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裝病
第42章 裝病
“香香,今晚可能會有些少兒不宜的畫面,等到我們進了天靈山,你就自己去找小母貂玩,聽見沒有?”
曲成溪在小院裏說這話的時候,蕭璋正在房後的菜園裏吭哧吭哧的挖土豆,原因是曲成溪早些時候告訴他自己今晚想吃地三鮮。
香香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曲成溪懷裏,一邊享受着主人的摸摸,一邊捧着瓜子啃,聽到這話一個仰卧起坐支起上半身看着曲成溪:“吱?”
秋意已經比他們初來時深重了許多,明天就要入冬了。
曲成溪身上披着溫暖的紫色長裘,半張臉縮在毛領裏,毛茸茸的領子掃着他的臉頰,他眯着眼睛,比往日更顯得慵懶妖豔,那長的過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掃下一片暗色的陰影,時常上翹的嘴角笑意似乎深了幾分。
香香貂軀一震,緊盯着的曲成溪的臉,似乎感覺到了主人說完那句話,身體裏忽然發生了什麽變化。
下一秒,曲成溪忽的臉色微變,用拳頭掩住嘴咳嗽了兩聲,原本就清瘦的身子立刻跟着輕輕抖了兩下,妖豔的眼底迅速蒙上了一層虛弱的水霧,連額角都溢出了虛汗,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吱!”香香被他那忽然病弱的樣子吓得瓜子都掉了,擔憂地跳到他肩膀上左看右看,不明白為什麽上一秒大家還在一起悠閑地嗑瓜子,下一秒主人就忽然就病入膏肓了。
曲成溪像是體力不支,軟軟地俯身趴在了桌子上,香香下的正要扯嗓子尖叫,把蕭璋喊回來,卻被曲成溪揪了一下尾巴:“別急,他馬上就回來了,我就是做給他看的。”
曲成溪是裝的。
血庫中的嗅血獸明天就要蘇醒了,能阻止那嗅覺靈敏的小生物驗血的法子只有一個,而為了實現這個法子,他必須去一趟天靈山,而且唯一的機會只剩下今晚。
蕭無矜這個棒槌軟硬不吃,唯一克服不了的只有那奇怪的保護欲。
這簡直正中曲成溪下懷,畢竟裝病這種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
曲成溪是一個特別會利用自身優勢的人,比如他發現自己病起來時虛弱中帶着一絲性感,簡直美若天仙,于是在他年少無知的眼瞎歲月裏,就曾經多次裝病勾引沈欽,比如忽然吐個血,或者忽然暈倒在沈欽懷裏。
可惜沈欽每次都表現平淡,不是讓手下趕緊喂藥,就是讓人把他送回屋裏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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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成溪那時候一直以為沈欽腦子缺根弦,或者有太多教中的事情無暇顧及自己,後來才知道,沈欽是根本就不在乎,哪怕偶爾坐到床邊溫柔安慰,也只是為了做個關愛的樣子給自己看的,沈欽是天生的冷血動物,就連假裝在意都做不到真情實感,也只有那時候自己年少不懂事才會信。
但是蕭璋和沈欽不一樣,這家夥關愛心泛濫,有的時候看着曲成溪的眼神裏幾乎散發着母性光輝,曲成溪呼吸稍微重一點他都要問一句怎麽回事,煩得曲成溪想把他一拳揍出三裏地去。
但是今天這種母性光輝倒是讓曲成溪慶幸,他的自身優勢在蕭璋面前,是一定能起到效果的。
不過和小時候面對沈欽時不同,在天境的大能面前,任何弄虛作假都無處遁形,如果要讓蕭璋擔心,他必須真的生病,只有這樣,他才能借着要去靈力充沛的地方修養的借口,把蕭璋拐到天靈山去。
曲成溪的呼出一口灼熱的氣,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陣一陣的痛,身上也沒了力氣。他故意引寒氣入仙骨,把自己搞病,倒也不說完全是裝的,仙骨裏一片冰涼,當真是有些難受的。
“阿漾!我回來啦!”
好在蕭無矜争氣,很快就拎着一袋子土豆開心地回來了:“這天可真是冷,地都凍硬了。”
曲成溪擡起眼強撐着讓視線聚焦,卻只覺得頭像是被繩子勒緊,疼的厲害,就連呼吸都變得幹涸發熱:“你怎麽去了那麽久……”
“害,別提了,我一開始先用靈力把地加熱,沒想到直接弄熟了兩個土豆,後來控制住量才……你怎麽了?”蕭璋臉色一變,把土豆一扔快步走過來,“怎麽臉色那麽白?”
