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蕭常遠帶着蕭策和北原鐵騎在上京城門口同蕭彧和耶律蘭兮告別。
蕭常遠拍了拍蕭彧結實的胳膊,說:“好好輔佐陛下,有空就帶着兮兒回北原來看看我們。”
随後蕭常遠又轉頭同耶律蘭兮說:“兮兒,這個臭小子混球得很,跟我年輕時候一模一樣,他要是犯了渾,千萬別手下留情,給我好好的收拾他。”
耶律蘭兮看了一眼蕭彧,對蕭常遠說:“蕭伯父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好好‘照顧’他。”
蕭彧笑道:“爹,我還是你的親兒子嗎?你怎麽對我就這麽狠?”
蕭常遠:“哼!這也叫狠?你祖父當年對你爹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那才叫狠,比起他老人家來,我對你們兄弟已經是很仁慈了。”
蕭彧撓撓頭,小聲嘟囔道:“說得好像你就沒打過我一樣。”
“說什麽?!”
“沒沒沒,我沒說什麽,那個,老爹,大哥,時候不早了,你們還是早些啓程吧。”
蕭常遠和蕭策翻身上馬後,蕭常遠就說:“雖已到了早春,但是天氣依舊寒涼,你們倆早晚多穿件衣服,以免着涼了,駕!”說完蕭常遠就駕馬前行了。
看着蕭常遠離去的背影,耶律蘭兮想起去年夏日,岐王對他說的話:“雖是夏日,但是山中天氣寒涼,多給自己加件衣服。”
呵!他本以為這輩子也聽不到這樣的話了,但是今日蕭常遠這一句簡單的問候竟讓他有些恍惚,把岐王和北原王的背影重合在了一起,他盯着那離去的背影愣神了好久。
蕭策:“彧兒兮兒,珍重。”
蕭彧:“大哥,保重。兮兒,大哥同你說話呢。”他發現耶律蘭兮在發呆,就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耶律蘭兮。
耶律蘭兮回過神來,沖蕭策作揖,說:“抱歉了大哥,方才走神,大哥一路保重。”
蕭策點點頭道:“保重。”說完
蕭策就駕馬跟上自己的老爹,帶着北原鐵騎浩浩蕩蕩地回程了。
蕭彧看着父兄揚長而去後,就轉身和耶律蘭兮說:“走吧,咱們一起去尋找你想要的答案。”
耶律蘭兮看着蕭彧,看着這個自己深愛的英俊男人,緩緩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去。”
蕭策追上自己的父親後,向後看了看上京城的方向,問:“父親,我看兮兒這兩天一直魂不守舍的,就連彧兒也是心不在焉,你說他們倆不會知道些什麽了吧?”
蕭常遠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走吧,我相信那個人,他會處理好的。”
蕭策低聲自言自語道:“希望他們能平靜的接受這一切。”
說完,兩父子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彧和耶律蘭兮他們在桃宅的附近和高彪孫郃碰頭,高彪說:“我們探查過了,這宅子裏只有李岑一個人,并無防衛的人。”
耶律蘭兮覺得堂堂一個都察司的司長,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裏在這方小小的院子裏運籌帷幄,怎麽就沒有侍衛保護呢?他問:“真的?”
