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囚鳥
第十八章 囚鳥
“司長,宮裏探子回報,昨日太後邀大公子和蕭彧到宮中一敘,之後大公子借機去了文嫔處,據說大公子讓文嫔勸說皇子俊奪嫡,可是文嫔幾次勸說皇子俊都無效。”一個探子向李岑彙報道。
李岑背對着那名探子,借着石亭的燭光看着那棵桃樹,手裏摸着腰間佩戴着的溫玉,想了良久說:“好了,我知道了。”
之後李岑又從懷中拿起兩封信,遞給那名探子道:“去準備吧。”
那名探子雙手接過信後就消失在了黑夜裏。
待那位探子走了之後,李岑走近那棵桃樹,用手輕輕地摸了摸樹幹,感覺就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臉頰一般,十分溫柔。
皇宮,上書房
耶律蘭兮今日奉旨進宮面聖。“臣耶律蘭兮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耶律蘭兮見到皇帝下跪道。
皇帝正在看奏折呢,聽到耶律蘭兮說話,才想起來自己召見了耶律蘭兮,放下奏折讓耶律蘭兮平身,說:“蘭兮,你父王喪期未滿,本來你承爵的事情應該是在三年之後,但是,今日禮部尚書徐有平和你的舅舅安國公柳越清一起奏表上書說眼下犬戎騷擾北原邊境和西邊的魏國虎視眈眈,所以他二人建議朕奪情起複,想讓你提前承爵,也好提前讓你熟悉朝堂事務,朕也覺得他二人說得頗有些道理,你意下如何?”
耶律蘭兮心想:我剛與文嫔談完話,這邊就讓我提前襲爵,李岑動作夠快的,連禮部尚書和安國公都收入麾下,都察司不愧是都察司。
耶律蘭兮:“陛下,父王新喪,作為兒子本應該為父親守喪滿三年,但是既然陛下和兩位大人都認為蘭兮能扛起重任,為陛下分憂,我想父親在地下應該也是欣慰的,所以對于提前承爵一事蘭兮沒有異議。但是蘭兮自覺能力不足,因此自降爵位為郡王,請陛下恩準。”
皇帝耶律瑾本來也認為他給岐王的權力過大,自己的親弟弟也就罷了,但是侄子到底只是侄子而已,誰能保證他能像他父親一樣不貪戀權勢呢?因此其實徐有平和柳越清上奏前,他本來就想借機削弱岐王府的實力,眼下耶律蘭兮所說正中下懷,他又豈會不答應呢?這邊說道:“蘭兮,你真的想好啦?不可反悔。”
耶律蘭兮:“絕不反悔。”
皇帝耶律瑾面上裝作痛惜不舍得的表情說道:“既然你意已決,朕便成全你,岐王就降爵稱‘安定王’,如何?”
安定王耶律蘭兮再次跪下向皇帝叩首道:“謝陛下隆恩。陛下,臣還有一事,望陛下一并恩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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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瑾疑問道:“安定王還有什麽想要的嗎?”
耶律蘭兮:“臣前幾日進宮看望太後時,得知文嫔娘娘身體抱恙便去探望,與九皇子殿下相談甚歡,九皇子也勤奮好學但是奈何文嫔娘娘病重,九皇子殿下擔心母妃身體無心讀書,臣作為他的堂兄和表兄,心中不忍,希望陛下恩準讓九皇子到安定王府與蘭明蘭德一起讀書習武。”
皇帝耶律瑾還以為是何等了不起的大事呢,原來是這件事,當下心中松了一口氣道:“俊兒快到出宮立府的年紀了,早晚都要出宮,既然他喜歡同你在一起,那便讓他在立府之前就暫住在你的府上吧。”
耶律蘭兮:“謝陛下恩典。”
宮中行事倒是快,耶律蘭兮前腳剛回家,這後腳宮裏的福齊就帶着人和降爵的聖旨到岐王府,将牌匾換成了“安定王府”,二弟蘭明看着自家的牌匾,嘆了一口氣道:“真不知道大哥在想些什麽?明明襲爵就行了,為何還要自請降爵呀?”
