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明歷二十六年初,大年三十,除夕大雪,乾德皇帝耶律蘭俊登基,娶柳氏為皇後,奉明歷皇帝為太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封文苑閣大學士柏君書為太傅,耶律蘭兮為安王統領吏、工部、禮部和大理寺,蕭彧為忠毅王,統領兵部和刑部,太原守軍救駕有功,減免賦稅三年,原太守霍雲為長信軍軍師,繼後拓跋氏在得知律王刑王結局後便于宮中自缢而亡。
律王刑王伏誅後慶國公拓跋林被打入天牢聽候發落,而律王帳下謀士宿眠風則在律王事敗之後就逃離了上京城,至今下落不明。
乾德帝仁德,對律王刑王的黨羽不進行剿滅,相反只要投降就既往不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但是唯有一件事,乾德帝的做法遭到了大臣們的反對。
禮部尚書徐有平說:“陛下,文皇貴妃是皇帝生母,理應追封為皇太後葬入皇陵,将來和太上皇合葬,這,這怎麽能将她火化撒入大海呢?這于禮不合啊,還請陛下三思。”
乾德帝擡手制止道:“衆卿不必多言了,朕意已決,将母親的遺體火化,衣冠冢葬入皇陵,今日上早朝之前朕就此事特意與太皇太後和太上皇商量了,他們也都同意這個做法。”
耶律蘭兮出列說:“既然是陛下、太上皇和太皇太後的決定,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照做就是了,讓欽天監挑出一個良辰吉日就把這件事情辦了吧。”
蕭彧也出列附議道:“陛下,臣附議。”
皇帝和兩位文武百官之首都發話了,底下的人能不附和嗎?紛紛附議道:“臣等遵旨。”
太傅柏祐道:“陛下,慶國公拓跋林助纣為虐被打入天牢至今尚未定罪,還有宿眠風也下落不明,對于他二人的懲處還請陛下明示。”
乾德帝沉思片刻後就說:“慶國公拓跋林兩朝重臣,曾為我大涼披肝瀝膽,立下汗馬功勞,只是晚年卷入黨争……罷了,就,就給他個體面的死法吧,派人賜他一杯酒,也算是全了皇姑母的面子。至于宿眠風,安王追查得如何了?”
耶律蘭兮:“陛下,臣還在全力追查,一定會給陛下一個結果的。”
乾德帝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對了,朕還有一件事,忠毅王!”
“臣在”
“之前北原危機的時候由于律王與北原勾結,齊州拱手讓人,你曾經向太上皇保證你蕭家一定會奪回齊州,現在朕問你,齊州,能不能給朕奪回來?”
蕭彧下跪叩首道:“臣,定會親自帶兵奪回齊州,望陛下放心。”
“好,不愧是蕭家的好兒郎。行了,今日早朝就先議到這兒吧,退朝!”
耶律蘭兮和蕭彧出了皇宮後,見孫郃和高彪等在門口,一如當初他們初識之時的景象,一個牽着越影,一個駕着馬車。
看到此情此景,耶律蘭兮笑出聲來,“兮兒,你笑什麽?”
“我笑你,怎麽還讓他們倆牽着馬兒,駕着馬車來接我們,怎麽?你不想和我在一處了?嫌棄我了?想要另覓新歡了?”
蕭彧轉了轉眼珠,在耶律蘭兮的耳邊輕言調戲道:“你別說,新歡沒有,不過這舊愛倒是有一個。”
耶律蘭兮挑眉問道:“哦?誰啊?說來聽聽,讓我認識認識,到時候好把正室的位置讓給他?”
蕭彧一副欠揍浪蕩的樣子說:“好說好說,這位新歡的名字叫‘李峤’是為夫在古溪鎮認識的,睡過一次,也共患難過,樣貌也好,就是脾氣有點差,到時候為夫把他接回上京城和我們一起,你多擔待。”
耶律蘭兮瞥了一眼遠處的高彪和孫郃,看見兩人沒有看他們,就對着蕭彧的耳朵吹氣道:“既然彧郎都坦誠相待了,那我也坦白從寬吧,我曾經也遇到過這麽個讨厭鬼,叫‘蕭宸’的,不知道彧郎認不認識?”
蕭彧:“為夫聽說過這個人,聽說這個人風流倜傥,玉樹臨風,貌比潘安,怎麽?兮兒也為他着迷過?”
耶律蘭兮擡手捏了捏蕭彧的袖口說:“着迷談不上,只不過這個人自負得很,也讨厭得很,以前經常激怒我,讓我想給他的食物裏下點兒蒼蠅粉、樹皮之類把他毒啞喽,省得煩人。”
蕭彧見四下無人,就大膽地将耶律蘭兮攬入懷裏問:“你舍得嗎?”
“你猜?”
