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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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上的護衛們以為李城南派人去喊胡西霸當堂對峙是場面話,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把胡西霸帶來。
胡西霸有恃無恐,李城南看着又問心無愧,這中牟縣真是有意思,弄得他們都看不懂了。
雖然他們都是些學疏才淺的武夫,但是好歹是侍奉在禦前的武夫,當差這些年沒少見朝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李城南李縣令這樣的他們還真是頭一次見。
說他和盤踞在中牟縣中的黑惡勢力同流合污吧,他派人找胡西霸當場對峙毫不含糊。
說他和胡西霸一點關系都沒有吧,胡西霸和他手底下那些地痞流氓又的确在中牟欺壓百姓魚肉鄉裏。
不管怎麽說,李城南失職的罪名肯定跑不掉,就看他和胡西霸是真不認識還是裝不認識了。
中牟縣令是七品官,這些護衛出自侍衛親軍司,還是帝後精心挑選出來的年輕才俊,官職品階比縣令都高。
即便本朝武将的地位遠不如文臣,他們的實權也遠遠比不過縣令,但是說出來依舊能唬人。
哦,不對,他們要隐藏身份,那沒事了。
胡西霸自诩江湖豪傑,奉行江湖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事江湖了,朝廷沒資格管他們江湖人的事。
至于什麽是江湖事什麽不是江湖事,朝廷說了不算他說了算。
衙役找到念奴嬌的時候他就猜到可能是周家那邊壞事兒了,來到縣衙看到周家兄弟倆還有吳氏都在公堂上,心中暗罵吳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面上卻沒有任何懼意。
李城南看他到了縣衙還這般沒規矩心中不喜,皺起眉頭問道,“胡西霸,你可認得堂下婦人?”
吳氏淚眼婆娑的看着胡西霸,想讓他認又不想讓他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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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兩情相悅,可她畢竟是有夫之婦,私底下怎麽親近都沒事,直接在公堂上說出他們的關系難免讓人說閑話。
剛才是她慌張失了分寸,早知道縣太爺會把西霸帶來她就不說了。
周家兄弟倆得理不饒人,不能因此讓西霸為難。
吳氏越想越恨,她就該趁周青柏睡覺直接把釘子釘進他的腦袋,只要周青柏一死,她就能和西霸當一對恩愛鴛鴦。
都怪她下手的時候猶豫不決還讓外人給看到了,要是當時幹脆利落的将人殺掉,就算衙門的仵作來了也沒法查出周青柏是她殺的。
現在可好,不光人沒殺成,還把西霸牽扯了進來。
奸夫□□在公堂上都敢眉來眼去,周青松怕他哥再氣出什麽好歹側身擋住他的視線,只要看不見就能當他們不存在。
胡西霸跟回到自己家一樣在公堂上四下打量,打量完了才斜眼道,“大人大張旗鼓将胡某帶到公堂就是問這?”
李城南愣了一下,他當了那麽久的官,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嚣張的嫌犯,“胡西霸,本縣問什麽你答便是,堂下婦人你到底認不認得?”
胡西霸冷笑一聲,“認得如何?不認得又如何?大人身為縣令,難道還要管別人家的私事?”
李城南一直覺得他是個好官,同僚中貪污受賄的不在少數,那些事情他從來不沾,不管誰來查他都能挺直腰杆說他是個清廉的好官。
中牟在他的治理下雖然比不過京城,但也絕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沒準兒他離任的時候百姓還能給他送萬民傘歌頌他的政績。
開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每到一地都有百姓歌功頌德,他不說堪比包青天,也是同輩中難得的佼佼者。
中牟民安物阜政清人和,哪兒來的這麽個無禮之輩?
李城南面沉如水,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胡西霸,有人狀告你和吳氏謀財害命,鐵證如山你還要狡辯?”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大人何故污蔑人?”胡西霸直直看向李城南,“胡某還有正事要忙,無暇聽大人胡言亂語,先走一步,告辭。”
李城南:!!!
“來人,将他拿下!”
縣衙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他治理下的中牟縣有這等嚣張之人已經很糟心,更糟心的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察覺到,要不是這次涉及到吳氏夥同奸夫謀財害命之案,他都不知道他治下還有這等目無王法橫行無忌之徒。
他胡言亂語?