孫郃接話道:“真的,都察司的部署我最清楚,但是這間院子裏确實除了司長,誰也沒有。”
耶律蘭兮看着孫郃,欲言又止。孫郃看出來耶律蘭兮想問他什麽,他坦誠道:“王爺,當初司長只是讓我利用一切都察司的力量助你登位,并沒有告訴我他的計劃,所以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就憑你我近一年的主仆情分,我一定會告訴你。”
耶律蘭兮:“我明白。”
蕭彧走過來說:“行了,咱們先進去,高彪孫郃留在外面接應我們,以防萬一。”
說着,蕭彧和耶律蘭兮就向桃宅的方向走去。
蕭彧輕輕推開桃宅的門,右手放在雪仞的刀鞘上,小心翼翼地往院子裏面走。耶律蘭兮也是,他的手也悄悄放在腰間,如果遇到情況好第一時間抽出殘夢防身。
蕭彧輕輕地耶律蘭兮說:“兮兒,看樣子,這裏好像真的沒有守衛。”
耶律蘭兮說:“還是小心點為上……”
“我以為你們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找到這裏,沒想到這麽快。”
蕭彧和耶律蘭兮一轉身,發現李岑正坐在一棵桃樹下的石亭裏喝茶賞桃花,似乎已經在等着他們來找他。
這個和岐王一般年紀的儒雅男子,在一年不見後,這兩鬓又添了些許星白。這是耶律蘭兮見到李岑後的第一感覺。
李岑似乎看不到他們倆放在刀鞘上的手,也感覺不到他們的敵意,朝着前面的兩個空位擡手,說:“這間院子裏只有我一個人,過來坐。”
兩人面面相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過去坐下。
“喝茶。”
蕭彧擡手謝絕道:“不必了,多謝李司長。”
“早就聽聞北原王的二公子儀表堂堂,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蕭彧似笑非笑地說:“小子多謝前輩誇獎。”
李岑笑道:“果然果然,是他蕭常遠的兒子,就是這副自戀自誇的模樣也和他一模一樣。”
随後不等耶律蘭兮和蕭彧開口,他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坦然地說:“你們今天來,無非就是想向我尋求真相,但是我想着你們應該沒這麽快知道,應該是抓到了宿眠風,他告訴你們了吧?還有那個孫郃,明明是我都察司的人,還是我安排給你的人,卻對你比對我還忠心,要不得要不得。”
耶律蘭兮平靜地問李岑:“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麽?還請李司長明示。”
李岑喝了一口茶,說:“你們想從什麽時候開始聽起?”
蕭彧冷笑道:“當然是從最開始的時候。”
李岑放下茶杯,回憶說:“嘶,最開始的話應該是從岐王去江月閣見你之前。那個時候太子和律王勢力如日中天,所有人都以為将來天下之主一定是從這兩個人中出,但是岐王卻不這麽認為,他和我早就看出來律王和太子的劣根,知道這兩個并非是明君,所以我們就在暗中觀察,在諸皇子中尋找明君,最後找到了九皇子耶律蘭俊,但是你們也知道,九皇子和其生母都不受寵愛,而且九皇子當時也十分懦弱,想要在他兩個哥哥中殺出一條血路我們還得多費心思,制定一個計劃,這個計劃就叫‘鷹巢計劃’,而計劃的執行者是你們倆,蕭彧和耶律蘭兮。”
蕭彧皺眉道:“這怎麽還有我的事?”
李岑笑道:“朝廷讓你入都為質,你想想,照你爹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真的就這麽輕易就讓自己的兒子身陷險境?那是我派人和你的父兄說了這個計劃,你爹和岐王從小一起長大,他當然相信岐王的眼光,為了大涼,他只能這麽做。”
蕭彧愣神愣了半天,看了看同樣震驚的耶律蘭兮,又問:“那,那我和兮兒的相遇呢?”
李岑輕笑道:“老閣主告訴了我和岐王,耶律蘭兮的行蹤,再加上蕭二少這邊我也一直派人盯着,所以,我知道你們最後落腳點會在古溪鎮,我們想辦法讓宿眠風易容成殺/人/色/魔,然後在古溪鎮散布他的消息,就是為了讓你們相見,合作緝拿,為你們之後在京城的再次相遇做鋪墊,我和岐王的本意就是讓你作為計劃的執行者之一,和耶律蘭兮一起輔佐明君,否則單靠兮兒自己是無法完成這件事的。”
“!!!”
