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胡幺兒看着底下人群異樣聲越來越大,面上猶豫兩難。她已經答應了大殿下不再追究一葉盜賊的事了,便是不會再過問了。
盡管她确實對一葉盜賊恨得牙癢癢。
她看向身邊的大殿下,對方瞪着一雙眼,滿臉怒氣大過不可置信。
“你們這些人,吃着皇家的糧食,竟然還敢在這裏诋毀皇家辦事不力了?再說了,據我所知,一葉盜賊做的都是劫富濟貧的事,與其讓那些貪官為非作歹,劫些銀子給窮人花花又怎麽了?”
陶玱此言一出,眼前排隊的人群一個個舉着拳頭附和贊同,畢竟這群人裏,多的是窮得吃不上飯的流民。
趙憶見局勢有些失控,回頭看了一眼街頭的方向,那裏空蕩蕩的,兩個人影也沒有。她再度回過頭來,神色卻是明顯的有些慌亂:“大殿下不常在鄖國,自是不清楚,這一葉盜賊不過是打着劫富濟貧的幌子,做的到底是什麽肮髒事,就不得而知……啊!”
一個熱乎乎的包子砸在了趙憶的右眼上。
“本王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陶玱一手叉腰,另一手一揮,“牧昇,把她帶下去,留着實在礙本王的眼。”
牧昇得令,将手中已開的劍鋒塞回劍鞘中,使喚着兩個大漢朝趙憶面前走去。
趙憶見狀驚恐道:“你們要幹什麽?大殿下,她是一葉盜賊啊,你們為什麽不抓她?為什麽要抓我?救命啊!救命啊!”
趙憶掙紮着,可她一個女子,本就敵不過男子的力量,況且面對的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粗犷大漢,她就像是拎小雞一般被人一把撸了起來。
“光靠一個孩童的話就敢跑到本王面前撒野,光是你擾亂本王施粥一舉,便可治你藐視皇恩之罪。”
趙憶像是瘋了一般,目光通紅的瞪着陶苓,仿若已聽不見任何聲音:“為什麽你幹着偷雞摸狗的肮髒事,還能活得這麽體面?我不過是努力的想要爬的更高,想要生活的更好,為什麽要那樣去傷害我?為什麽不能放過我?為什麽!為什麽!”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質問敲打着陶苓的心門,她不懂為什麽趙憶會對她有這麽深的恨意,但她知道,如果放任不管,趙憶一定活不了的。
她欲向前走去,被舒曼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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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管。”她直直的盯着陶苓,眼底流露一絲少見的擔憂。
陶苓經她提醒,這才意識到,若是自己插手說情,等于在衆人面前認下了趙憶所說的事實,這于陶苓本人而言或許無足輕重,可對紗羽國而言,卻是重中之重。
她的這一身份,萬不可坦露在世人眼前。即便她清楚,自己并沒有在難民面前摘下過面巾,那個孩童也從沒見過自己的樣貌。可她确實應了趙憶之言,她就是一葉盜賊的事實。
趙憶嘶喊的聲音漸漸遠去,陶玱安撫百姓後,繼續進行施粥之舉,更是安排長奉樓端出各色菜肴供大家品嘗。
方才的一切就好似一陣風帶過,飄蕩在耳後,無人問津。
而趙憶最後悲憫的神色卻始終在陶苓腦海中,揮之不去。
反複思忖,她還是将牧昇拉至一旁,警告他一定不要弄出人命,畢竟趙憶所言确實屬實,她就是一葉盜賊的事實。而趙憶變得現今這般瘋癫,到底是經歷了什麽?
她回想着方才種種,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後來經舒曼提醒,她才終于發現了那個不對之處。
當時趙憶被兩個大漢制服時,全身瘋狂掙紮卻顯得軟弱無力。要知道,趙憶能被選入下閣位,各方面能力均有過人之處,可方才的她甚至連半點武力都使不出來。
“她被人挑斷了手筋,似乎還被……欺辱過。至于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就不得而知了。”
舒曼平淡的說着,她看着陶苓的目光複雜,帶着不自覺的深疑,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徘徊在心中良久的問題。
施粥之舉結束在傍晚落暮時分,奇怪的是,作為禦息閣閣主的屈青卻并未到場。
人群陸續散開,陶苓拿着掃帚将路面清掃幹淨,從長奉樓一直掃到街尾,直至眼前出現了一雙雪白的錦靴。
她擡頭看去,沈青翎一身白衣出現在她眼前,在即将天黑前,給足了她一道亮麗耀眼的光。
“還好嗎?我聽說有人找你麻煩了。”
陶苓嘴角一勾,滿不在乎道:“我能有什麽事。”
随後,她低頭繼續清掃路邊的食紙。
沈青翎看着她:“一葉盜賊真的是你嗎?”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腰,神色輕松道:“如果是我,你當如何?”