三弟蘭德雖然年紀小,卻是個通透的人,他拍拍蘭明的肩膀說道:“二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麽能這樣說大哥呢?你知道嗎?大哥這是在保護咱們家,不讓咱們家重新成為衆矢之的。”
蘭明:“我又怎會不知大哥的心意,可是也不用降爵吧?”
蘭德:“二哥,父王生前為岐王爺時權力過大,朝中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過問父王,為何?就是因為父王是陛下親封的親王,有輔政之權,而且父王是陛下的親弟弟,陛下自然相信把權力交給父王。可是大哥呢?如果讓大哥承爵岐王之位,你覺得陛下能相信大哥沒有野心嗎?”
耶律蘭兮和孫郃雖然站在正廳的門口,但是把蘭明和蘭德的對話全都聽進去了,孫郃道:“蘭德公子頭腦聰明,小小年紀卻能想到王爺自請降爵的用意,真是難得啊。看來日後王爺有二公子和小公子輔佐,定是如虎添翼。”
耶律蘭兮輕笑道:“他倆年紀尚小,再多歷練歷練吧。哦,對了,這徐有平和我舅舅何時成為了都察司的人了?”
孫郃:“公子英明。只是,禮部尚書和安國公并不是都察司的人。司長能讓徐有平出面是因為徐有平當年因為他偷偷挪用公款購置宅子被先帝知道,本要打入天牢,但是司長看在他能力出衆的份上,為他向先帝求情,先帝也只是罰了他三十大板和沒收了私購的宅子,所以徐有平欠了司長一個大人請。至于安國公大人,他上奏自然是因為您是他的外甥,柳大人不幫您幫誰呢?”
耶律蘭兮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之後孫郃又問道:“不過王爺,您怎麽就一定能确定陛下會允許皇子俊住到王府上呢?”
耶律蘭兮走回正廳,讓侍女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茶道:“簡單,就是剛才蘭德說的原因,不過蘭德只是說中了其中的一半,我降爵削權既是為了保護家人,也是為了能接蘭俊出宮。”
孫郃:“此話怎講?”
耶律蘭兮看着正門口說道:“我一個乳臭未幹的郡王在朝中沒有勢力,掀不起什麽大浪,他不用擔心我在背後玩陰招,而蘭俊一個不得寵不得勢的孩子在皇帝眼裏根本不會成什麽氣候,兩個沒權沒勢的人能對皇帝有什麽威脅呢?況且我都已經降爵了,也讓他稱心如意了,此時讓他答應這件事情,不難。”
孫郃稱贊道:“王爺好計謀。”
耶律蘭兮擡手制止道:“行了,別恭維了,快去把房間收拾好,一會兒皇子俊就來了。”
“王爺,王爺,蕭,蕭家二少,蕭家二少……”靈湘氣喘籲籲地跑到正廳,還沒說完一句話呢,就聽到外面的一個讨厭鬼說道:“蕭家二少蕭彧特來恭賀安定王承爵。”
蕭彧手握一柄紙扇子,原是渾身戾氣的他被身上這件金邊紫紗袍子壓得嚴嚴實實,不似武将,倒還真想整日尋花問柳的壞種,帶着一堆人走了進來。
耶律蘭兮玩味地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烏泱泱的人和禮箱,對着蕭彧笑道:“二少這又是唱的哪出戲?恕蘭兮愚鈍,還望二少指點。”
蕭彧轉頭對那群人:“禮箱放下就回府裏領賞,今日二少心情好,自然要重重地賞你們。”最後一句話,蕭彧故意提高了一個音調強調道。
那群人退出去之後,耶律蘭兮讓靈湘給蕭彧上茶,蕭彧坐下來望着那姑娘說:“好秀麗的一個姑娘,和王爺有得一拼。”
蕭彧朝耶律蘭兮瞟了一眼,轉頭就繼續向靈湘問道:“敢問姑娘閨名,芳齡幾許呀?”
靈湘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到耶律蘭兮面無表情地說道:“靈湘,沒你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和孫郃一起準備吧。”
“是”
蕭彧見靈湘出去了,就收起手中的折扇道:“原來小姑娘叫靈湘呀?好名字,好名字。”
耶律蘭兮白了一眼他說:“二少今日來我府上除了送禮,想必還有其他的事情吧?既然有事,那我們就說事,扯這些無用的有何意?”