這會兒耶律蘭兮和蕭彧震驚得徹底說不出話了,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北原王父子、江月閣的老閣主會卷進這場計劃當中,甚至,連他們的相遇都是被人設計好的,這讓他們的後背開始冒冷氣。
耶律蘭兮在桌子下緊緊握着蕭彧的手,面上卻強裝鎮定地問:“那,請李司長告訴我,我父親去世後的所有。”
李岑眼帶笑意指了指耶律蘭兮,便轉頭朝身後的桃花樹喊道:“我說你這個兒子還真是傻小子,事到如今還相信你已經死了。”
“!!!”耶律蘭兮和蕭彧震驚地望着從桃樹後緩緩走來的熟悉身影,半天回不過神。
耶律蘭兮下意識喊道:“父王?!您真的沒死?”
岐王緩緩走到耶律蘭兮和蕭彧身邊,拍拍他們的肩膀道:“好小子,不負重托,都是好樣的。”
此時耶律蘭兮回過神了,他的父親沒死,真的沒死,他回來了。
耶律蘭兮覆上父親壓在他肩膀的手,确定了這不是夢,手掌的溫暖騙不了人。
他熱淚盈眶地哽咽道:“父親,您終于回來了。”說完便撲倒岐王的懷裏大哭,“兮兒想你,兮兒真的想你,父親。”
岐王如何不知他一路走來的不易,真的難為他了。他輕輕拍兒子的後背,“我的兮兒長大了,不愧是岐王的兒子,小兔崽子,做的不錯。”
耶律蘭兮松開岐王,擦幹眼淚,道:“父王,李司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彧牽過耶律蘭兮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以示安慰,說:“我們之前查到毒藥是假的,難道?”難道真的有起死回生,瞞天過海的藥嗎?
岐王走到李司長身邊,點頭道:“不錯,你們之前猜的不錯,蘇三确實是我們的人,按照我們的計劃制毒,九香五毒散确實致死,不過他少了一味生草烏,加了一味人參之後,藥效便不會致死,而是使我陷入一種假死狀态,這個狀态可以維持三天。”
蕭彧驚愕道“三天?那不是……”那不是剛下葬皇陵就給刨出來了……
岐王擡眸看了一眼蕭彧,似是瞧穿了他的心思,解釋道:“我和李岑早就安排人手在岐王府候命,在下葬的前一日就将一個死囚犯易容成我的模樣将我換了出來,要不然還真讓都察司去刨皇陵不成?”
耶律蘭兮插嘴問道:“可是這一切究竟從何時開始的?你們什麽時候開始
李岑慢條斯理地說:“你父親和我的計劃,以上說的是鋪墊,下面的才是真正計劃的開始,我和你父親将宿眠風安插在律王身邊,讓他獲取律王的信任,然後律王又将他派到了太子的面前當作他的眼線,這對我們了解這兩個人的情況大有助益。計劃開始,我們讓宿眠風蠱惑太子拉攏岐王,你父親假意投靠後就把這個消息告訴律王,引導他對岐王起殺心,之後我們又讓宿眠風裝作‘面具人’引誘拓跋林去找蘇三拿毒藥。之後你也知道,律王買通張管家,按照岐王和我制定的計劃,“毒死“岐王,之後……”
耶律蘭兮打斷道:“之後就是我聽到父親身死的消息後回來襲爵,你開始引導我輔佐皇子俊,對嗎?”
“是的”
“那我有個問題,之前文賢皇後不同意讓她的兒子奪嫡,怎麽就短短幾天她就能做出以死相逼的地步?這中間,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談起文賢皇後,他嘆了一口氣道:“沒錯,是我給她去了一封信,告訴她只有讓皇子俊登上皇位,皇子俊才能活命,大涼才有未來,她自己才能有自由。至于後面的北原危機,是律王自己一意孤行,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讓拓跋林和科利铎搭上線了,所以,我和你父親能做的只能是讓宿眠風把那份地契給你們,幫助你們解決北原危機,但是我沒想到你們居然因禍得福讓兵部尚書的位置空置。”
蕭彧問:“那祭天大典、太原之戰還有太上皇中風呢?”