暮色将二人周邊漸漸包圍,而陶苓,也慢慢融入了黑暗中。
她一貫的黑衣,和沈青翎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你真的是一葉盜賊,那我就決定放過對方,畢竟我想要尋回之物,本來就是你的。”
沈青翎向前一步靠近,低頭看向陶苓,此刻,他真的有些動容的想要将對方攬入懷中。
“我說過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是誰,我只當你是陶苓,禦息閣的陶苓。”
“就只是禦息閣的陶苓?”
沈青翎笑道:“當然,難道你想回紗羽國?去了紗羽國,我可未必能護住你了。”
陶苓道:“為什麽?”
沈青翎眸光暗了暗,似是想到了什麽擾興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氣:“答應我,好好待在鄖國,待在我身邊,好嗎?”
他眼裏少有的柔情凝望,陶苓的心情不自禁的有些動容了。
“我……”她糾結的攥緊了手中的掃帚,心裏有根弦繃得緊緊的。
她驚訝于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這個問題,又不明白沈青翎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要自己待在他身邊,又是什麽意思?
“王爺。”
二人身後,戚海棠笑意淺淺的走來。
“你怎麽來了?”沈青翎一改方才的神情,面色平靜的看着對方。
戚海棠低頭笑了一下:“說來好笑,今日整理家當時才發現,我替王爺珍藏好些年的酒還從未拿給王爺品鑒,這不,特意拿來給你了。”
沈青翎接過她手中的酒壇:“酒我收下了。”他的态度與方才面對陶苓時完全判若兩人。
戚海棠笑得有些苦澀,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陶苓:“我聽說,今日施粥宴鬧了點誤會,妹妹沒事吧?”
陶苓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三人之間再無人多言,就這樣沉默的站在街道中央。而此時,陶苓更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我先走了。”她拿起掃帚往回走,被沈青翎一把拽住了。
“去哪?我跟你一起。”
陶苓看了一眼戚海棠:“不用了。”
沈青翎沒有放手,陶苓也僵持在原地。
戚海棠看在眼裏,想着陶苓應是誤會了她和沈青翎的關系,正欲解釋時,漆黑的夜空中突然飛來一物,狠狠的砸在戚海棠的胸口。
“啊!”
戚海棠重重的摔倒在地,同時落地的還有一袋面粉。
陶苓面對着戚海棠,看清戚海棠沒有受傷後,便尋着飛來之物的方向看去。夜空中,一道黑影速度極快的朝她的方向奔來。
“小心!”
黑衣人又将一袋面粉扔過來,陶苓下意識推開沈青翎,随後用掃帚挑起地上的面粉袋,與空中的撞在了一起。
白色的粉末在夜空中彌漫飛揚,看不清的混濁視野中,陶苓的腰肢被人用力一挽,她反應極速的還之一腳,卻發現對方似乎很熟悉她的招數,這一腳并未對對方造成任何傷害。
而她,卻在這一腳後,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白色的粉末随風揚去,留下的就只有倒在街邊的兩道身影,和一壇破碎流淌的酒水。
沈青翎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午後,陽光十分刺眼,照得他睜不開眼。
“別動,別揉眼睛。”時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沈青翎的眼角不自覺的流出了眼淚:“我的眼睛怎麽了?”
“中了點毒,已經上過藥了。”時逸遞給他一個手巾,“放心,這毒不厲害,死不了也瞎不了。”
沈青翎摸了摸眼角,突然想到了什麽,忙問:“她怎麽樣了?”
時逸當他問的戚海棠:“她沒事,她比你聰明,至少遇到粉末知道閉眼睛,不像你,睜那麽大眼睛到底在看什麽?”
沈青翎沒理會他的話:“她現在在哪?”
時逸道:“還能在哪,當然在畫坊啊!”
“畫坊?”
時逸嗯了一聲:“難不成要我把她帶來這?你不是不喜歡戚海棠嘛,我可不敢自作主張,省得吃力不讨好的……唉?你起床做什麽?你的眼睛現在還不能睜開……”
沈青翎找遍了幾處陶苓常去了的地方,都不見她的身影,禦息閣的人昨夜就不見她回去,百花鋪子的門簾一直緊閉,據鄰鋪反映,這間糕點鋪子已經停業有幾日了。
一切與陶苓有關系的人他都找過,可他們都不知道陶苓去了哪裏,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昨夜,他在茫茫粉末中看清了有人帶走了陶苓,那人一身黑衣,黑巾遮面,打扮上倒是十分像一葉盜賊。可他倒是希望,對方不是。
“紗羽國的大殿下在今日一早就動身返程了。”
唯一與陶苓還能扯上點關系的人也離開了鄖國,這一切的一切,那麽反常又那麽的巧合。
到底是誰?對方帶走陶苓的目的是什麽?
此刻,沈青翎的內心開始搖擺不定。
陶苓到底是什麽人?
若堅信她是一葉盜賊,昨夜裝扮一葉盜賊的人和陶苓又有何關系?
若她不是一葉盜賊,只是紗羽國派來監視他的人,又是為何會被一葉盜賊盯上?還是說,是紗羽國的人用了點手段想将她帶回?那她回去,還能安穩度日嗎?
不安和擔憂在他心中肆意瘋長,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急需見到一個人。
陶苓,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