曲成溪扶着桌子站起來:“沒事兒,我本來就白……”
可是話音未落,一陣頭暈目眩猛然襲來,曲成溪只覺得胸腹間翻湧惡心,下意識扶住桌子,腳下卻虛軟無力,直接向前倒了下去。
“阿漾!”蕭璋一把接住他,曲成溪只覺得耳中像是灌了水,四肢像是灌了鉛,身體裏每一個骨頭縫都酸疼無比,全靠着蕭璋的手臂撐着,根本站不起來。
蕭璋沒想到自己出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的時候曲成溪竟然變成了這樣,他摟住曲成溪的腰,只見他雪白的額頭上全是虛汗,眉頭微蹙着,目光渙散,分明是十分難受的樣子,卻依舊強撐着想要自己站起來。
今日氣溫驟降,山谷裏尤其寒涼,屈漾莫非是受了風?
曲成溪喘息着:“我能站……”
“能站才怪,”蕭璋二話不說把他橫抱起來,轉身回房。
屋子裏和外面簡直是兩個溫度,怪不得屈漾乍一出去會生病。
“好好的你不在屋子裏烤火,跑到院子裏吹風做什麽?”蕭璋一着急語氣就重了些,把被子一拽給曲成溪嚴嚴實實的蓋上,又着急又生氣。
曲成溪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聞言艱難的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他那蒼白如瓷的臉色着實讓蕭璋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妩媚如桃花卻又虛弱如消融的白雪,屈漾當真是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讓人根本沒有辦法真的生他的氣,甚至擔心語氣稍微重一些,這瓷白的人就會碎了似的。
“我只是……有些頭暈……”曲成溪的喉結緩慢的上下滑動,眉眼随之微蹙,“蕭無矜……你兇死了……”
那話音中委屈的意味讓蕭璋心頭僅剩的一點小火苗也滅了,他俯身摸了摸曲成溪的額頭,低聲在他的耳邊道:“我不是兇你,我只是擔心。你在這裏休息,我去給你煮點藥,趁還沒發燒,趕緊把風寒壓下去。”
曲成溪閉上眼睛,溢出了一聲低吟,側過頭去,也不知是回應還是難受得下意識發出了沒有意義的音節,只聽得人心都發顫。
蕭璋輕輕起身,正要去給他煮藥,卻忽的感覺自己的衣擺稍稍一緊,回頭一看,曲成溪的手指從被子裏伸出來,勾住了他的衣角,眼睛卻依舊閉着,似乎是下意識的舉動。
那柔軟得像是小動物尋求安撫的動作,瞬間精準的觸動到了蕭璋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蕭璋心如擂鼓,輕輕回身,想要握住那支清瘦的手,曲成溪卻忽的松開了,呼吸輕而長,似乎是漸漸睡了過去。
蕭璋在原地看了他好半晌,才轉身出去煮藥了。
“吱吱。”香香從角落裏鑽出來,跑到曲成溪枕頭邊輕輕叫了兩聲,只見那床榻上“剛剛進入昏睡”的美人悠悠睜開眼,勾了一下嘴角。
“吱吱吱……”香香不理解,為什麽主人不直接抓着蕭璋撒嬌讓他帶他去天靈山,而是放開了手。
“小傻子,”曲成溪低低笑了一聲,音量只有一人一貂能聽見,“真正想要達到目的,不能直接開口要求,你要讓他覺得是他自己的想法,那才能真的成功……欲擒故縱的道理,懂得嗎。”
笨蛋香香肯定是不懂的,他只擔心主人的身體,這番折騰,會不會真的對身體造成傷害。
“沒事的,一點點難受而已……咳咳……”曲成溪翻了個身,清瘦的身子被嚴嚴實實包裹在厚實的被子裏,垂下了眼簾,“我心裏有數。”
距離上次煮藥已經過去将近兩周了,蕭璋煮藥的技術卻還沒生疏,煮了一小盅端過來給曲成溪喝,曲成溪喝完之後又睡下,臉色明顯好了許多,蕭璋松了口氣,心想晚上大概就能好了,卻不曾想,當天夜裏,屈漾竟然發起了高燒。
當蕭璋聽到香香焦急的“吱吱!”聲沖進屈漾屋子裏的時候,屈漾已經開始燒得說胡話了。
“不……別過來……我不給你們……”曲成溪單薄的裏衣都被汗水浸濕了,烏黑的長發粘在頸側,一邊嗆咳一邊喘氣,臉上浮着不正常的緋紅。
蕭璋撲過去抱起他,心說壞了,怎麽忽然燒得這麽厲害。他扶着曲成溪,用自己的額頭貼上曲成溪的額頭,想要估算一下他的體溫,就在感受到那滾燙溫度的一瞬間,忽的感覺曲成溪摟住了他。
“好冷……”曲成溪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裏,清瘦的後背顫抖着,下意識用滾燙的額頭蹭他,“娘……我會賺夠錢的……”
