?人都陷在柔軟又香甜的懷抱中,他?伸手扶住扶手,卻恰好按住了塔爾的手掌。他?的呼吸輕微地紊亂了兩秒鐘,感受到?塔爾乘機用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癢意?順着散布在全身,繼而像是羽毛輕輕拂動了他?的心。
他?深吸了一口氣。
随即,新任教皇開始念誦一篇關于牧首責任的經文,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經文上,然而經年累月的谙熟讓他?的聲音顯得沉穩又平靜,念誦時?沒?有一點出錯的地方?。塔爾的呼吸輕輕拍打在他?的後頸,他?這時?候倒是安安分分不動了,假裝自己就是一把椅子。
一把能讓埃德溫心神動搖的椅子。
埃德溫最?後背完了誓詞部分,儀式天衣無縫,沒?有任何程序上的不足,接下來就該是光明神降臨,為?新任教皇賜下冠冕的時?候。
塔爾輕聲說:“別動。”
黑暗神摸索着将手整理他?的頭?發。埃德溫在前面正襟危坐,他?本該操心一下現?狀的,不過連塔爾都沒?有看見他?此時?的視線,也就錯過了主教淺灰色的瞳孔一點點因為?融化而發軟,他?毫無保留地信任着背後的神明,并不擔心接下來有任何事情會出岔子。
塔爾總是那麽好。塔爾什麽都能做好。
流淌着明亮不可逼視的光芒的冠冕緩緩浮現?在埃德溫深色的鬈發之上,随後,太過于耀眼的聖光一點點散去,冠冕的輪廓逐漸清晰,人們屏住呼吸,看見一頂玫瑰和寶石點綴而成的花環,沖着各個?方?向折射出明豔奪目的光華。
神秘而華麗,十足的神明的造物。
“我編了好久,”塔爾湊在主教耳邊說,有點撒嬌的意?味。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只要?晚些時?候再?提一次,埃德溫基本上什麽都會答應他?。
“教皇陛下!”
首先是高階神官,他?們紛紛彎下身子行禮,對着新任教皇宣誓着他?們的忠誠,然後人們按照順序,依次在這位享有至高無上權力之人的面前俯首,參會的國王和權貴也上前來行禮。
典禮到?此為?止已經徹底完成。
埃德溫在教皇的尊位上坐定,他?神情平靜地接受着人們的行禮和致意?,心裏思考着更多關于權勢、野心和未來的血腥秘密,以及塔爾。
他?将被寫進史書。
他?的名字,埃德溫,成為?永恒的墨水記錄下來的權勢的一筆。
*
光明神試圖像是對待每一個?歷史上觸怒他?的人那樣對待諾亞。
仁慈的神明,信徒們将這種寬容理解為?不殺死人類,對于其他?的責罰則視而不見。因此,在諾亞逃跑時?,神僅僅只是暴怒而冷酷地向自以為?有希望逃出生天的聖子宣告了詛咒。
毒辣而可怖的詛咒。
先是在所有信仰光明的地方?徹底塗污諾亞的名字,所有人都将要?唾棄他?,沒?有人膽敢冒着觸怒光明神的風險施舍和幫助他?。其次詛咒諾亞的雙目失明,唇齒間?不能發出聲音。最?後,神還?要?摧毀少年用于蠱惑他?的最?鋒利的武器。
他?降下疾病,讓他?的皮膚紅腫發皺,毀掉他?絕美的容顏。
諾亞當然可以活下來,神惡意?地想,若不是活下來,怎麽才能感受到?自己賜給他?的如此豐厚的禮物。祂在每一個?信徒上宣布了神谕,而祂的信徒遍布了王城,祂相信,看見背叛者的慘狀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然而,諾亞就像是魚彙入了水中,一點蹤跡也沒?有留下。
沒?有人聲稱自己見過諾亞。
這個?世界上膽敢如此挑戰光明神的權威的人所剩無幾?,神一天比一天暴怒,甚至開始懷疑塔克修斯,而黑暗神漫不經心地嘲笑了他?,并且,他?毫無疑問和諾亞沒?有絲毫關系。
塔克修斯當然知道光明神的錯誤是什麽。
光明神錯在事情暴露的第一刻就向所有人宣布了聖子背棄他?這個?事實,但在如今的王城裏,這個?理由可無法讓諾亞的舊情人們對他?死心。正相反,他?們的內心反而因此燃燒起了希望,因為?此時?沒?有任何阻礙橫亘在他?和他?“真心不二的”小情人之間?。
神的威力固然可怕,但各個?種族的佼佼者也不會把戀人拱手相讓。
星期天早晨,埃德溫晨禱結束後,塔爾拉着新任教皇微服私訪。惡魔顯然谙熟王都縱橫的街道,他?比誰都了解,因為?他?不僅在這座城市旅行,還?曾在此逃亡。
他?熟練地轉過某個?長滿青苔的小巷的第三個?拐角,順着一只貍花貓的叫聲向前走了十步,随即原地閉上眼睛轉了三圈,徑直朝着這個?簡直是完全随機出來的方?向走去。
“我還?是不明白——”
埃德溫好不容易承認自己也有弱項,但是他?此時?對探索的興趣完全被激發出來了,塔爾一邊拉着他?走一邊給他?将旅行者的故事,一個?接着一個?,他?經歷過的奇聞異事多的令人咂舌。
直到?惡魔忽然停在了一扇門前。
他?伸手敲門,敲擊聲清脆地震動着。但是并沒?有人應答。
“裏面有人。”
埃德溫用唇語告訴他?,塔爾點了點頭?,頗有點苦惱意?味地看了一眼房門,随後伸出手去。這扇門絕對不是普通人家,上面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防禦法陣,複雜又精細,宣告着唯有它認證的主人才能開門。埃德溫稍作想象,便覺得門背後的人此時?一定也小心謹慎地靠近門板,并且相信這扇門能擋住所有該擋的不速之客。
當然,無論再?怎麽強大的門也抵擋不了神明的摧毀——
塔爾将手靠近門,埃德溫這樣想着,這思緒卻戛然而止。
等等。
眼前的景象簡直稱得上不可思議。塔爾握住門把,輕輕一扭,這扇門便應聲而開,在他?的手中溫順無比,門上的符文散發着光芒,而光芒輕柔地觸碰着塔爾,顯然将他?視作認證之人。
惡魔輕聲向他?解釋:
“這是我設下的防禦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