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營救
第95章 營救
明明是冬末春初,為什麽太陽會這麽刺眼。
好餓……好累……
腳下忽然踢到了一塊石頭,商唯雙腿一軟向前栽倒,摔進了河岸草堆中。
鋒利的草尖劃在他細嫩的皮膚上,傳來細密的刺痛,他試圖挪動雙腿讓自己站起來,然而骨縫連接處像是斷了一樣疲憊,身體裏如同火烤,他撲騰了兩下,又跌進了泥裏。
“真狼狽啊。”一個冰冷陰邪的聲音在他耳邊諷刺地笑起來,“人類的身子真是弱得可以。”
這一路走來商唯早就熟悉了這個從他腦海深處響起的聲音。
“那你從我身體裏滾出去啊!”商唯虛弱的咬牙怒道。
這要是旁人看還以為商唯在自言自語,只有他知道自己腦海中有個多讓人厭惡的寄生蟲。
“那可不行,我還要借用你靈光的腦子呢。”那怪物感嘆地咂着嘴,“混沌混沌,之所以我被稱為這個名字,就是因為沒有開智,如今終于找到你這個合适的容器住進去,天地間的知識瘋狂湧入我的腦海,我真是爽極了啊,怎麽可能走呢!”
“那是我苦讀學來的知識!你憑什麽看!”商唯憤怒極了。
混沌陰冷地笑起來,聲音中帶着蠱惑的意味:“有本事你阻止我啊。”
商唯的指甲掐入掌心,從小到大他為了能有朝一日在皇室裏出人頭地,以後讓皇叔過上更好的日子,一直拼命學習,皇家子弟沒有一個能像他一樣把毫無享樂之心全部用在學習上的,如今這拼了命學到的知識竟然被一個怪物輕易占有共享。
自己好不容易一步步進入仙門走到現在,如今全都毀了,商唯眼眶發紅,渾身顫抖,心裏湧起滔天的殺意,卻又覺得蝕骨的絕望。
還有皇叔……我還能再見到皇叔嗎……
之前他和混沌融合,神智不清時聽到屈漾和那少女說皇叔出賣了他……一定不是真的,皇叔對自己那麽好,怎麽可能……
“他們說的沒錯。”混沌冷笑,“要不是你皇叔給你點了改命痣,我還上不了你的身呢。”
商唯怒吼:“別偷聽我的內心!”
混沌暧昧道:“我這不叫偷聽,叫心意相通。忘了你那皇叔吧,忘了凡世的所有人,從今以後,你只有我。我們一起不老不死,直到時間的盡頭……”
“我不要!”商唯聲嘶力竭地咆哮,聲音回蕩在山谷裏。
“你不要也得要。你對你皇叔旖旎的想法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你永遠只能有我!可憐蟲,那麽喜歡你皇叔,但是你皇叔卻想殺你呢!”
“你住口!!”商唯狂吼咆哮。
天境的實力轟然爆發,周圍草木被靈力波沖擊向後倒去,後方的小河都被推出了巨大的波瀾。
被背叛的痛苦讓商唯幾乎難受到死掉,他想破頭都想不出來為什麽商未離會那麽對他,以往商未離手把手教他圍棋,自己趴在他腿上幫他按揉的場景一幕幕閃現在眼前……到底為什麽,自己做錯了什麽!
皇叔!……
商唯淚如雨下,這一刻只覺得心如死灰痛苦到了極點,只想讓一切噩夢都結束,猛地抓起草中一片尖利的的石頭,刺向自己脖頸動脈!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得一股劇痛猛地刺穿他的大腦。那種疼痛根本無法描述,就像是一根鋼針把大腦整個洞穿又狠狠炸開。
商唯慘叫一聲捂住腦袋,手中的石頭掉落在地。
“想死?”混沌冷道,“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我同意你死了嗎?”