李岑轉頭看了看天空中飛過的幾只燕子,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膝蓋說:“很多時候我們都只是做推動的作用,催化太子和律王的倒臺,幫助你們上位而已,所以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比如,剛才你說的這三件事,不過律王自己也蠢,分明是他自己想的計謀,最後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連同胞弟弟對他也只不過是利用而已,真是因果報應不爽。”
他看了一眼蕭彧和耶律蘭兮,說:“這就是我和岐王制定的計劃全部,用岐王的犧牲讓你們回京輔佐皇子俊,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耶律蘭兮眼含熱淚地望着對面的父親,哽咽道:“那,那這些事情,父王你自己也能做,為什麽一定會選中我呢?讓我來完成呢?”
岐王低頭從腰間拿出了一枚玉佩,正面刻着“立心”二字,反面刻着“立命”緩步走到耶律蘭兮和蕭彧面前,拉過耶律蘭兮和蕭彧的手,将他們的手掌翻向上,将玉佩放到他們的手中,哀嘆道:“聖人說過‘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鷹巢計劃’本就是讓你二人助九皇子登基稱帝,輔佐他開創盛世。兮兒,彧兒,如今你們在朝堂上也能獨當一面了,也明白咱們現在這個朝廷如今穩定有餘,強盛卻不足。大涼的強盛,外要清倭寇,內可安百姓,能做到這點的,只有九皇子,他生性仁善卻不懦弱,能體察百姓疾苦,也能安一方天下。而你們倆,早年游歷江湖,比任何人都清楚百姓的生活,而且,你們從小四處游歷,所以放眼整個大涼,律王、太子甚至是朝堂上的任何人,沒人能真正猜透你們的心思,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我們需要的,就是游離在朝堂之外,卻又與朝堂息息相關的人,來做此事。”
耶律蘭兮喃喃道:“所以,你騙了我,騙了先帝,騙了陛下,騙了全家,母親和弟弟們還在為你的離去難過。”
說到此處,岐王不免愧疚,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兮兒,父王對不起你,讓你承受了這麽多痛苦。”
倘若耶律蘭兮和蕭彧沒有走過這一遭,他絕對會怪罪他父親沒有将一切告訴他,還将他當作棋子,可是經歷這麽多的腥風血雨之後,他更能明白父親的苦衷和無奈。為盛世開太平,這不僅是父親的心願,也是他的心願。
蕭彧瞧這兩父子一個個都在哀傷,幹幹脆脆地喊了一句:“父王,既然事情都已經結束了,那您是不是應該回家了?母親和倆弟弟都在家裏等着你們呢,這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如今陛下登基,盛世降臨,咱們也該一家團聚了。”
岐王和耶律蘭兮的神思都被拉回來,耶律蘭兮瞪了一眼蕭彧道:“笨蛋!你說得倒輕巧,可是當初父親的‘死訊’可是昭告天下的,如今你讓父親又以岐王的身份回去?這不荒唐嗎?”
李岑附和道:“嗯,兮兒考慮周到,岐王已死,便不能回朝堂了,不然陛下如何向天下人解釋?”
蕭彧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讓父王和母妃去北原,北原王府離京城天高皇帝遠,而且有我父親和大哥照顧,兮兒也能放心些,日後我和兮兒回去探望,咱們也能一家團聚呀。”
岐王擺擺手道:“彧兒有心啦,不過父王早年間就與你母妃商議過,等到日後功成身退,我便帶她游歷江湖,寄情山水,這也是你母親畢生所願。”
李岑道:“我也告老還鄉了,都察司以後就交給你們了。”
耶律蘭兮和蕭彧緊握手中的玉佩,“立心”“立命”仿佛此時刻入他們骨血,化作他們心中的雄鷹和狼王,保護天下所有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