他堂堂縣令會胡言亂語?
李城南被氣的不輕,他平時脾氣好不代表他沒脾氣,胡西霸和吳氏謀劃殺人已是重罪,倆人低頭認罪他還能看在态度好的份兒上判輕點,現在這麽胡攪蠻纏只能從重處罰。
護衛們聽完倆人的話徹底确定李城南沒有和胡西霸同流合污,誰家同流合污是這樣,李縣令就是單純的不稱職。
胡西霸很有嚣張的本錢,他說要走就算縣令不許也沒有衙役敢攔。
要不是公堂上不只有衙役和苦主嫌犯,這還真就是胡西霸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衙役們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動彈,他們和幹幾年就走的縣太爺不一樣,一家老小都在中某縣讨生活,不敢招惹胡西霸這等惡霸。
李城南:???
這還是他治理下的那個太平和樂的中牟縣嗎?
護衛們悶不吭聲把胡西霸攔下,踹小腿的動作極其熟練,眨眼的功夫胡西霸就和吳氏跪一塊兒去了。
那什麽,他們平時幹的也是這活兒,縣太爺繼續審,當他們不存在就行。
事了往後退,深藏功與名。
李城南:……
等審案結束,他一定要問問這些護衛到底是誰家的。
看剛才抓人的熟練程度,他們的主家肯定不簡單。
胡西霸被踹倒在地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推開想過來扶他的吳氏試圖站起來,可是剛才不知道被踹到了哪兒,明明不痛不癢就是站不起來。
李城南平複心情坐回去,“胡西霸,公堂之上容不得你放肆。你私通有夫之婦、夥同吳氏謀害周青柏圖謀周家財産證據确鑿,這罪你不認也得認。”
犯人認罪需要畫押,周家兄弟倆來的倉促沒有準備狀紙,案子結束後也得補上。
下座的師爺欲言又止,大人平日除了忙于公務就是在家和夫人耳鬓厮磨,下面人說什麽他聽什麽,并不知道中牟縣到底是什麽樣子。
胡西霸是中牟的土皇帝,他們真的惹不起。
不去得罪胡西霸,他們任滿之後能順利離開,得罪了胡西霸之後能不能走都說不好。
大人,不能争這一時之氣啊。
胡西霸想站卻站不起來,使了一會兒勁火氣也上來了,“李縣令,我胡西霸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管我的事?”
李城南捏捏眉心,已經不想去理解這人是怎麽想的,“來人,讓他畫押。”
只要證據确鑿,就算犯人不認罪也能抓人,要是每次審案都得犯人認罪才能處罰,犯人咬死不認官府還能不能罰了不成?
縣衙的衙役不敢動,師爺拿着寫好的供詞也不敢上前,退到後面的護衛們看到這種情況無奈只能再站出來幫忙。
不是他們喧賓奪主,實在是縣衙的官差靠不住。
胡西霸眼神陰鸷,“我胡霸天連天都霸得下來,你區區一個中牟縣令也想管我?”
此話一出,公堂上一片寂靜。
在場的人都知道胡西霸嚣張,但是沒想到他能嚣張到這種地步。
區區一個中牟縣令?
中牟在京城根兒上,能在這兒當縣令的要麽有本事要麽有背景,要是兩者都不行至少還能像李縣令一樣有運氣,這能說是區區一個中牟縣令?
還連天都霸得下來,他怎麽不直接上天呢?
後堂之中,蘇景殊聽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人膽子的确很大,可惜嚣張錯了地方,可以直接準備準備挖個坑埋了。
什麽人吶?取個诨號還真把自己騙過去了是咋?
趙仲針托着臉,神情複雜,“幸好我們來了,不然還看不到這出好戲。”
小小的中牟縣竟然能出這麽個人才,要不是趕得巧他們還真見不着。
公堂上的人都被胡西霸的“霸氣發言”驚呆了,吳氏最喜歡的就是他們家西霸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氣概,一邊是在公堂上能痛斥縣令的心上人,一邊是只敢唯唯諾諾連吵架都不會吵的名義上的丈夫,她為什麽會和西霸兩情相悅周青柏還不明白嗎?
