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阿賽洛赤腳踩在金黃的麥穗上，就如同剛剛加冕的幼王巡視着自己的領土。
阿賽洛心滿意足地看着屬于自己的領地。
這間倉庫中，儲藏着阿賽洛想方設法換來的東西，也是她的大半個身家，阿賽洛極為小心，在足有一寸厚的鐵門上挂了兩把鎖，兩把對應的鑰匙都被阿賽洛藏進了不同的地方，阿賽洛就像是個最吝啬的守財奴，将她所擁有的那一點東西都牢牢地護在懷中。
她的鼻尖充斥着麥子的香甜，還有金屬特有的冷冽味道。
阿賽洛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間屋子是完全密閉的，沒有窗戶，連一絲縫隙都沒有，阿賽洛坐在屋子裏規劃着接下來要走的一步路，她捧着金黃的麥子，看着上面清晰的紋路……
阿賽洛很喜歡和周圍的農戶聊天，她經常會用一點蠅頭小利，比方說路邊買的一顆鮮紅透亮，正處在成熟期的小果子，塞進農戶的手中，那些農戶就一股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她身形高大，體格健壯，皮膚被陽光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膚色，和阿賽洛聊天的時候，她也不會停下手中的動作，依然勤快地翻動麥子，讓陽光均勻地曬到每一顆金黃的麥子上，“你說最近奇不奇怪，天天有奇怪口音的人來收麥子，我估計他應該是外地人，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
阿賽洛來了興趣，用粗布做成的裙子擦了擦甜美的果實，遞了過去，“那你們賣了嗎？”
農婦咬了口水果，甘甜的汁水迸濺開來，“嗨，我們哪敢啊，我們還欠着別人的錢，當初我們接受了國王的幫助，同時，我們也和國王立下了契約，答應以這次大部分的豐收代價作為回報。”
阿賽洛滿意地點點頭，将剩下的所有果實都留給了那位農婦，“把這筐果子加點糖熬成醬吧！用來抹面包吃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果子不大，但是勝在一個個圓潤飽滿，一層薄薄的皮，裏面的汁水和果肉似乎快要滿到溢出來。
農婦爽朗地笑了，“謝謝你啊小姑娘，你看上去還沒成年吧！天快要黑了，早點回去吃飯。”
阿賽洛臉黑得要命，随口應了一身，轉身離開。
阿賽洛骨架纖細，腕骨突出，所有裸露出來部位肉眼可見的精致，幾乎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地将她看成孩子，可是阿賽洛已經成年了，她的同齡人都已經嫁人，甚至生了兩個小孩。
阿賽洛的內心湧動着劫後餘生的快樂，如果她當初被牢牢地被人攥在手心裏，她大概率也會步入所有女孩應該走的路——嫁人，再生兩個不跟自己姓的孩子，安安靜靜地站在丈夫身邊，成為一個美麗而無用的裝飾品，甚至她的名字都得被冠上丈夫的姓氏。
——雖然阿賽洛不在乎這個，但是她在乎自己像是一只被馴養的母牛，被加上的所謂丈夫的姓氏像個穿在牛鼻子上的鐵環，每當鐵環被人觸碰，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她還得聽別人誇贊稱這頭牛身體健碩，全是她主人的功勞。
好在，阿賽洛足夠幸運，她甚至非常感謝自己兩個沒有腦子，卻生性暴戾的父兄，讓她能輕而易舉地坐上這個位置。
阿賽洛哼着小曲，路途中，她發現一只長着黑色羽毛和紅色眼睛的烏鴉，她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為自己被農婦稱為孩子的時候，那只烏鴉非常振奮地撲閃着翅膀，發出難聽的聲音。
阿賽洛無論走到哪裏，那只烏鴉總是以一個不近不遠地距離跟随着，她敏感的神經甚至讓她可以聽到烏鴉起飛時，翅膀扇動的聲音。
阿賽洛內心莫名覺得那只烏鴉看着礙眼，她疑心這是別人派來監視她的東西，或許，那只烏鴉身體的血肉已經被人刻意掏空，支撐着那只烏鴉飛行的，是另一種不為人知的邪惡力量。
阿賽洛揉了揉額頭，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太累了，一只烏鴉而已，竟然會帶來這種稀奇的聯想。
阿賽洛告訴自己，這不過只是一只烏鴉而已。
一只有着黑色羽毛和紅色的眼睛，能聽到死亡的消息，被稱為是神明意志的特殊鳥類。
