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華安殿。
洛紗靠在躺椅上微微嘆息,身旁陶衍替她揉着腿。
“本以為跟鄖國的聯姻斷了,也好遵循苓兒自己的心意,結果又鬧了這麽一出,真是頭疼。”
陶衍一改朝堂上的威嚴,像個任性的少年:“只要苓兒不願,哪怕和鄖國鬧僵,孤也不怕。”
“是啊,就你最疼苓兒,一國之主可不能胡亂說這樣的話了,傳出去難免遭人口舌。”
“我才不管旁人如何想,我只想我們的女兒能夠幸福快樂。”陶衍說着突然傾身親了洛紗一口,“一定要跟你一樣幸福才行。”
洛紗被他這樣的舉動溫暖到,也恃寵而驕道:“那不行,必須要比我加倍幸福,一輩子無病無災。”
說到這,洛紗眼裏的光突然黯淡,她想到了陶苓自出生便患上的眼疾,愧疚便又在心頭滋生。
陶衍明白她的苦楚,将她攬入懷中,無聲的安慰着她。
我們的女兒,一定會幸福的。
陶苓以為,沈青翎一定會來找自己,她在宮裏等了三日,都不見對方一點消息。
她不禁多想:沈青翎該不會是被她的幾個兄長吓跑了吧?
在鄖國時,她多是見到沈青翎潇灑無事的樣子,成天抱着酒壇子往煙花柳巷的地方鑽,以及空拿王爺的名銜故意找她的麻煩。
朝堂之事,君臣之策,他幾乎不聞不問,妥妥的無用挂名王爺。如今來到紗羽國面對國王的壓力以及三個殿下的惡意敵對,怕是換上任何一人都會有打退堂鼓的念頭吧?
罷了罷了,退了就退了吧!反正她也不想嫁人,這樣正合了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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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陶苓覺得無聊,想着去宮外的荷花池裏采蓮蓬。她想到幾日未見白蕊,便托宮女前去傳話。
“公主,白姑娘不在宮裏。”
陶苓一臉驚訝,随後暗自生氣。
白蕊這丫頭,偷跑出宮也不帶上她,忘恩負義的家夥,回來非得好好治一治。
白蕊不在,她也不想喊旁人,只好自己一人出了宮。可意外的是,牧昇又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此刻正待在宮門處等着她。
“老實說,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牧昇面對陶苓,一貫不會撒謊,他如實道:“是伍嬷嬷告訴我的。”
伍嬷嬷是母後宮裏的人。
陶苓一想,應是母後不放心她一人外出,所以才安排牧昇随行跟着。
自幼時便是如此,牧昇除了是她的玩伴,陪她習武耍劍,同時還要兼顧保護她安全的職責。
陶苓無奈于母後的謹小慎微,她拍了拍牧昇的肩頭:“走吧,去荷花池。”
每年的七月末是摘蓮蓬最好的時節,彼時蓮蓬清嫩多汁。陶苓去的有些晚了,蓮蓬一個個垂在水面上,碧綠的蓬面微微泛黃,根莖處更是有些枯老之跡。
陶苓看着池塘裏零零散散的蓮蓬,一時沒了興致。
“回去吧!”
她剛邁出兩步,就被牧昇拉住了。
她皺着眉頭望去,只見牧昇騰空幾步輕踩在幾片枯萎的荷葉上,激起水面一陣漣漪。他翻身躍起的同時,一只手伸向水面上的蓮蓬,另一只手撐在岸邊的泥土上,腳尖順着水面打了一個漩渦,随後借力再度回到陶苓身邊。
他将沾上泥土的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蓮蓬遞了出去。
這個蓮蓬不同于陶苓方才所見的那樣,翠綠翠綠的蓬面上是一顆顆飽滿的蓮子,藏在蓮蓬裏俏皮的可愛。
陶苓接過蓮蓬,再一看牧昇的鞋面都濕了,不禁埋怨道:“一個蓮蓬而已,至于這麽着急嗎?”
牧昇反倒毫不在意:“看到了,就想摘給你。”
“真是個傻子。”陶苓推着他往外道走去,“趕緊去換雙鞋子,濕噠噠的不難受嗎?”
牧昇被她推着,臉上洋溢起了笑容,他動了動手指,才發現右手上的泥土還未洗掉,便停下了腳步。
他突然的停下,讓跟在後面的陶苓猝不及防,整個人撞進了他的懷中,被他不自覺的抱住了。
牧昇此刻的心跳動的厲害,手上的勁也越發的收緊。懷中的觸溫就好像是一種錯覺,不停刺激着他的大腦,讓他一時失去了判斷和行動。
“你幹嘛?蓮蓬都被你撞爛了。”
陶苓生氣的擡起頭,撞上頭頂那雙含情脈脈的眼,心中的火氣一下停滞住了。
這……牧昇這是……這眼神不對勁啊!