要是周青柏也能和西霸這樣威武霸氣,她也不會特意出去找她的英雄。
吳氏的表現太過明顯,看的周青松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心裏更替他哥不值。
以前他要尊稱吳氏一聲嫂嫂,說話不能說太重,有什麽不滿意的也只能忍着,現在他哥和吳氏之間已經撕破臉,他再說話就不用顧忌吳氏的臉面了。
他早就想說了,吳氏是不是腦子有坑啊?
好好過日子的男人她不要,非看上橫行鄉裏欺壓百姓的惡霸,這是好日子過久了非要找點麻煩是吧?
胡西霸在中牟嚣張這麽些年也就是仗着縣令大人不管,但凡換個父母官他就沒法這麽嚣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管是江湖人還是什麽人都是大宋的百姓,他一個惡霸頭子還想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誰給他的本事井水不犯河水?
井底之蛙不知深淺,真覺得憑他手底下那幾個地痞流氓就能翻天啊?
公堂上的護衛們扛起了衙役的職責押着胡西霸和吳氏在證詞上畫押然後把人送進大牢,因為不知道中牟縣的大牢在什麽地方,還是李城南李縣令親自給他們指的方向。
衙役們全都害怕惹禍上身不敢說話,就算他們縣令大人看上去已經快氣厥過去他們也還是不敢說。
縣令大人能離開中牟縣,他們又不能跟着縣令大人一起離開,家裏那麽多人要過日子,要是天天有地痞流氓到家裏搗亂,他們的日子怎麽過?
惹不起躲得起,還是大人自己抓人吧。
他們感覺這些家丁就挺厲害,個頭比他們高身體比他們壯,拿人的架勢比他們都足,大不了他們待會兒直接挨罰。
縣令大人脾氣好,挨罰也頂多是幾句訓斥,得罪胡西霸不一樣,得罪胡西霸他們可能連中牟縣都待不下去。
大人覺得胡西霸說他連天都霸得下來是在吹噓,但是對他們中牟的百姓來說,得罪胡西霸和天塌了真的沒有區別。
除非大人走的時候能連胡西霸和他那些地痞手下一起帶走,不然他們絕對不敢得罪胡西霸。
一個謀殺未遂的案子審的李城南懷疑人生,好像他待了三年多的中牟都是幻想出來的。
胡西霸和吳氏都被押入大牢,黑豹和那些地痞流氓見狀立刻要鬧,誰那麽大的膽子竟然敢抓他們老大?
衙役不敢惹胡西霸,自然也不敢惹黑豹,李城南眼睜睜看着這群地痞無賴沖上公堂,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仿佛今天才認識到真正的中牟。
蘇景殊和趙仲針悄悄來再悄悄走,胡西霸和吳氏已經被關進大牢,接下來鬧也鬧不出什麽動靜,李城南要是連那群小喽啰都收拾不了,他這官兒也別當了。
中牟到京城快馬加鞭半天就能到,開封府那邊反應快的話明天就會來人,他們等開封府來人再說。
胡西霸和那些地痞流氓的重點都放在謀財害命上,不會想到他們真正的目标是念奴嬌,這樣正好,省得他們緊急轉移受害者不利于接下來的查案。
倆人跟着侍衛回到縣衙外面的茶館裏,等周家兄弟倆出來才趕緊迎上去。
可憐的周家大哥,下次成親的時候注意點兒,別再找腦子有坑的了。
女兒家嫁錯人毀一輩子,男兒家娶錯人也沒好哪兒去,不過這世道還是對女兒家更苛刻,他姐姐當年那麽糟心都走出來了,周家大哥現在才哪兒到哪兒。
穩住,不慌,朝前看,他們的前路還是光明的。
感情之事外人不好說太多,不光蘇景殊沒法勸,連周青松這個親弟弟也沒法勸,只能等周家大哥自己調理好心情走出來。
報案的結果比周青松想的好,他本來都沒指望縣令敢動胡西霸,現在那對奸夫□□一起進了大牢,提前準備好的大夫也沒用上,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事情了。
不過看他哥現在的狀态,他們得帶上大夫一起回家,他怕他哥回家後關上門就吐血。
趙仲針跟在後面,數着護衛有點不夠數,“是不是還有人沒出來?”
