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阿波羅時刻都在關注着阿賽洛，每次他駕駛着太陽馬車經過這座小島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尋找阿賽洛的方向，島嶼上人群衆多，他們得為了自己的生活勞作，在阿波羅看來，他們就是聚集起來的，密密麻麻的螞蟻，根本就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但阿波羅總能在人群中，精準鎖定阿賽洛的身影。
他看到阿賽洛雖然灰頭土臉的，可是做事卻有條不紊，臉上的灰塵也沒辦法遮蓋她兩顆閃閃發光的黑色眼珠。
阿賽洛的野心絕對不止這些。
她不甘心于只是做一個國家的象征，和權力的符號，像她的父兄一樣安于享樂，她寧可吃苦受罪，也要将絕對的權力牢牢捏在手裏，阿賽洛的身軀瘦小，可是在必要時候，也能爆發出一個不亞于成年男性的力量，阿波羅曾經親眼看着阿賽洛被鑄鐵工人嘲笑，笑她一個小女孩，竟然不自量力地來到了這裏。
阿賽洛當着所有人的面，舉起了一塊沉重的，混着雜質的原材料，和他們一起吃着幹噎的黑面包和酸醬。
阿賽洛小小的身體裏，裝着難以被人理解的野心。
阿波羅深深認識到這一點，卻還是被阿賽洛送來的小雛菊所打動，至少有一點，阿賽洛沒有撒謊，雛菊是新鮮的，上面還散發着新鮮的泥土腥氣，花瓣上挂着水珠。
阿波羅小心地将花朵捧在懷裏，心一軟，“如果可以的話，阿賽洛要盡量多多照顧好自己，我就在這裏，如果可以的話，阿賽洛可以向我尋求幫助。”
阿賽洛眼睛亮亮的，“謝謝您，要是可以的話那就太感謝了，我真的很需要您的幫助。”
光看外表，阿賽洛看上去像是個孩子，她的嬰兒肥還未徹底消退，她的個子并不算高，骨架也屬于偏小的，撐不起頭上那頂華麗的冠冕。
阿賽洛很羨慕那些高高壯壯，皮膚黝黑的成年女性，這就意味着她們更有力量，跑步速度也更快，适應能力夠強，讓人不敢小瞧。
阿賽洛突然笑了笑，“您喜歡小雛菊嗎？要是喜歡，下次見面我再為您帶一束來，我門口的花園裏還盛開着一小叢滿天星，我覺得很好看。”
“嗯。”阿波羅矜持點頭，嘴角略微帶點笑意，“說吧，你還想要什麽？”
“這都被您看出來啦！”阿賽洛道，“我其實很想要一副高大的身材，還有一張看着就很不好招惹的臉蛋。”
阿波羅抿嘴，“你為什麽要求這個？你已經夠好了。”
阿賽洛像一只貓，能從人細微的表情中察覺出他們對自己的心軟和喜愛，熟練地順着杆子往上爬，又能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可憐巴巴地叫着，躺下露出柔軟的肚皮。
阿賽洛道，“我之前被很多人欺負過，就連幫忙打掃的女人也會刻意繞開我的房間，吃的食物也是冷掉的，但是我沒有反抗的能力，于是只能隐忍，我得謝謝我的臉，那時候他們總覺得我不是個有野心的人，我靠着我這張臉規避了不少麻煩，但是現在不行了，我需要高大的骨架和黢黑的皮膚來平息那些質疑的聲音。”
阿波羅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他悄悄嘆了口氣，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轉起來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阿賽洛溫柔地看着阿波羅，她是那樣溫和，平靜地像是一灘水，卻足以給阿波羅帶來強大的沖擊，“您給了我很大的鼓勵和支持，在此之前，我絕對想象不到，我一個從小就被父母遺棄，因為好用，有用才被拾回來的女孩，竟然有朝一日，可以和神明面對面說話，神明竟然還賜下了這樣的恩澤。”
阿波羅的內心已經柔軟地化成了一灘水，他也是如此被一個信徒這樣全心全意地依賴着，一種很神奇的體驗，他想，就算面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女孩有野心也罷，有各種雜七雜八的小心思也罷。
不過就是個小女孩而已，也就活了十八年的時間，阿波羅是太陽神，可以預料，他的壽命會将會很長，或許等阿賽洛成了枯瘦的老太太，他依然還是現在的模樣，他難道還害怕一個普通人的野心嗎？
