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京
第八章 回京
耶律蘭兮在山門口哭了很久之後,哭累了就開始發呆,自己也冷靜下來了,依舊抓着那張已經被雨打濕透的信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等回到江月閣的時候,老閣主依舊坐在主位上等他回來,而靈湘已經被老閣主讓小厮遣送回房了,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師徒二人了。
其實,耶律蘭兮在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他盯着葉無塵的眼睛看,只看到那深邃的雙眸中的波瀾不驚,他以為葉無塵就是個冷血的老怪物,但是等到回來的時候,他看到了這個“冷血”的老怪物眼中泛起的紅絲。
葉無塵看到自己教導到大的徒弟如此失魂落魄,心頭悶痛,但是老怪物不能在小狐貍面前展露出柔軟的一面,不然,等到以後,這小狐貍一定會笑他一輩子的。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師徒啊,都這個時候了都不忘暗自較量。
耶律蘭兮全身都被雨淋濕了,全身還在顫抖,不知道是着涼了還是傷心過度。他走到老閣主面前,跪下去,擡起哭紅的雙眼望着老閣主,帶着哭腔道:“師父,我父王,我家到底出了何事?為何好好的人說不在就不在了呢?”
葉無塵這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臭小子叫他一聲“師父”,可偏偏是這個時候。
葉無塵慢慢地擡手,輕撫摸着耶律蘭兮的頭頂,輕聲道:“兮兒,你父王确實是因為勞累過度才過世的,其實你父王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和我說過年紀大了操勞過度,身體已經開始不好了,只是你也知道你父親這個人,他不愛說和你說,他不希望你擔心,他希望你快快樂樂的。你還記得岐王最後一次還看你的時候對你說過什麽嗎?他希望你能獨挑起岐王府的大梁,能照顧你母妃和兩個弟弟乃至整個岐王府。”
耶律蘭兮聽到這話,想起父親走之前和他說的話,就想要抱着葉無塵的腿放聲大哭,但是葉無塵偏偏用他那有利的手死死地鉗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盯着自己,說話的語氣由剛才的溫柔變成了嚴厲,他低吼道:“耶律蘭兮!!我說了這麽多話,不是讓你在此刻抱着我的腿大哭的!你是岐王長子,你有你的責任,你有你應該做的事,你有母親和兩個弟弟,你可想過你父親權傾朝野,成為多少人的眼中釘,如今你父王一朝過世,他們會如何報複岐王府,到時候你的母親和年幼的兩個弟弟怎麽辦?!岐王府上上下下怎麽辦?!難道全部下去和岐王你們一家團聚嗎?!”
耶律蘭兮從未見過如此暴戾的葉無塵,頓時震驚和害怕,但是很快他也冷靜下來了。
對,他還有母親和弟弟,他還有親人,如果他不回去重挑大梁的話那麽他們家面臨的可能就是滅頂之災了,不,這絕對不成,耶律蘭兮想道。
葉無塵從耶律蘭兮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清明,他知道這孩子相通了,便就放下鉗着他下颚的手,扶了一下袖子,深吐了一口氣:“你自己回房間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他耶律琰的孩子沒有那麽不堪一擊。”
說完就背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只留耶律蘭兮一個人跪在原地。
當晚,耶律蘭兮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他回到岐王府,一打開大門,就看到遍地橫屍血流成河,他的母親和弟弟都倒在了血泊中,毫無生氣,無論他如何哭喊,如何推搡着三個人,那三個人都沒有回應他,他就坐在地上開始抱頭痛哭,突然,他聽到了岐王在喊他,他擡起頭,看見岐王就站在不遠處笑着朝他招手,讓他過去,他急忙擦幹眼淚跑到“父親”身邊,只見這個“父親”臉色一沉,雙手掐上了耶律蘭兮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你為何不回來?你身為家中長子,為何不抗起自己的責任?你的母妃和你的弟弟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咱們家現在血流成河,不孝子,我掐死你,這樣咱們一家四口就在陰曹地府團聚吧。”就當耶律蘭兮快被掐斷氣時,“父王,不要啊”一聲驚呼将耶律蘭兮從夢中喊回到了現實。
耶律蘭兮滿頭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氣,等緩過來了以後,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發現今晚烏雲密布,遮住了月光和星光,讓這個大地重新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耶律蘭兮望着窗外,想起當初夢中的白頭老翁同他說的話,難道這便是所謂的第一道難關嗎?那個老頭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将來?再想到方才做的噩夢,他的眼神從驚懼、平靜到最後的堅定,他想:如果老頭所言非虛,現在我就要回上京,回去保護還在的親人,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肩負起來。
第二日清晨,耶律蘭兮早早地起床開始收拾東西帶上靈湘就準備向葉無塵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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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塵似乎早就知道今天耶律蘭兮要離開,本應該在試劍廳練劍的人,這時卻在正廳的主位上正襟危坐。
耶律蘭兮穿着一身素服,帶着靈湘走到葉無塵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叩頭拜別時葉無塵看着這個昔日在他面前嬉笑打鬧的小子如今因為父親的驟然離世而不得不揠苗助長式地成長,心中的滋味兒真是五味雜陳,但也只是說了一句:“路途迢迢,你二人好自珍重。”
一路上靈湘不吵不鬧,生怕惹自家公子煩心,但是她後來發現,現在的公子和幾天前才知道王爺過世的公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雖然公子現在變得沉默寡言,但是完全沒有之前的失魂落魄,也沒有偷偷抹眼淚,有時候還會和靈湘說笑一番,靈湘覺得這不正常,這相當不正常,這不是一個剛死了爹的人該有的模樣。于是,她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公子,你想要哭你就哭吧,忍着多難受啊。”
耶律蘭兮用水囊喝着水,聽到靈湘擔心他卻又害怕傷害他的語氣,覺得她可愛,喝完水便對靈湘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父王過世沒幾天,我這麽快就恢複了而且還和你有說有笑的,簡直就是喪良心?”
靈湘立刻搖頭擺手道:“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就是,就是……”
耶律蘭兮看着靈湘急紅了臉想要辯解的神情,就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聽自己說下去。
“靈湘,父王驟然過世我也傷心難過過,頹廢過,試圖逃避過,但是,師父告訴我,我是岐王長子,我不止屬于我自己,我還屬于我的母親和兩個弟弟屬于整個岐王府,我要接過我父王肩上的重擔成為讓所有人都能依靠的頂梁柱。以前我老是覺得我能做落窩京城的富貴燕,可以潇灑肆意人間,但是,現在我發現了,我根本沒有那命,我命中注定只能做盤踞虎穴的飛天鷹,既然要做翺翔的雄鷹,就應該将自己的傷口藏在自己的羽毛之下,展開雙翅與風雨搏鬥,才能為家人開辟一處安身之所。”
靈湘聽得一愣一愣的,簡直懷疑以前那個和自己拌嘴大鬧的少年郎就是自己做過的一場夢,眼前這個成熟、有擔當的才是她家公子。
耶律蘭兮看見靈湘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再看了看前路,就道:“現在明白不了就路上慢慢想明白,趕路吧。”
靈湘心想:我的天,這,這哪是我能在路上就能想明白的呀?“公子,等等我。”
耶律蘭兮在轉身走的那一刻,那臉上對靈湘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眼神中透露着暴戾,雙手在廣袖中緊握成拳且微微顫抖,咬牙切齒地想道:我不信父王是身體抱恙才過世的,一定是有人暗中謀害,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