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識破
第61章 識破
蕭璋不是故意不進來,他跟了和尚一路,一直跟到這郊區的小院來,他躲在不遠聽着屋子裏屈漾痛苦的呻-吟,心裏跟針紮似的。
他本以為自己和屈漾只是萍水相逢、露水情緣,但是真正放手的那一刻,他只覺得心都空了。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屈漾在他心裏的分量似乎比想象中重許多,那嬌豔的美人不知用了何種方法在他心裏盤根錯節地紮根了,哪怕只是稍微想要剝離的動作,都扯得整顆心撕心裂肺地疼。
他無法接受屈漾和別人男人離開,更不放心在他最難受的視而不見,于是他悄悄跟着,像個心懷不軌的登徒子,又像是個被拒之門外的可憐人。
他有什麽立場跟着呢。
是他自己先說了過分的話,屈漾都氣得讓他滾了。
如果自己出現,估計會惹他讨厭的吧。
可蕭璋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他心說只看一眼,那和尚也是天境大能,看到他能把屈漾安撫好我就離開,卻不曾想等到了屋內地動山搖的聲響。
那一刻蕭璋幾乎是拔腿就沖了過去,心中極度擔憂的同時竟然還摻雜着一絲狂喜,屈漾的病只有自己能安撫,他離不開自己,自己終于有了光明正大再次出現在屈漾身邊的理由。
老郎中被忽然沖進來的蕭璋吓了一跳,随即就反應過來,他就是張顯說的天境大能,連忙往床上一指:“快!穩住他!”
根本不用他說,蕭璋已經直奔床上,一把抱起了痛得顫抖不止的曲成溪,手中的強大的靈力立刻轟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一瞬間,靈力如同洶湧的浪潮,勢均力敵地撫平了曲成溪體內劇烈翻攪的躁動,滿屋狂震的針灸器具和藥罐終于緩緩的安靜了下來。
曲成溪垂下頭,軟軟地靠在了蕭璋的懷中,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樣,宛若一只柔軟的小狐貍,清淺的呼吸輕輕地掃在蕭璋的胸口上。
那一刻蕭璋的心都化了,只覺得就像是心底一個巨大的空洞又被填滿了一樣,整個人都熨帖了。
張顯面色蒼白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微不可查地踉跄了一步,手指顫抖地握緊,最終,又無力地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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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曲成溪徹底安靜下來,蕭璋才擡頭,他先是看了看老郎中,微微點了一下頭,又看向張顯。
“你不是天境吧。”蕭璋平靜地道。
張顯的身子猛然一緊,蕭璋語氣沒有半分波瀾,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平常的問題:“那之前破開屏障的是誰?”
……
曲成溪只覺得自己被投入了熔爐之中,烈焰灼燒着他的神經,紛雜的記憶在腦海中聚攏,又像飛灰一樣飄散,他被一種強烈的情緒刺痛着、叫嚣着,讓他不要和蕭璋一起回到朝雲派。
可是他不記得之後發生什麽了。
回憶再次翻攪起來,他一會兒被抛向童年時期的冰冷小巷,又被拽回花月教的訓練場中,最後被抛回天靈山的山頂,一睜眼,還是落日的餘霞。
清風吹着他鬓角的發絲,小曲成溪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剛決定,不久後和蕭璋一起回家。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凍僵的臉,發現之前滾燙的紅已經散去了。
天色漸暗,風有些涼,似乎還飄起了些零星的小雪,曲成溪咬了咬唇,從草地上站起來撣了撣身後的灰,往自己和蕭璋的小院走了回去。
山上已經點起了夜燈,跳動的燭火照亮着石階小路,推開小院的門,院子裏空蕩蕩的,只有小雪花随風落下。
二虎已經回去了,蕭璋那屋的燈亮着。
曲成溪的耳朵又有些發燒,蹑手蹑腳快步走回自己屋裏,飛快的關上了房門。蕭璋那邊沒動靜,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回來,可能是在休息。
曲成溪輕輕松了口氣,把貼着牆的耳朵擡起來,心中百轉千回。他不知道現在應該以何種态度面對蕭璋,似乎和之前應該有些不同,但是又不知具體應該如何。
意亂紛雜間,他忽然想彈彈琵琶。
琴音靜心,一切心緒盡可以隐在琴音中。
然而一轉身看向牆角,他才忽然想起來,自己的琴已經壞了有些日子了,之前有混混潛入他房中搗亂,弄壞了他很多東西,把琴也砸了。
他記得自己當時氣的要殺人,是蕭璋攔住了他,跟他說為了這些人被長老懲罰不值得,結果沒幾天那些混混就被人揍得各個成了瘸腿烏眼青,問他們是誰揍的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到這,曲成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蕭無矜,以前是自己護着他,現在倒反過來了,這小子也學會了下黑手不留名的方法。
咚咚咚……“阿漾!”外面竟然傳來了蕭無矜的聲音。
曲成溪的心裏猛然一跳,正想着蕭璋他就出現,曲成溪一瞬間幾乎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快步走到門邊拉開門,只見蕭無矜裹着一層厚厚的棉衣,哆嗦着站在門口沖他笑。
“你幹嘛!”曲成溪急了,“下着雪你出來幹什麽!病不想好了?”
