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春餘

第10章 李岑

第十章 李岑

在岐王逝世，耶律蘭兮回家的這段日子開始，太子耶律蘭瑞和律王耶律蘭平每隔幾日就會來岐王府一次。

要不就是遣送些補品和喪事用的物品過來，總之相當殷勤。

耶律蘭兮雖然之前一直遠遁江湖但是對朝堂之事也是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因此，他知道這兩人皆是心懷鬼胎，沒安好心。

但如今父親一走，自己又實力不足，現在能做的就是兩邊不得罪，盡可能地不讓岐王府再一次陷入權力的漩渦之中。

今天是岐王頭七的日子，耶律蘭兮在忙完祭拜之事回來後便閉門謝客了。

這幾日應付前來吊唁皇族和朝中官員已經讓他感到疲憊，他需要歇息一段日子，也在這段日子裏好好琢磨琢磨朝中局勢。

就在耶律蘭兮三兄弟陪柳月聊天開解時，靈湘跑過來對耶律蘭兮說：“大公子，有客來了，說是來憑吊王爺的。”

還未等耶律蘭兮開口，三弟耶律蘭德就皺眉道：“大哥不是說今天閉門謝客嗎？為何還有人來？不見。”

靈湘解釋道：“那個人說他是都察司的司長李岑。”

耶律蘭兮一聽來人是大名鼎鼎的都察司司長李岑，眉毛輕挑，在心中盤算起來：聽聞父王逝世至下葬之前，滿朝文武百官來憑吊父王的人絡繹不絕，可偏偏不見這個都察司司長李岑，如今父王下葬了，該憑吊的都憑吊了，這個時候這個人突然出現，所為何意？

耶律蘭兮稍動了一下眼珠，就和靈湘說：“既然是李司長來了，靈湘，快請人進來，我随後就到。”

耶律蘭兮轉身朝其餘三人說：“母親，既然有客人來了，我就去招待客人了。蘭明蘭德，照顧好母親。”說罷轉身整理衣襟就走了。

柳月看着耶律蘭兮的背影，覺得以前那個只會朝她撒嬌賣乖，被父親追着滿院子打的少年郎已經随岐王而去了，不免心疼這個兒子。

耶律蘭兮走到正廳就看到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正朝父親的靈位上香，那人似乎察覺身後有人，就轉過身來看到了耶律蘭兮，耶律蘭兮看着眼前這人年紀雖然與自己父親相仿，但是容貌英俊，歲月似乎對這個人手下留情了。

“不知李司長到來，真是有失遠迎，小侄耶律蘭兮拜見李司長。”

說完耶律蘭兮就先朝李岑作揖。

李岑輕笑了一聲，直接開門見山道：“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王爺下葬，你閉門謝客的時候來？你在猜我這個時候來到底是為何，對嗎？”

耶律蘭兮心裏一顫，沒想到這個李岑竟能看破他心中所想還如此直截了當地問他，都察司司長果然名不虛傳。

耶律蘭兮卻依舊和李岑打太極：“哪裏哪裏，李司長所統領的都察司乃是陛下的左右手，日理萬機，今日能來看看父王，我想父王泉下有知也定然滿心歡喜的。”

李岑看着這個滿是戒備的年輕人，道：“你不信我。”

耶律蘭兮再次作揖，繼續打太極：“小侄哪敢懷疑李司長？”

李岑似乎不想繼續就這個話頭說下去，所以直接道：“其實我今天來，一是确實來憑吊你父王的，之前因為滿朝文武百官都來憑吊，人太多太嘈雜，我不喜歡，我喜歡清淨。二是來看你的。”

耶律蘭兮皺眉反問道：“來看我的？”

“沒錯，就是來看你的。”李岑邊說邊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抿了一口茶。

耶律蘭兮繼續追問道：“小侄何德何能，能勞都察司司長親自登門看望？”

李岑喝完一口茶，沒有回答耶律蘭兮這個問題，轉而道：“你了解都察司嗎？”