“李縣令覺得我們兄弟身手不凡認定我們的來歷不一般,我們便留了兩個去糊弄那個糊塗縣令。”旁邊的護衛捶捶腦袋,壓低聲音說道,“殿下,那位李縣令是真的不适合當父母官,他太糊塗了。”
他們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縣令乃是一縣父母官,到任後肯定要微服私訪了解本縣民情。
就算往不好了說,貪污受賄也得了解完本地情況後才知道往哪兒貪不是?
這位李縣令可好,治下什麽情況都不清楚,全靠卷宗來了解民情,這能了解個鬼哦。
要是能和李縣令一樣當父母官,他們上他們也行,還能保證幹的比李城南好。
李城南是個讀書人,天天待在縣衙不出門也不嫌悶,他們習武之人不一樣,隔三差五肯定要出門活動活動筋骨,門都出了肯定不會什麽貓膩都發現不了。
總結:李城南不行。
那個糊塗縣令以為他們殿下是汴京來的富家子弟,看樣子倒是沒有要攀附關系的意思,就是了解了解情況順便誇他們一番。
也不知道他能了解出什麽情況來。
趙仲針皺着臉嘆氣,京城根兒上都能出這種事情,京城之外得糟糕成什麽樣子?
蘇景殊從周家兄弟倆那兒回來,看到又一個陷入自閉的忍不住搖頭,“李城南不行不代表全大宋的官都不行,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和包公一樣明察秋毫,但也不全是無能之輩,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李城南當父母官的确不合格,但也不能說他一無是處,至少他沒有貪污腐敗欺壓百姓,在知道胡西霸和吳氏謀財害命的時候能夠秉公執法将那兩人全部押入大牢。
要是換個壞官,胡西霸這會兒還逍遙法外呢。
趙仲針哼了一聲,“李城南那麽幹脆是因為他不知道胡西霸是何許人也,等他從那些衙役官差身上打聽出胡西霸的權勢沒準兒就又把人放出來了。”
現在是開封府的人沒有到,不然那李城南連審案的資格都沒有,和胡西霸一起跪在下面聽審才是他的下場。
這話蘇景殊沒法反駁。
他不是李城南,也不了解李城南的為人,李城南知道胡西霸是什麽人後會不會把人放出來他也說不準。
好歹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考出來的,一般來說理政的本事都是有的,但是科舉考試也不敢保證選拔出來的都是能臣幹吏,人家高分低能的話他們也看不出來是不是?
铨選官員是吏部的活兒,殿下回去和官家提提意見,最好能讓吏部優化考核标準,盡量減少李城南這種情況的出現。
而且中牟縣這出事兒他覺得不能全怪吏部,興許李城南在上一個地方幹的就是好呢?
他适合去太平的地方當父母官,民風馴良長幼有序,鄰裏之間連矛盾都很少有的那種。
百姓脾氣好,父母官脾氣也好,雙方平安無事,任期滿了沒準兒比來時還要富庶。
中牟要是沒有胡西霸其實非常适合李城南任職,開封府下沒有江湖人敢作亂,不管發生什麽都有京城做後盾,中牟本地物阜民豐也是個難得的富庶之地,需要的就是李城南這種清廉的官。
可惜這兒有個胡西霸。
蘇景殊說着說着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大郎,青松兄是不是說過胡西霸在中牟作威作福也沒有幾年?”
趙仲針捂住胸口,“你的意思是……”
胡西霸背後有人,就是認準了李城南所以才來的中牟?
還是說他們提前挑好地方,然後在朝中運作将李城南派到了中牟縣?
要是前者還好,要是後者的話,幕後黑手比他們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蘇景殊打了個寒顫,感覺背後有些發涼,“應該不會吧?”
但是想想連兵部侍郎都能被遼國收買,吏部有人別有用心也不是不可能。
也有可能是李城南的政績本來就足夠在京城附近任職,幕後黑手只是算到了這一步所以才讓胡西霸來中牟發展。
啊啊啊啊啊啊!要不要這麽驚悚啊啊啊!