兩人相視而笑,蕭彧吻了吻耶律蘭兮的額頭就放開他說:“你的傷口未愈,受不得寒氣,所以我讓孫郃駕了馬車來,至于越影,是因為前段時間太忙了一直沒好好溜它,所以我讓高彪把它帶出來走走而已。”
耶律蘭兮撇撇嘴角,說:“好吧,彧郎如此賢惠,本王之心甚慰。”
蕭彧說:“算算時辰,伯母他們應該也快到了,咱們快些回去準備準備,今個兒是正月十五,咱們好好吃上一頓團圓飯。”
耶律蘭兮點頭道:“對了,不是說北原王也要來嗎?估計也快到了吧?你就不打算去迎迎?”
“送你回去之後我和大哥就去城外迎接老爹,行了,咱們走吧。”
兩人帶着孫郃高彪回了安王府後,蕭彧就打算回忠毅王府同大哥一起去迎接自己的老爹。
出門前,耶律蘭兮見他看着自己,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就問:“彧郎,你怎麽啦?怎麽這麽看着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蕭彧讨好道:“沒有沒有,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快說!”
蕭彧一邊慢慢後退防止耶律蘭兮撲過來,一邊小心翼翼地說:“其實呢我們倆的事兒,早就在我們從魏國回來以後我就寫信告訴老爹和大哥了……兮兒兮兒,別激動別激動,啊!”
耶律蘭兮聽到蕭彧說早就把他們倆的事告訴他父兄了,還一直瞞着他,怪不得他第一次見蕭策就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樣,敢情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就他一個人蒙在鼓裏,到了這會兒,這北原王都快到京城了這個讨厭鬼才來告訴他,這簡直讓耶律蘭兮氣得不行,“騰”地站起來一把奪過丫鬟的掃把就追了出去。
“蕭彧,這麽重要的事你現在才告訴我,我看你今晚就和你的搓衣板兄弟睡去吧!”
蕭彧跑到大門口,對耶律蘭兮喊道:“我現在告訴你是讓你有個準備,晚上我爹也要來吃飯,兮兒,別害羞嘛,這‘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嘛。”
耶律蘭兮拿起掃把就朝蕭彧扔過去,笑罵道:“我見你大爺!看晚上回來我怎麽收拾你。”
蕭彧嬉皮笑臉道:“走了啊!”
耶律蘭兮見蕭彧走後,哼了一聲就打算回屋,剛一轉頭就發現院裏的下人都在跟看猴戲一樣看着他們,他的老臉頓時一紅,說:“看什麽看,沒見過本王教訓王妃的嗎?有點眼力見兒,去去去,幹活幹活。”
京郊,桃宅
李岑悠閑地給院子裏的花澆水,聽着暗探給他彙報京中發生的事,彙報完之後,他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準備準備,過兩天,某些人該找上門來了。”
京郊官道上,蕭彧和蕭策早就在石亭裏等着北原王蕭常遠的到來。
“彧兒,我是真沒想到安王長這樣,之前只是見你在信裏說他的好,我和爹都以為是你誇大其詞,但是這幾日通過我對他的觀察發現他确實是良配,彧兒,你同大哥再說一次,你和他是認真的嗎?”
蕭彧看着蕭策的眼睛,認真道:“我蕭彧願向北原狼神發誓,我和耶律蘭兮是認真的,他就是我這輩子至愛之人,我會和他一路走下去。”
蕭策說:“可是如今新帝登基,一切都百廢待興,他是岐王長子,更是安王,注定此生都要受困在上京城,大哥知你從小便是向往自由逍遙的人,你真的想好了要和他一起套上枷鎖,永遠留在朝堂之上嗎?”
蕭彧笑道:“以前是我眼界太小,我以為北原有爹,有你還有整個北原鐵騎,而我只要逍遙度日就行了,最多,就像當初一樣為了北原,為了蕭家入都為質。但是自打我來了上京城,經歷了這些事情後,我才發現,不是只有北原和蕭家才是我的責任,新帝還是九皇子的時候就想着為國為民;兮兒父親身死,他為了保住王府上下情願放棄逍遙自在的生活;靈湘在天壇為護主犧牲,她死的時候尚未和孫颌成親,而孫颌呢,他本可以守着靈湘的墓過一輩子,但是他還是回來了,這是他們倆忠心護主的責任;霍雲和曹勳雖曾叛亂,但是他們到底還是為了太原的百姓,就連魏國的長公主白梓瑤都能為了她的國家甘願冒死來涼國行刺,他們教會了我什麽才是責任,保護一家老小是責任,身為大涼的子民,擁戴明主,共開盛世更是責任,所以大哥,從來都不存在什麽‘囚籠’和‘枷鎖’,因為這些都是我的責任,是屬于你的,我的,陛下的,兮兒的乃至所有大涼子民的責任。”
蕭策吃驚于他這個弟弟的成長速度,也因為蕭彧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而感到欣慰,他重重地拍了拍蕭彧的肩膀,感嘆道:“彧兒,你真的長大了。”
蕭彧露出少有的憨厚的笑容道:“這得多虧來這上京城走了一遭,自己明白了一些道理,最關鍵的,還是撿了個漂亮的媳婦兒。”
蕭策笑罵道:“你小子……”
“籲!我說你們兩個臭小子,見着老爹來了都不出來迎一下?”