阿賽洛用一份面包片和新鮮熬出來的，在她的要求下，放了大量的蜂蜜和白糖，又加了少量的檸檬汁，阿賽洛配了一小杯牛奶，将塗了果醬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吃完，又去見了那些商人們。
在他們的眼中，阿賽洛已經成了面目可憎的魔鬼的代名詞，不，她簡直是比魔鬼還要更加可怕，魔鬼将他的醜陋和惡心擺放在臺面上，而阿賽洛更加可怕，她有着一張美麗的臉，還有精湛的僞裝，她會事先為準備好誘人的陷阱，然後在一旁看着貪婪的人成群結隊掉入裏面。
阿賽洛會将他們吃地骨頭都不剩的。
對于阿賽洛發出的邀請，他們一個個避之不及，各種稀奇古怪的借口都能找出來。
但是不急，阿賽洛拿捏住了他們的小心思，她知道，那些商人們不結婚不生子，居無定所各地亂跑，他們滿心滿眼只有利益，只要有足夠的價碼，他們甚至敢于拿起屠刀。
阿賽洛明說他們的計劃到了最後收尾的階段，這也就意味着他們之前的投入終于到了能取得回報的時候。
于是那些商人們在經過了短暫的思考後，又成群結隊，打開了那扇沉重的大門。
阿賽洛甚至還很貼心的為他們準備了點心和茶水，又親自招呼他們一個個入座，阿賽洛道，“你們放心，之前耍過的手段，我不會再耍了，我只是單純地想和你們分享下食物。”
阿賽洛笑地甜美動人，可是那些商人們看透了她無害外表下快要溢出來的黑水，于是，那些茶水和點心被原封不動地剩了下來。
那些商人們警惕的看着阿賽洛，他們實在是不敢相信阿賽洛的話，又找了各種借口，“我已經在家裏吃過了，我還不餓。”
“我是別人請客吃的飯。”
“我今天午飯吃的晚。”
阿賽洛嘆氣道，“好吧，你們不吃就不吃吧，但是你們想不想從中大賺一筆？”
商人們面面相觑，最後終于抵不過金錢的誘惑，開口問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阿賽洛只是微笑看着他們，看地他們頭皮發麻，急切地想逃離這個陰暗狹小的房間，他們甚至覺得呼吸都成了一種極為困難的事情——有一種未知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在他們的心頭，他們無法拒絕，自從他們選擇了和魔鬼做交易，他們就沒了停下來的資格。
“沒事，只要你們乖乖地聽我的話就好。”
披着美麗皮囊的魔鬼這樣說。
那些商人們還無法理解阿賽洛當初為什麽要這樣做，敵國對于糧食的需求，已經在各種因素下被催化地極為猛烈。
現在應該就是是最好的賺錢機會了，如果把握住了，他們每個人都将賺地盆滿鍋滿，這場案例，足以成為震撼整個歷史長河的一頁。
可是阿賽洛還讓他們繼續等待，她說，“不急，慢慢來。”
阿賽洛無意間望過去，正好對上門外一棵高大的樹，那棵樹大概生長了有些年份了，枝丫茂盛，随機飄下來的樹葉都足有阿賽洛臉龐般大小。
但是阿賽洛一眼就看到了樹枝上站立着的烏鴉，此刻，它正用自己的鳥喙，梳理着烏黑發亮的羽毛。
烏鴉是一種極愛幹淨的生物，聽說，如果找來視力最好的小夥子，可以看到烏鴉的羽毛在陽光的反射下，會映照出各種顏色的光帶。
它們也樂意将大量的時間用在梳理羽毛上。
但是阿賽洛就是隐約覺得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似乎這只烏鴉一整天都在跟随着自己，要麽是輕快地掠過阿賽洛頭頂的那方藍天，要麽就停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一棵大樹上。
不能怪阿賽洛太過多疑，她身邊發生過很多類似的事，她剛來的時候，她那卑劣的父兄想要将自己的人光明正大地安插在阿賽洛的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阿賽洛以自己什麽都不需要為借口拒絕了他們。
這讓他們覺得阿賽洛更加有問題，說不定還與傳說中的女巫有聯系，她黑色的頭發和瞳孔似乎天生就能和不幸詭異扯上關系，說不定，她還會将厄運散步給他們，往他們的飯菜裏偷偷下點致命的毒藥。
他們各種猜忌懷疑，最後派出了兩個人一直跟随在阿賽洛身邊，他們躲藏的技法拙劣，阿賽洛有次甚至親眼看着他們兩個蠢貨相撞在一起，動靜一個比一個劇烈。
阿賽洛只覺得他們無比可笑。
他們是男人，天生有着高大的身軀，結實的骨架，還有能和猛獸博弈的勇氣，但是他們沉迷在紙醉金迷中太久了，酒液将他們的骨頭浸泡地軟綿綿的，他們一邊想着要從阿賽洛身上獲得，卻一邊對她嚴防死守。
阿賽洛不屑地想到，真是兩個蠢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