小小蘇越想越害怕,趕緊離身高體壯的護衛大哥們更近些,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他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覺了。
趙仲針拍拍他的手臂,“沒事,不怕,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債多不壓身,只要小郎和他待在一起,幕後黑手就拿他們沒辦法。
大不了把他們兩個一起抓走,他們兩個都失蹤的話幕後黑手離玩兒完也不遠了。
不慌不慌,有他在呢怕什麽?
小小蘇感動的眼淚汪汪,什麽叫合格的金大腿?這就是合格的金大腿!
他們現在猜什麽都不一定對,事實怎樣還得等開封府來人查。
一行人回到周家,周青松緊張兮兮的帶上大夫去給他哥檢查身體,讓小同窗和小同窗帶來的金大腿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他們家沒那麽多規矩,只要不把宅子燒了就行。
護衛們回來之後便帶上周家的家丁一起分配晚上的值夜任務,胡西霸被抓進大牢,他手下的那些地痞流氓不會善罷甘休。
以前有吳氏住在這裏他們不敢作亂,如今吳氏和胡西霸一起被抓,那群地痞流氓再想幹壞事就沒有顧忌了。
要是他們能暴露身份,直接帶兵去念奴嬌将裏面的人全部抓起來審訊就是,完全不用這麽麻煩。
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只能小心防備。
要是因為一時之氣讓念奴嬌裏的人察覺到他們真正的目标不是胡西霸而是念奴嬌,今天白天就白忙活了。
護衛們和周家的家丁說晚上要注意什麽,最近天幹物燥,尤其要小心那群地痞放火燒宅子。
尋常人有沖突頂多潑糞,胡西霸手底下的人不能按照常人來想,都是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怎麽防備都不為過。
事實證明他們的提前準備完全不是多餘的,晚上還真的有人鬼鬼祟祟試圖放火。
周家的家丁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周青柏要出門做生意,商人和氣生財,全家上下除了吳氏脾氣大連養的小貓都不撓人。
現在吳氏進了大牢,唯一一個脾氣大的也沒了,只靠他們家的人根本防不住那些手段層出不窮的地痞流氓。
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周青柏本就在病中,白天被吳氏偷人刺激到差點在公堂上吐血,回家之後剛進門就一個踉跄栽倒,幸好周青松扶的快,不然就是病上加傷。
蘇景殊和趙仲針倒是沒什麽事情,但是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解決到晚上了也睡不着,于是讓他們青松兄安心待在主院照顧兄長,不管外面發生什麽都不用出門。
沒人來找茬最好,有人來找茬他們也能擋着,沒必要為了群無關緊要的地痞流氓耽誤周大哥養病。
周青松拍着胸口保證晚上肯定不出來礙事,就是趴在地上打滾兒也一定把他哥留在房間裏。
蘇景殊:……
倒也不至于。
周家大哥已經夠糟心的了,給他留點清淨的空間吧。
夜幕降臨,蘇景殊和趙仲針睡不着,索性趴在屋裏秉燭夜談。
從害人的無憂洞到可怕的念奴嬌,從先帝身邊的劉公公到死在外城的無憂洞賊頭子,越說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說,好不容易有了點兒睡意,外面放火找事兒的地痞又來了。
得,他們還是天亮再睡吧。
最好一覺醒來開封府的人就到了,省得他們倆在這兒一直提心吊膽。
不知道包大人會派誰過來,展護衛不在京城,要是開封府騰不出人手,來的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人也有可能。
不過蘇景殊還是更希望公孫先生過來,公孫先生來的話他可以在旁邊看着,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人來,都是生人他也不好往前湊。
總不能事事都靠金大腿。
旁邊,趙仲針打了個哈欠,看着院子裏捆的結結實實的地痞流氓連罵都不想罵。
天亮就送他們去大牢陪他們賊頭子。
“小郎,中牟的地痞流氓怎麽那麽多?”
京城比中牟大那麽多都不一定能一下子找來幾十號地痞,這地方可好,一晚上前赴後繼沒完沒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蘇景殊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大郎,我感覺那個黑豹腦子有病,沒病的話幹不出這種葫蘆娃救爺爺丢一個送一個的事。”
五六個人過來放火沒結果那邊就該知道他們這兒有防備了,結果可好,抓了一個還有一個,非得把胡西霸手底下那些地痞流氓全抓光才能得清淨是吧?