耳邊“嘭嘭”的跳動聲越發清楚,激動而狂烈,完全就像……就像是陶玱見到美女時的心動狀态。
牧昇這小子……
她掙紮着想要掙脫出牧昇的懷中,卻發現對方像是中了魔一樣,渾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麽。
“牧昇,放開我,放開!”
“你再不放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好啊……”
陶苓手握拳頭準備給牧昇下巴狠狠來上一拳時,圈住她的雙臂突然松了勁,牧昇整個人往後倒去。
一股窒息的束痛感自牧昇喉間傳來,他這才回過神來反手握住勒在脖間的手臂,一個翻身,将對方制于身下。
陶苓在看清被牧昇制壓在地的人後,連忙制止道:“沈青翎?牧昇,你快放開他。”
牧昇是習武之人,手臂力量非常人可比。陶苓生怕牧昇一個激動将沈青翎的胳膊折了。
牧昇聞言松了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你沒事吧?”陶苓扶起沈青翎,卻見對方繞過自己,來到牧昇面前,警告道:“一個将士就該做好将士的本分,一些不該有的妄想還是盡快從腦中剔除為好。”
牧昇垂着眼,方才的一切都讓他難以消化。
他怎麽能對公主做出這樣的事呢?
陶苓自從明白了牧昇對自己的想法後,便開始刻意的躲着對方。
她不會處理男女之間這種複雜的情感,她甚至覺得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困擾。
自打有了這份困擾,陶苓幾夜裏沒睡過安穩覺。不得已,她吩咐宮女去尋白蕊過來解憂。
“白姑娘不在宮中,聽宮門的消息,是酉時左右出的宮。”
“又出宮了?”陶苓下了榻,一邊穿鞋,“這死丫頭最近都背着我幹了什麽偷雞摸狗的事了?還敢瞞着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戌時二刻,陶苓騎馬出了宮。
她本以為牧昇還會如往常一樣蹲守在宮門,去往宮門的路上她還擔心見面後該如何緩解尬尴,眼下倒好,一身輕松。
她沿着街道逛了一圈,尋了幾處白蕊常去的鋪子,都不見其身影。
到底去哪了?
她一邊毫無頭緒,一邊又驅策着馬兒,一來二去,她竟不知不覺來到了那間名為“來運”的客棧。
這間客棧她有印象,是時逸姐弟二人入住的客棧。
從外觀而言,這間客棧倒顯得十分低調,純木色構造,唯有牌匾通體漆紅,印刻着大氣流轉的字體。
陶苓擡頭觀望的間隙,陡然注意到二樓外沿處似有黑影在動。
她斂目沉色,不驚不語。
此時街道上仍有逛街尋樂的百姓,霓虹燈火絢麗多彩。
陶苓眼中尚有火光閃爍,眸中卻沉寂如陡峭的寒崖。
“陶苓?”
陶苓轉動眼球,瞳孔陡然一怔。
沈青翎此刻站在客棧門前,笑着臉跟她打招呼。
“你這是特意來找我的?你怎麽知道我住這?”
沈青翎朝她走去,目光從滿帶笑意到驚慌一瞥。
“小心!”
一支箭矢從陶苓的耳邊飛過,擦着脖間,如一道利風,驚得沈青翎後背冒出一陣冷汗。
陶苓以分毫之差,側身躲過了利箭的逼迫,随後,她穩住身子,看向利箭飛來的方向。
漆黑的夜空下,是一片不染月色的茂密樹林,陶苓深知樹冠裏一定有人藏身,無奈于她看不清對方。
不過須臾間,客棧二樓上騰空跳躍出幾道身影,他們目标簡單明确,是沖着沈青翎去的。
一陣刀劍的碰撞聲中,陶苓立刻起身奔向沈青翎,空手将其中一個黑衣人擊倒,同時奪了他手中的刀。
“沈青翎,我真是沒想到,在紗羽國的地界上竟然也有你的仇家。”
沈青翎站在她身後,滿眼只關注着她脖間微微滲出的血跡:“你受傷了。”
陶苓擦了一下脖間蹭出的一道傷口,滿不在乎道:“這點小傷算什麽,倒是你,還不趕緊躲起來,免得誤傷了你。”
陶苓活動了一下手腕,看着街道中站着的幾人,眼裏慢慢露出興奮的神情。
她可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