大腦像是被劈裂一樣劇痛,商唯在痛苦中撕心裂肺的嚎叫起來,疼得滿地打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停!……停下啊……”
混沌折磨了他半晌,才慢悠悠的停了下來:“怎麽樣,還舒服嗎。”
商唯癱倒在地上劇烈地喘息着,整個人如同被水洗一樣,冷汗浸透了全身,動都動不了。
“別想了,你屈前輩和蕭前輩救不了你,”那可惡的怪物又在讀他的心,“如今我們已經是天境,和他們對等的實力,真打起來,還不一定誰贏呢。”
“……”
“所以……你要乖乖聽我的話。”腦海中的聲音又溫柔了下來,“別惹我生氣,知道了嗎,我随時可以讓你生不如死,也可以讓你□□,何苦選擇前者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商唯清秀的面容毫無血色,上面沾滿了泥土草葉,他感覺到大腦裏仿佛有一股暖流湧過,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撫摸他劇痛過後的脆弱神經,他只覺得厭惡,卻逃離不了,只得顫抖地合上睫毛,自暴自棄似的沙啞開口:“你到底想要什麽……”
他感覺到問完這句話之後混沌明顯興奮了起來,似乎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我也不知道以後怎樣,但是現在,我想要去前面的花月教,有種力量一直在召喚我過去……快起來小孩,別逼我催你。”
***
“我只希望……你去死。”
花月教寝宮中,曲成溪看着沈欽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空氣沉默了下來,曲成溪的身體下意識地一點點緊繃,他知道沈欽那溫潤如玉的容顏下是一顆冰冷嗜血的心,這麽多年他見多了沈欽上一秒還在雲淡風輕的和人笑,下一秒就擡手砍掉人家手腳的事情。
雖然這些年沈欽沒有直接對他下過狠手,但那是因為忌憚他,想利用他,如今自己身體虛弱不說,還徹底和沈欽撕破了臉,如此忤逆,只怕迎接他的是暴風驟雨。
可不過半秒,曲成溪又釋然了,事到如今,自己還有什麽怕的。
既然來了這,那就是生死都看開了,要殺要剮随他的便。
沈欽緩緩擡起了手。
曲成溪毫不畏懼的仰起頭,卻只覺得自己的臉頰一熱,沈欽輕輕撫了上來:“你這幅樣子,是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麽嗎?”
他的語氣中有些無奈,像是在苦笑,深處卻有一絲悲切的哀怨。
曲成溪甩開他的手:“你沒有必要在我面前裝深情,你是什麽樣子的人我早就知道。沈欽,你之所以放不下我只是因為得不到我,不甘心而已,別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沈欽搖了搖頭:“以前确實是的,但是現在……罷了,以後你會知道的。”
哪有什麽以後。
如果不是你,我至于只剩四年半的壽命。
曲成溪只想把沈欽的頭擰掉,可惜他肚子疼得厲害,身體虛弱至極,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想休息,可沈欽就在床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根本沒根本要走的意思。
“對了阿漾。”沈欽忽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香囊,獻寶似的送到曲成溪枕邊,“你還記得嗎,這個香囊是有一年我生辰時你送我的,說用了好幾個月才配齊裏面的安神香料,香味可以延續百年。你現在身子虛弱,我放在你枕邊,你聞着這個,晚上或許可以睡得更安心些。”
他那真誠的樣子看得曲成溪直惡心,曲成溪劈手奪過那香囊,掌心毫不留情的升起一團火,刷拉一聲把香囊燒成了灰。
曲成溪:“浪費那麽多珍貴草藥給你做什麽勞什子香囊,真是暴殄天物,早知道就應該都做成春-藥,夠我自己享受好幾年的。”
他在沈欽煞白的臉色下把手中的灰塵抖落到了地上:“勞駕!我記性不好,記不太清我還送過你什麽,你不妨一次性都拿出來,我一并燒了,剩得廢火。”
他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一黑,咚的一聲!沈欽掐住他的脖子猛地把他抵在了身後的床板上:“你不要太過分!”
“咳咳……”曲成溪嗆咳着笑起來,“怎麽,裝不下去了?”
沈欽像是從夢中驚醒,眼底翻滾的黑色幾乎在瞬間消散了下去。
他松開曲成溪,輕輕撫摸着他纖細的脖頸,臉上露出毫不作僞的內疚:“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沖動的。”
腦子有病。
曲成溪對他的反複無常簡直煩透了,要殺就殺要剮就剮,精神分裂似的累不累啊!