蕭璋的鼻尖都凍紅了,吸着鼻子笑眯眯道:“你今天走的急,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曲成溪覺得他一定是有什麽大病,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拽進了自己屋裏:“進來再說!凍不死你……什麽事?”
蕭璋解開他的棉衣,裏面竟然裹着一把嶄新的琵琶。
曲成溪一下子呆住了。
蕭璋把琴小心翼翼地遞到他手裏,笑着道:“之前看你琵琶壞了,你那麽喜歡彈琴,壞了肯定傷心,我就聯系了城裏的鋪子,又給你做了一個,半個月不彈手癢了吧,你試試看?”
他并沒有說花了多大的心血,更沒有像沈欽當初送琴時一樣說用了最好的木頭最好的弦,只是因為你喜歡,于是就找人做了。
曲成溪接過來,一過手他就知道這是極好的材質,每個細節都精致到無以複加。
他的手有點抖。
蕭璋賤兮兮地湊過去:“感動哭了?”
曲成溪踹了他一腳,蕭璋笑着哎呦一聲,沒躲。
“坐過去。”曲成溪說,“我試試琴。”
蕭璋于是像一只搖着尾巴的大狗,開心地坐到了一旁,滿眼的期待。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像是星辰一樣閃亮,曲成溪的心裏忽然翻湧起難以克制的漣漪,手指一撥,情緒便落在了琴弦上。
不似之前他慣常彈奏的激烈慷慨之曲,處處透露着鋒芒,這一次,琴聲如流水潺潺,聞聲仿佛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樹,樹下的嬉笑聲缱绻,春意醉了時光。
蕭璋聽得癡了,等到琴音結束許久才回過神來,鼓掌叫好:“這次的曲子我沒聽過!太好聽了阿漾!”
曲成溪放下琴,對他笑了一下:“謝謝。”
蕭璋忽然就愣了,然後一點點從脖子紅到頭頂。他之前不打招呼親人家,說要讓人家當媳婦兒的時候都大言不慚,竟然因為一句謝謝整個人都慌亂了。
“不……不謝。”蕭璋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看來琴不錯,那我先……先走了,明天見!”
說完他就像是腳底抹了油,飛快地溜向門口,曲成溪卻忽然拽住了他的衣服:“等等!”
蕭璋回過頭,曲成溪摸了摸鼻子:“以後你不要頂着雪過來找我了。”
蕭璋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隐形的尾巴都垂了下來,然而緊接着曲成溪忽的笑了,捶了他一下:“想什麽呢。我是說,外面太冷,以後用傳音符吧。”
他拉住蕭璋的手,用桌上的筆蘸了墨,在他手心畫下一個奇異的符咒:“這是我最近剛剛研究出來的符咒,把這個畫在牆上,用靈力催動,就能聽到隔壁的聲音了。”
蕭璋整個人仿佛又活了過來,壞笑着指着曲成溪道:“啊哈!阿漾原來你一直在偷聽我那邊的動靜!”
“美得你!”曲成溪哭笑不得,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趕走了。
那天夜裏,蕭璋樂開了花。
“阿漾,你知道我有個哥哥嗎?我哥哥樣樣都賊優秀,哎到時候你去了朝雲山,看看我倆誰更帥!”
“……哎對了,你知道我還有個姐姐嗎?她性格有點古怪,總愛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文獻,小時候她總欺負我,不過有什麽好事也總想着我,見到你她肯定特別開心……”
“你回去那天穿哪身衣服?紫色的那套好不好,你穿那個顏色特別好看!”
“朝雲山下面有一條小吃街,裏面的吃的特別多!到時候我每家都帶你嘗嘗。”
曲成溪知道他話多,可沒想到能像滔滔江水般經久不絕,這家夥恨不得一刻不停的跟他說話,把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跟他分享,樂此不疲。
最後曲成溪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強行打住:“閉嘴,我要睡覺!”
“哦……好吧。”隔壁的蕭璋意猶未盡。
曲成溪閉上眼睛。
“阿漾。”
曲成溪:“……”
“阿漾……”對面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語,似乎還帶着幾分暗戳戳的開心。
少年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壓低了更多了幾分性感的味道,隔牆傳過來清晰無比,仿佛對着耳朵耳語,曲成溪被他叫得耳朵發紅忍無可忍:“幹什麽……”
“就是想叫叫你,”蕭璋吸着鼻子,“你的名字真好聽。”
“……”
曲成溪不再搭理他,困得意識昏沉,就在即将睡着的前一秒,他聽見對面輕輕地道:
“阿漾,我喜歡你。”
……
郊外郎中家。
蕭璋懷中的曲成溪猛地顫動了一下,似乎在昏迷中經歷了某種情緒的劇烈波動,然而那只有一瞬,便又重新安靜了下去。
張顯渾身緊繃,死死盯着蕭璋和他懷裏的人。
然而蕭璋只是輕輕的将曲成溪鬓角的碎發捋到了耳後,那動作溫柔自然,像是做了很多次一樣,然後他忽然淡淡開口:“那屏障裏沒有第二人了吧。”
張顯的喉結猛然收緊。
“所以破開屏障的不是你,”蕭璋擡起眼,“而是屈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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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小曲就會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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