蕭璋抱着那柔軟的腰,這一瞬間幾乎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先前偷看過屈漾記憶後還安慰自己,這麽多年過去,屈漾沒準自己都忘了那段痛苦的過往,卻沒想到他一直記得,
蕭璋從小就是家裏最小的一個,從來大哥二姐和父母都是照顧他,沒有他照顧別人的時候,可是面對着屈漾,那股保護欲根本無處安放,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他們才認識半個月,他總是想對屈漾好,有的時候他甚至懷疑不是因為自己看了他記憶的緣故,他試想了一下如果是其他人有同樣的過往,他會想想要照顧屈漾一樣想要照顧另外的陌生人嗎,不會,只有屈漾,也只能是屈漾。
屈漾和別人到底有什麽不一樣,更漂亮?更妖媚?好像都不是。他想破頭都想不明白。
洶湧的靈力毫無保留的注入曲成溪的身體,蕭璋竟沒有一點心疼,只是想讓曲成溪快點好起來。可是這次不知道怎麽回事,他靈力輸入了半柱香的時間,屈漾卻依舊沒有好轉,甚至連胡話都不說了,體溫卻越來越高。
“吱吱吱!”一旁忽然響起小黃鼠狼焦急的叫聲,它比劃着兩條小短腿,似乎極力的想要說什麽。
蕭璋努力地從他那肉乎乎的扭動中看出一點端倪,半蒙半猜了好半天,終于領會了它的意思:“你是說,阿漾受寒的不是身體,而是仙骨,必須在靈力充沛的環境下才能調養好,光靠灌輸靈力是不行的?”
香香瘋狂點頭:“吱!”
蕭璋立刻掀起屈漾的衣服,大手按上他的小腹,果然,一片寒涼。
原來是這樣,他剛才一直只關注靈力注入了多少,卻沒關注到靈力注沒注進去!
在仙骨受寒的情況下,身體處于保護機制會擋住外來的靈力輸入,等于說他剛才都在做無用功,只有把人放到靈力充沛的環境下,讓他自己吸收靈氣才能調養好。
可仙骨怎麽會受寒?蕭璋瞳孔一縮,瞬間想通了一切:距離屈漾下一次腹痛發作已經很近了,在這個時候仙骨虛弱,極其容易受寒邪侵染,這也是為什麽屈漾會中招。
屈漾的下巴枕在他的肩頭,滾燙而虛弱的呼吸吹在蕭璋的耳邊,柔軟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體內滾燙的溫度,蒸發成濕漉漉的水汽似的,兩只手卻還努力的抱着蕭璋的脊背,不知道把他當成了夢中的誰。
沒有別的辦法了,附近靈力充沛的地方只有天靈山,他必須帶屈漾過去。
腦海中閃過尖銳的哭喊和猩紅噴灑的血,蕭璋狠狠的咬住嘴唇,顫抖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底的顫動已經被壓了下去,活着的人遠比記憶更重要。
他抱起屈漾,一腳踹開大門,飛掠過後院的菜地,穿過緩緩流淌的小溪和靜谧的湖泊,來到了天靈山底。
夜晚的天靈山水露深重,山腳下籠罩着濃重的霧氣,似乎比往常更濃郁些,然而蕭璋只微微停頓了一瞬,便如同一道風般飛入了濃霧中,沿着山道向上而去。
咕咕……咕咕……
山腳下被擾亂的濃霧漸漸合攏成奶白色的一片,貓頭鷹隐藏在暗處,咕咕地宣告着長夜的漫漫。
忽然間,林間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樹枝響,一個眼神陰郁的凡人男子從樹後走了出來,凝視着上方蕭璋消失的方向,眸色幽暗。
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哨子形狀的東西放在嘴邊,低低說了句:“怎麽辦,有一個修士抱着一個人上了山,速度太快我沒能攔住。”
夜色中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從那哨子中發出了低沉的回應:“還有一天就是招新會了,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差池,你看着辦,能趕走就趕走,不能趕走就殺掉,在招新會封山之前,山裏必須清空,絕不能留下一個小崽子的幫手。”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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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