兄弟倆這才跑出石亭迎蕭常遠。
“爹,好久不見,可想死我了。”
蕭常遠下了馬,把馬鞭扔給了校尉後就走過去伸出臂膀抱了抱兩個兒子,嘴裏還誇着蕭策:“幹得不錯,不愧是我的兒子。”
蕭彧聽到自家老爹誇大哥卻不誇自己,立馬就不幹了,他抱怨道:“老爹你怎麽這麽偏心啊?就誇大哥就不誇誇我?這計策還是我和我媳婦兒想出來的。”
蕭常遠照着蕭彧的腦門狠狠地敲了一下,說:“你小子還好意思提?知不知道你們被刑王圍殺了無音訊的時候老爹我有多擔心嗎?還想讓我誇你,門兒都沒有。”
蕭彧摸着腦袋就知道一個勁兒的傻笑,哄道:“哎呀,知道讓爹和大哥擔心了,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還給你帶了個媳婦兒回家。”
蕭常遠:“你小子,哼!”
蕭策見兩人沒完沒了了,就打了個插,說:“好了好了,爹,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人家安王早就把太夫人和葉老閣主他們接回來,別讓人家久等,走吧走吧。”
蕭常遠問:“怎麽不先去拜見陛下?”
蕭彧嘆了一口氣說:“陛下不在宮裏。”
……
東海,乾德帝抱着一個盒子站在海邊,身後方圓十裏都駐守着軍隊,皇後柳氏也在一旁陪同陛下。
乾德帝對着懷中的盒子說:“母親,以前您常說自己是籠中的囚鳥,從來都不得自由,也不曾看過宮牆外的藍天,以前是俊兒沒能耐,沒能給母親想要的,現在,俊兒當上皇帝了,有能力守護好大涼的萬裏山河,也能給母親自由。今日我和心兒帶您來這兒,就是希望您能随着這片大海飄向遠方,飄向任何您想去的地方,也好好看一看大涼的大好河山。”
說着他就和皇後一起把盒子打開,将文賢皇後的骨灰撒向大海,看着母親四散的骨灰,乾德帝心裏默念:如果上天有靈,我希望母親的靈魂能化作一陣春風,肆意飄散,親吻沉睡的大地,以後風一到,萬物複蘇,我也能感受到母親的存在,以解俊兒的思念之情。
想着想着,乾德帝一滴眼淚劃過英俊的臉頰,滴落到了大海裏,随着海水四散開來。皇後柳心發現後,就拉着乾德帝的手,溫柔地喊道:“陛下”
乾德帝這才回過神來,對皇後露出溫柔的笑容說:“沒事,我沒事,我不是在為母親難過,相反,我為了她能重獲自由,得到解脫而感到高興。”
柳氏這才稍稍放心地點點頭。
乾德帝把文賢皇後的骨灰撒完了之後就帶着皇後回了行宮,順便視察了一下東海一帶民情,因此耽擱了一段時間,正月過了之後才回的上京城。
至于安王府這邊,正月十五這日蕭家、江月閣、還有太夫人他們聚在一起過元宵節,平時人丁稀少的安王府瞬間熱鬧起來了,太夫人、蕭常遠還有葉無塵都相談甚歡,因為他們都知道蕭彧和耶律蘭兮的事,所以,左不過又是一番你推我讓的誇獎。
蕭常遠:“兮兒不愧是岐王爺的兒子,有當年岐王年輕時候的風采。”
太夫人柳月:“哪裏哪裏,彧兒才是一表人才,我瞧着也歡喜。”
葉無塵:“你們別說,他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兒啊。”
這左一句一表人才,右一句天生一對,說得耶律蘭兮臉都紅了,他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蕭彧一腳。
蕭彧疼得青筋暴起,壓低聲音說:“又來?”
蕭策和長輩們聊得正高興,忽然聽到身邊的蕭彧說話,于是他問:“什麽?彧兒你說什麽什麽又來?”
耶律蘭兮看蕭策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才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腳,沖蕭策笑了笑就低頭吃飯了。蕭彧轉過身對他大哥傻笑道:“沒什麽沒什麽,那個什麽,大哥,吃魚,這魚是從江南運過來的,極為鮮美,嘗嘗。”
大家酒足飯飽,各自回屋休息,蕭彧也去了浴室沐浴,只剩着耶律蘭兮一個人坐在窗邊拿着那枚狼牙,擡頭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十分入神,就連蕭彧沐浴好,走到他面前了他還沒反應過來。
蕭彧用沾滿水汽的手輕輕握着耶律蘭兮那只拿着狼牙的手,問:“看什麽呢?”
耶律蘭兮盯着夜空中的明月說:“你說,以後的月亮也能像今晚這樣又圓又大又亮嗎?”
蕭彧把耶律蘭兮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說:“能,以後的月亮會比今晚的還要漂亮。”
沒錯,乾德帝登基,盛世将臨,不會有人深陷黑夜和恐懼,因為明月會像今晚這樣照亮每個人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