蕭彧聽到這話,笑容愈加明顯:“蘭兮這是醋了?”
耶律蘭兮嗤笑道:“我與二少萍水相逢,何來吃醋一說呢?我只是覺得靈湘這丫頭性子跳脫,沒心沒肺,不适合二少的。”
蕭彧笑道:“呵呵,‘萍水相逢’?敢問王爺,有誰‘萍水相逢’是要寬衣解帶的?”
耶律蘭兮本來在喝茶呢,突然聽到這一句話差一點把茶噴出來。
蕭彧看到耶律蘭兮這副神情就努力憋笑,臉都憋紅了,耶律蘭兮怒目橫眉地死死盯着蕭彧,蕭彧見人逗得差不多了,也就見好就收了,正經地說道:“其實我今天來是來好心提醒你一下,皇子俊真的不是你最佳選擇,你要查岐王的死,我可以幫你。”
耶律蘭兮笑道:“看來二少是真的為律王辦事喽?事到如今,二少還在為律王做徒勞之功?”
蕭彧表情有點愠怒:“我如果和你說,我和律王只是單純的合作關系,而且,你和皇子俊的事情我也沒有和他透露半個字,你信嗎?”
耶律蘭兮:“你們倆是什麽關系我不想知道,而且就算你把皇宮那晚的事情告訴律王也無妨,律王生性多疑,他怎麽會輕易的相信一個沒權沒勢的郡王和一個不得寵的皇子會不自量力地選擇這條路呢?”
蕭彧站起來走向耶律蘭兮道:“哈哈哈,安定王不愧是安定王,還是同以前一樣聰明。”說完,蕭彧就用手輕撫着耶律蘭兮的臉頰和嘴唇,附身下來道:“你的這張嘴有時候我真想将它咬爛,看看你到時候還能說出什麽傷我心的話。”
蕭彧的嘴唇剛要碰到這張紅唇時,就聽到靈湘進來說道:“王爺,皇子俊,來了……”靈湘沒想到自己已經來就看到蕭彧附身靠近自家的王爺作親吻裝,當場呆住了。
蕭彧見外人來了,也就放開了耶律蘭兮道:“想來王爺還有事要忙,蕭彧就不打擾了,這就回去了。”
耶律蘭兮扯了扯嘴角,假笑道:“二少慢走不送。”
蕭彧走後,靈湘還沉浸在剛才看到的畫面沒反應過來,直到耶律蘭兮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她才回過神來,她激動地指了指正門的方向,又指了指耶律蘭兮,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你,你們……”
耶律蘭兮自知理虧,制止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就是個登徒浪子,捉弄人玩的。你剛才說皇子俊來了?”
靈湘才想起來剛才進來是要告訴自家王爺,皇子俊已經到了,但是由于剛才的場面太過刺激了,一時激動這才把正事忘了,現在才說:“是的,皇子俊已經到門口了。”
耶律蘭兮走出去迎接了皇子俊,但是耶律蘭兮發現皇子俊自從進府之後就回房休息了,很少說話,整個人都悶悶不樂的,心事重重的,耶律蘭兮覺得這不像他平時的樣子,就在用完晚膳的時候來到他的房間問他是不是王府哪裏照顧不周,皇子俊連連搖頭道:“不不不,不是的,安定王府的人都待我很好,只是,只是,母妃前兩天和我說了一些話,讓我感到很害怕。”
耶律蘭兮猜到文嫔會說什麽,卻依舊假裝不知道地問他:“文嫔娘娘和你說了什麽話,沒事,你都可以告訴兮哥哥。”
皇子俊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對耶律蘭兮說道:“母妃說,她想讓我參與奪嫡。”
耶律蘭兮只說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皇子俊:“我,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我只是想平安地度過一生。”
耶律蘭兮:“你快到年紀出宮建府了,也就是說你快成年了,你做出的任何選擇我都會支持你。”
皇子俊低着頭不說話了。
皇宮,宜坤宮
文嫔拿着一封信用絕望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個宮女道:“真的一定要走這一條路嗎?”
那個宮女把頭低得更低,幾乎要貼地毯上了,說:“那個人說,真的只有這一條路了。”
文嫔拿着信,走到了宮外,看着漫天翺翔的飛鳥,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