曲成溪正想再出言刺激他幾句,卻忽的,聽到腦海中一聲熟悉的:“阿漾?”
曲成溪的瞳孔猛地一縮,是蕭璋的通靈術!
這些天他都刻意關上了通靈術,現在是因為身體虛弱才讓通靈術又打開了口子。
通靈術有距離的限制,難不成……蕭無矜竟然已經到了燕北?
蕭璋:“阿漾!你是不是在花月教?我正在從你住過的小房子往花月教趕,你身子怎麽樣,怎麽到花月教去了?”
真的是他!
幾天不曾聯系的焦灼和擔憂如同滔滔江水洶湧而出,遠處的蕭璋連環炮似的發問,拼命的想要得到回應:“魔教的人抓住你了嗎!你到底怎麽樣,快回話!”
曲成溪的心髒狂跳起來,控制不住的鼻子一酸,朝雲派更新換代、正道局勢劇變,此時正是多事之秋,每一步都需要極其謹慎的時候,蕭璋竟然為了他抛下江南的一切,來到燕北來找他了。
本以為之前已經是訣別,這莽夫居然一路追到了花月教。
傻不傻……
“你怎麽了阿漾?”沈欽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曲成溪猛地回過神來,後背瞬間涼透。
沈欽太敏銳了,自己的任何情緒波動都會被他捕捉到。
“張顯……”曲成溪垂下眸子,“你把他怎麽樣了。”
沈欽的語氣比之前還柔和,幫他按揉着脖頸:“你原來在擔心這個。他只是我用來釣你魚餌,如今有了你,我沒有理由再為難他,噬魂雪貂把他從獄中救走之後我甚至沒有安排人去追,如今他倆應該已經走遠了。”
“那商唯呢?”
沈欽的神情閃動了一下。
“商唯呢!”曲成溪逼問。
沈欽看着他蒼白如雪的容顏,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我在他的改命咒上動了手腳,混沌正帶着他往花月教來。你不必擔心他,他如今已經是天境,沒有什麽能傷得了他。”
“你毀了他的人生,還說沒什麽能傷得了他……”曲成溪怒道,“就像你當初毀了我的人生,如今又說要對我好……咳咳!!”
似乎是情緒過于激蕩,曲成溪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清瘦的細腰整個折了下來,趴在了床沿上,左手死死的抵住小腹,深得幾乎把整個拳頭都壓了進去。
沈欽神色瞬變撲過來扶住他:“阿漾!”
豆大的汗珠順着曲成溪的下巴滴落,他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整個人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沈欽魂飛魄散,正要沖着外面大喊郎中,卻忽的被曲成溪一把抓住了胳膊。
“蜈蚣珠六兩,芊翎花二錢……用烈酒熬煮……”曲成溪喘息着低聲道,痛苦的閉着眼睛顫抖着,“材料在藥庫東側甲層十三格和八十六格……”
是解藥的方子?!
教中所有的藥物毒物都由曲成溪負責,從采藥到研制,沈欽幾乎從來都不過問,若曲成溪身體裏的毒真的是他自己下的,那也只有他自己能解。
“我這就去!”沈欽立刻起身沖向了門外,“等我!”
曲成溪趴在床上喘息着,緊盯着沈欽的背影沖出房間,消失在遠處的石階處,等了片刻,他忽的猛地掀起被子,從床上一躍而下。
或許是想要營造二人獨處的氛圍,又或許是知道他身體虛弱逃不出固若金湯的花月教,沈欽并沒有在寝宮四周布置太多的兵力,甚至沒有用手鏈铐住他。
曲成溪下地的一瞬間眼裏還有些發黑,他強撐着桌子站住了,緊接着沒有半刻耽擱,他立刻無聲地溜出了屋子,沖着花月教後山疾奔而去。
如今他的靈力能發揮出來的不過三成,自己肯定逃不出花月教,但是如果蕭無矜在,裏外配合,他憑借着自己對花月教的了解,或許真的能在沈欽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通靈術時隔幾天終于再次接通:“蕭無矜!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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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