耶律蘭兮因為李岑這雲淡風輕般的語氣和回避他問題的态度而感到一絲煩躁，冷笑道：“都察司，當今陛下的左右手，我朝最大的情報機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地方小吏甚至是江湖，都察司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密探也無處不在，被送進都察司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耶律蘭兮目光正視父親的牌位，清清嗓子，拔高聲音，暗自諷刺道：“我在江湖的時候還聽人說過都察司裏的都是一些冷血無情的惡鬼，都察司司長就是閻羅王，只要一進都察司就會被這些個惡鬼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聽他說完，李岑笑道：“小子，你父王曾經和我說過你頑劣成性，故意氣人的功夫更是一流，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耶律蘭兮故作恭敬道：“不敢不敢。”

李岑也不和他貧嘴了，繼續道：“你說的不錯，都察司下轄下設五科分別是緝拿科、情報科、監聽科、追查科、司藥科。緝拿科負責緝拿間諜；情報科負責收集各方情報；監聽科負責監聽百官動态并随時禀報；追查科顧名思義就是追蹤在逃罪犯；而司藥科負責的就是制造和鑒別毒藥以及其他用于追蹤和審訊的藥品。”

耶律蘭兮微睨雙眼，壓住眸中的情緒，不讓李岑發現。

李岑瞥了一眼耶律蘭兮，說：“都察司監察百事，就像你說的，無所不能，所以……你可以與我合作，找出你父親死亡的真相。”

耶律蘭兮本想找個機會打發掉李岑，畢竟此人城府極深，心思缜密，同他說話十分費神，如今耶律蘭兮只求能保岐王府上下平安，暫時不想惹是生非，查找父王之死真相的事，在他孤立無援、羽翼未豐的境況下只能暗中進行，但是一聽到後面那句，立馬難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李岑。

李岑對上耶律蘭兮投來的目光，慢慢道：“岐王的身體狀況确實是有些不适，但也不至于喪命，這一點你我都清楚。所以你不覺得你父王死得很蹊跷嗎？”

耶律蘭兮本就懷疑父王之死沒有那麽簡單，但是也只是疑慮而已，如今聽到這番話，這說明父親之死就是蓄意的謀害，可是單憑現在的自己，找出真相困難重重，他在想，何不嘗試和他合作找出真相，何況都察司手眼通天，保住自己的家人應該不成問題，只是，得看看他的條件是什麽……

耶律蘭兮又深吸一口氣，将李岑的話在腦中轉了一遍，問：“你想讓我如何同你聯手？”

李岑似是又看透了他的心思，贊賞道：“不愧是岐王的兒子，心思靈巧，懂得審時度勢，你放心你和我聯手，我保你岐王府上下安然無恙。”

“條件是什麽？”耶律蘭兮直視着李岑。

“你知道皇九子耶律蘭俊吧？說起來你還是他的表兄。”李岑說道。

“知道，只是小時候見過而已。”

“我要你扶持他。”

耶律蘭兮詫異道：“扶持他？！”

“為何？明明太子和律王才是最佳選擇。”耶律蘭兮眯着眼睛滿是疑問地說。

李岑轉頭看了看岐王的靈位，嗤笑道：“你覺得太子和律王是最佳人選嗎？以他們倆的實力，多了一個你是錦上添花，少你一個也不礙大事，在他們的眼裏只有權勢和地位，根本不會幫你查找真相。況且，你的心裏就不曾懷疑過是太子或者律王動的手嗎？”

耶律蘭兮心中确實有此疑慮，這個李岑不愧是都察司的司長，他能把人心看得通透。

耶律蘭兮冷笑道：“太子和律王位高權重，我怎會懷疑他們呢？李司長可莫要妄加揣測呀。”

李岑微笑道：“是否是我妄加揣測，你心裏比誰都清楚。罷了，話我已經同你講明，我也不逼你現在就答應此事，你可以再想想。明日我來，希望那時你已然給了我答複。”

說完李岑就起身向外走，耶律蘭兮問：“明日你還來？就不怕被別人看到，在陛下面前亂嚼舌根嗎？”

李岑站在門口，背對着耶律蘭兮，摸着腰間的溫玉，溫柔地笑道：“只要我不願意故意透露，沒人能知道我的行蹤。”

耶律蘭兮又問：“你就不怕我透露出去？”

李岑轉過身，篤定地說：“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不會如此做，因為如今你只能找我聯手才能保得岐王府上下平安，你別無選擇。