阿波羅覺得自己當初的那番試探很可笑，他緊緊攥着那束小雛菊，是很淡雅的香氣，他無法去判定阿賽洛所說的話語是真是假，什麽看到小雛菊，就想到了阿波羅……
但是阿波羅或許每次看到小雛菊，都會忍不住想起阿賽洛，想起她紅潤的唇是怎麽說出那些哄人開心的話，想起她漆黑的眼睛是怎樣在燈光下盯着他。
阿波羅只是一次的好奇，卻讓他們之間經歷共同經歷的事情一件件累積，直到變成他們兩個之間弄不壞，掙不脫的鎖鏈。
“阿賽洛，”阿波羅看着阿賽洛疑惑地擡起頭，“我說的，以後出了什麽事，有我幫你。”
阿賽洛倒是很敷衍。
她不相信任何人的話了，倒也不是對阿波羅神品的否定，而是阿賽洛聽了太多類似的承諾，她的父親将阿賽洛接回來的時候，不也說着你是這裏的公主，但凡有人欺負，他一定為阿賽洛出頭。
阿賽洛小心翼翼保護着自己，到最後，才發現，每次災難都是由那個說好了要替她出頭的人帶來的，阿賽洛習慣性地不去相信，集中精神觀察周圍的變化以保護自己。
阿賽洛甜甜地笑着，“好。”
阿賽洛匆匆離開，她的膝蓋已經好了，提着裙擺跑起來的時候，像一只輕靈的小鹿，阿賽洛一開始還能聽到骨頭相互摩擦發出來的脆響，那個新長出的膝蓋，還沒能完全适應這具身體，到後來，阿賽洛會發現新的膝蓋很是靈活，和自己之前的那個并沒有區別。
阿賽洛心想，她用随手摘的一束不值錢的小雛菊就能換來阿波羅的承諾，也不算虧，就算是阿波羅對自己的幫助有限，可能随時都會反悔，那她也不吃虧。
阿賽洛只是付出了一束不怎麽值錢的小雛菊啊！
就算是哪一天阿波羅心血來潮，想要收回他給予的東西，那麽阿賽洛會想辦法賣慘裝可憐，她看出來了，阿波羅就吃這一套。
就算是要收回，阿賽洛也不覺得可惜，一路走來她本就是一無所有的，她也可以從一無所有，到滿載而歸。
阿賽洛閉上眼，臨睡之前仍然構思着自己的計劃，現在快到食物豐收的時候了，她可以派幾個人去敵國用昂貴的價格收購糧草了。
麥子可以磨成粉，做成香噴噴的面包，放在火堆上将其烘幹，還可以長久地儲存起來，阿賽洛想到未來國家富有而強大的模樣，內心一陣竊喜。
阿賽洛覺得阿波羅有用，自然不介意晚上抽出一些時間去陪伴他，她總不好突兀地提出要求，就像是馴養一匹千裏馬，總不能等需要的時候再去喂飼料。
阿賽洛總是會很巧妙地為他準備一些禮物。
比如說随手摘的一束鮮花，還有田地裏豐收時候沉甸甸的麥穗，阿賽洛花言巧語，将這些不值錢的小東西賦予了什麽天大的意義，把阿波羅哄地耳根通紅，內心愉悅。
今年是個豐收的日子，但是阿賽洛卻封鎖了豐收的消息，轉而找了幾個圓滑的商人，和他們合作。
阿賽洛穿着她衣櫃裏最華麗的那套禮服，帶着冠冕，坐在最最中間的椅子上，她單手撐着臉頰，另一只手把玩着衣服上縫的珍珠，心想着能不能将那些珍珠拆下來，賣了換錢。
阿賽洛實在是沒錢了。
那些沒日沒夜燒着的煉鋼爐像一只吞吐着火焰的巨大怪物，将阿賽洛所有的私房錢錢吞了進去，雖然她一上任就處置了那些肥碩的老鼠，但還是遠遠不夠。
阿賽洛決定把這項賺錢的工作承包出去，然後在其中賺取一些小小的利潤。
被叫來的商人則都是一頭霧水，他們被一些神秘人帶到了這裏，據他們所說，這個國家最大的主人要和他們做一筆生意，如果做成了，他們将會在這裏大賺一筆，非但如此，他們也算是幫了國家的大忙，等塵埃落定，他們還會有機會冠上國家最高的榮耀。
商人一向都得靠着賣笑臉讨生活，他們嗅覺靈敏，膽子又大，哪裏有金錢的銅臭味，他們就選擇往哪裏鑽。
“阿沙利！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說，要去外面運送一些新奇的東西，來這裏賣個好價錢嗎？”
“我只是路過罷了，特思達，你怎麽也來啦？”
“巧了，我也只是路過。”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對方來這裏的目的，但是出于商人的狡猾和謹慎，他們誰也不敢先将自己暴露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試探對方，臉上挂着親切的笑容。
于是，一群人集中在了門外，裏面不乏有許多互相認識的，木質的大門虛掩着，随手一推就能打開，但誰也不敢先做這個先行者，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