趙仲針慢吞吞轉頭,“葫蘆娃救爺爺是什麽?我怎麽沒聽過?”
蘇景殊也慢吞吞的給他解釋,“山裏有個老爺爺和一根葫蘆藤,葫蘆藤上有七個葫蘆,有一天老爺爺被蠍子精抓住了,七個葫蘆娃為了救爺爺一個接一個去找蠍子精,然後被蠍子精一個接一個的抓住。這就是葫蘆娃救爺爺的故事,大郎你懂了嗎?”
全程給幼兒園小朋友講故事的語氣,最後還和樹懶一樣慢動作露出笑容。
別送了別送了,再送就真的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趙仲針努力用已經成了漿糊的腦袋瓜去理解葫蘆娃送爺爺、啊不、救爺爺的故事,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小郎,那幾個葫蘆娃是不是成精的時候太倉促所以不太聰明,他們直接一起去救爺爺不就行了?”
蘇景殊甩甩腦袋,坐起來讓自己清醒清醒,“他們最後的确是一起去救爺爺了,這個故事要告訴我們的道理就是人多力量大,一個人辦不到的事情一群人一起……”
“一群人!!!”
蘇景殊睜大眼睛,這下不用甩腦袋也清醒了。
趙仲針也猛的坐起來,“那群地痞應該不會放肆到成群結隊來周家找茬吧?”
有這本事還當什麽流氓,去戰場上當炮灰不好嗎?
留在中牟害國害民,去戰場還能發揮餘熱,嚣張錯地方了好嗎!
兩個少年郎腳步匆忙出去找他們帶來的護衛,生怕他們一時不慎吃了人少的虧。
雙拳難敵四手,猛虎還怕群狼,招架不住就關上大門等天亮,他們不和那群無賴糾纏。
周家的家丁拿着棍子鋤頭守在四面八方,嚴防有人翻牆進來,禁軍出身的護衛們守在大門口,來一個捆一個抓人易如反掌。
再過一會兒就要天亮,已經小半個時辰沒有人過來,今天應該就到此為止了。
然而他們話剛說完,遠處就冒出來一群穿着夜行衣拿着刀和弓箭的兇徒。
護衛們:!!!
玩大的啊?!
鋒利的刀面在月光下閃着寒光,一群人來勢洶洶,看着像是想要他們的性命。
不是像是,而是就是要他們的命。
“兄弟們打起精神,來活兒了!”
護衛們動作極快,不等那些人沖進宅子直接掏出他們随身攜帶的武器迎上去。
宅子裏除了他們沒一個能打的,他們殿下和蘇小郎的安全最重要,還是直接在外面把人解決了最好。
三腳貓的功夫還學江湖人搞刺殺,這麽能耐怎麽不劫獄呢?
唔,他們要劫獄的話,縣衙大牢那些獄卒能攔住嗎?
不管了,先把這些弄死、不、弄個半死再說。
護衛們來之前覺得讓他們護送殿下出城游玩有些大材小用,現在完全不那麽覺得了,中牟縣的确夠驚險,除了他們這些精英中的精英還真沒多少人能護殿下周全。
留在宅子裏的護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兩個還想看熱鬧的小祖宗帶回房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他們不覺得胡西霸手下有武功高強的地痞無賴,但是殿下和蘇小郎這裏容不得半點差池,這個熱鬧還是別看了。
趙仲針拍拍胸口收回心神,他現在覺得中牟再出現什麽都不離奇了。
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誰能想到城裏竟然還能出現這種上來就滅人滿門的兇殺案?
如果不是他們帶着護衛的話,今天晚上過去周家還有活口嗎?
膽大包天,罪不容誅,昨天派人傳信時應該讓開封府連狗頭鍘一起帶着,胡西霸和他手下那些地痞流氓中肯定有不少人都足夠砍頭。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這種事情他回去和爹娘說爹娘都會覺得是他編的,世上怎麽會有如此離譜的事情?