耶律蘭兮望着李岑，似乎有些入迷，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在廣袖黑袍下瘦弱的身影，好像同父王高大魁梧的身形重疊，他有一種沖動的想法：好像看到李岑就像看到父王一樣，給了他一種踏實的感覺。

李岑對耶律蘭兮說：“走了。”

耶律蘭兮回過神來說：“晚輩送送李司長。”

耶律蘭兮将李岑送走之後就回房間休息，小厮和丫鬟們給他準備了熱水沐浴，他解開袍子坐在浴池裏，兩手随意地搭在池邊，右手摸到了掉落在池邊的狼牙，他拿起這枚狼牙，嘴裏念叨着“蕭宸，蕭宸……”

同樣的山林，同樣的小院，耶律蘭兮推開小院的門，看到白衣老頭正在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看起來剛出生的小虎崽哄着。

以前在江月閣的時候，耶律蘭兮也沒少見到老虎之類的猛獸，它們的幼崽更是多見，他看這只有氣無力的小虎崽，就知道這只小虎崽活不長，也不知道老頭是從哪兒抱來的。

他提醒老頭道：“老頭，這只虎崽被生母遺棄，體弱多病，活不長的，你又為何費神救它呢？值得嗎？”

老頭沒有擡頭看耶律蘭兮，只是不停地撫摸虎崽的頭，說：“你呀你呀，可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這只虎崽雖然被遺棄，且體弱多病，但是它能遇到我這是它的造化，今日我救它，養它，來日它長大，必能護我這山中小院不受其他猛獸襲擊。所謂因果循環，自有定數，萬事皆有輪回。”

“因果循環，自有定數……”耶律蘭兮正思考着老頭說的話。

白衣老頭打斷他，恨鐵不成鋼道：“真是愚不可及，如此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氣煞老夫也。罷了，不同你多說了，我家老狼快要回來了，沒工夫陪你在這兒瞎琢磨，你自己回去想吧。”說着白衣老頭揮動衣袖，引得狂風大作。

耶律蘭兮擡手抵禦撲面而來的狂風，大聲問道：“你家老狼是誰呀？我怎的從來沒聽你說過呀？”

只聽白衣老頭吼道：“關你屁事？！滾！”

“呼！”

耶律蘭兮醒來，發現自己是坐在浴池裏睡着的，他重複着老頭說的話，“因果？到底何為因果？”

……

李岑露出欣慰的笑容說：“你還是答應了。”

耶律蘭兮說：“我是答應了，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為何？為何你會選中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俊？”

李岑回答道：“太子和律王都有謀害岐王的嫌疑，你不會選擇，而且想必你也知道，太子和律王心思深沉，手段毒辣，只想着自身利益，從來都沒有把大涼放在眼裏，他們之中無論誰即位對于大涼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但是皇子俊不同，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你與其輔佐那兩位，不如扶持一個無依無靠的皇子。”

“屆時，你助他步入朝堂甚至是走向皇位他必然會感恩戴德助你找出真相。況且，皇子俊我觀察良久，這孩子心地善良，心裏裝的不是權勢而是天下，如果這樣的人做皇帝是大涼之福啊。”

耶律蘭兮繼續疑問道：“那照你這麽說，幫我找出真相就會是皇子俊，那你此時和我談什麽聯手？”

“我可以暗中調動都察司一切力量助你上位，重獲權力。說句難聽的，現在的你就是待宰的羔羊，別說查真相了，就算是自保也是實屬勉強，但是一旦你扶持皇子俊并借此上位後，你就有自己的實力去調查真相了。”

李岑：“過幾日陛下和皇太後會召見你，到時候你不妨可以借機去看看耶律蘭俊，然後再來考慮我說的聯手。還有一件事，陛下下旨讓北北原王的次子蕭彧進京賀壽，真實的緣由我不說你也知道。總之這個人是個狼崽子記仇的很，你小心些”說完，李岑就走了。

李岑走後，耶律蘭兮回到了房間，從自己的腰封裏摸出那枚狼牙，他拿起狼牙邊用拇指摸索着狼牙的形狀邊思索着李岑今日說的話：真的只有皇子俊一條路可以走了嗎？李岑所說的蕭彧，會不會就是那個讨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