蘇景殊倒杯涼茶一飲而盡,茶水透心涼,喝下去就讓他打了個激靈,好在涼茶很管用,喝完之後心情穩定不少,“大郎,念奴嬌那些家裏遭難的年輕姑娘真的是家裏遭難嗎?會不會是那些地痞流氓看上她們後給她們家裏帶來災禍然後以此為借口将她們擄走?”
趙仲針覺得這個猜測很有道理,“那群人敢趁夜殺人,擄掠良家女子的事情肯定也沒少幹。”
打鬥聲傳不到宅子裏,他們聽不見外面的動靜,只能緊張的等待結果。
等啊等啊等,等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又聽到外面的聲音。
護衛們一晚上清空了周家的繩子庫存,天色一亮直接将宅子裏的地痞和外面那些半死不活的“殺手”一起送去縣衙。
啧,就這點功夫,說他們是殺手都辱殺手。
周青松晚上又是煎藥又是開解他哥忙的不可開交,藥療話療輪番上陣,也不知道他哥聽進去多少,反正他說的是口幹舌燥。
開解他哥開解到半夜,湊活着在外間睡了一會兒,要不是他哥還沒醒他還能繼續開解。
人這一輩子遇到幾個坎兒再正常不過,大哥是家裏的頂梁柱不能出事,就算要尋死覓活也得點出個繼承人再尋死覓活。
他不會打點生意,把生意留給他的話他不敢保證三年敗光還是五年花完。
留給家裏的親戚他也沒意見,但是親戚以後會不會把他這個只會花錢不會掙錢的窮書生掃地出門他也不敢保證。
總之就是,哥哥要是放心的話就盡管尋死覓活,大不了他們兄弟倆過幾年黃泉路上做伴兒。
周青柏:……
要不是他現在沒力氣揍弟弟,這小子高低逃不了一頓打。
主院裏靜悄悄,周青松簡單洗漱之後推門出去,想看看昨天晚上有沒有不長眼的來他家搗亂,然後出去就看到門口捆了幾十號人。
蘇景殊伸了個懶腰,有氣無力,“青松啊,我們準備把這些人送去縣衙,正好你來了,就留下來看家吧。”
周青松一臉懵逼,“這些全部都是昨天晚上來找茬的?”
蘇景殊語氣沉重,“這些只是一部分,還有十幾個殺手已經被送走了。”
半死不活的走的,禁軍護衛出手有分寸,好歹給他們留了半條命。
“殺手?”周青松倒吸一口涼氣,“天理何在?公道何存?他們竟然派殺手?!”
趙仲針也憤憤開口,“就是,太不把王法放在眼裏了。”
縣衙裏,李城南得知周家昨天晚上的遭遇後眼前一黑,“放肆!如此目無王法,他們還有沒有将本縣放在眼裏?”
惡霸們眼裏有沒有李縣令大家心知肚明,沒有人關心李縣令的想法,他們現在只等開封府來人。
縣衙這些衙役官差靠不住,去念奴嬌抓人要的人多,還是得開封府來人才行。
開封府來人他們就能調禁軍來幫忙,直接将念奴嬌圍的水洩不通,保管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能審出線索的先審再殺,沒用的喽啰該抓的抓該殺的殺,罪行不夠砍頭的就刺配流放,中牟的縣令不行,量刑定罪還是得開封府來。
即便來的不是包大人也沒關系,他們現在感覺是個人都比李城南靠譜。
那家夥氣狠了連罵人都不會,翻來覆去就拿幾個詞,衙門的官差都指揮不動還能幹啥?
京城在中牟東邊,蘇景殊和趙仲針直接帶着護衛們在東城門附近的客棧等人。
趙仲針一邊等一邊唉聲嘆氣,嘆的蘇景殊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州縣的父母官都這麽不靠譜了。
他去過的地方不多,不算京城,已知眉州的官兒不太靠譜,現在再知道中牟的官兒也不靠譜,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去第三個地方要是也不靠譜,大宋還有救嗎?
下午時分,包拯和公孫策帶着開封府四大護衛微服來到中牟,一行人剛到城門就看到蘇家小郎和趙家大郎迎親人一樣跑過來,“青天大老爺!你們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包拯:???
小小蘇:破案了,包大人微服和不微服完全沒區別。
包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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