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水神祭
第62章 第 62 章 水神祭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 周玉煙看向了昏迷中的師塵光。
直覺告訴她,師兄的臨霜劍跟這塊墓碑之間,絕對不是單純的巧合。
元淩下令不許師兄跟過來, 她當初只以為是師尊覺得師兄會拖後腿, 但是如今看來,似乎并不止于此。
但師塵光昏迷,所有的猜測都得不到證實, 周玉煙只能把疑問先放在肚子裏, 繼續觀察四周。
這些詭異的墓碑,雖然都被擺放得整齊, 但是細看還是能看出問題——不統一的材質、不統一的字跡, 還有不同時間的風化痕跡。
如果這裏是專門用來安葬死人的墓地, 那同一個地方用的墓碑材質應該大差不差, 但這裏的材質卻南轅北轍。
給人的感覺, 就像是......
有人故意把這些墓碑收集起來, 特地放在這裏。
但這就更奇怪了。
因為這裏不是墓地, 而是領主府。
若領主真有收集墓碑的詭異癖好, 那不用她來,早就能從百姓的口中得知此事。
所以這個地方的存在應該沒有人知道,但領主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将這麽多的墓碑安放在這裏,而又不被發現?
周玉煙越想越覺得離奇, 但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就這麽擺在她面前, 由不得她不信。
她想得入神的時候, 一旁的宋涯突然開了口:“有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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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周玉煙聞聲擡頭,見原本昏暗的長廊盡頭亮了起來,微弱的燭火透過殘敗的破窗, 要死一樣地擺動。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黑暗而枯朽的院落像是被注入了亮色一般,開始煥發生機。
灰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凋敝的樹木開始由彎曲變得筆直,棕黃的樹葉開始變綠,連幹掉了的池塘也開始響起潺潺的水聲。
“咳咳咳,大晚上的,你們都走快點,拖拖拉拉的像什麽樣子!”
有慢而規律的腳步聲傳來,不遠處隐隐約約有一隊提着燈籠巡邏的身影,而領隊的人正在訓着話。
周玉煙眼前那些數量奇多的墓碑,也開始随着這景象的出現,開始扭曲,進而逐個消失。
“我們要——”華舒正欲問接下來怎麽做。
“先離開這裏。”周玉煙飛快做出決定。
領主府有古怪是板上釘釘的事,但他們不能留在這裏,面對未知的危險時,莽撞與沖動只會帶來不可挽回的後果,還不如暫時撤退,再做打算。
雖然有人巡邏,但那些只是普通的凡人,所以周玉煙他們離開領主府時也跟進來時一樣容易,并沒有驚動誰。
出來後,周玉煙目标明确,直奔着阿瑩跟阿婆原先攤位所在的地方而去。
那裏,早就消失不見的阿瑩,雙手環膝,以一種保護自己的姿态,靜靜地坐在地上。等聽到動靜後,她才連忙擡起頭,待看到是周玉煙一行人時,才拍拍衣服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周玉煙看着她這幅對他們到來早有感知的模樣,很篤定地問道:“你想做什麽?”
阿瑩是故意帶着他們找到領主府的,她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
但面對提問,阿瑩顯然不想現在就說出答案,反而指了指通黑的天幕,示意這塊不是說話的地方,然後才道:“跟我來吧。”
阿瑩帶着他們回到了她的家。
家并不大,由幾間小屋組成的,算不上富貴,倒也不破舊,且因為主人經常打掃,顯得整潔。
夜深,阿婆早就睡下,阿瑩帶他們去了她自己的房間。
吱呀的一聲,門被推開,阿瑩帶着他們進來。
昏迷中的師塵光被扔在床上。
直到這時,阿瑩才開口問:“你們進島的時候,島最外圍的繡球花是不是開得很漂亮?”
這是個與目前發生的事毫不搭界的問題。
但周玉煙還是回答道:“是有繡球花,但那跟領主府又有什麽關系?”
阿瑩垂下眼,兩只手用力地交疊,似乎這樣就能稍微減少一點心中的恐懼與惡心感。
她沉默一陣,才說:“那下面埋着活人。”
“活人?”華舒驚叫出聲,她眼睛眨巴兩下,似乎在回憶當時入島的情景。
她有些不可置信,嘴巴微張地看向周玉煙,有些不可置信地問:“為什麽要埋活人?”
這個問題,周玉煙也答不上來,所以她只能搖頭。
阿瑩不明白為什麽華舒要向周玉煙發問,而不是問自己,但她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小細節,繼續講了下去。
“我們家靠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我們賣的東西都是靠船從外頭運進來,我娘跟我一直都是負責運,婆婆賣。本來我們的生活很安穩,直到那一年我跌倒,水果落了一地。”
阿瑩抿了抿唇,盡量以平靜的聲線說道:“我娘去撿水果的時候,在繡球花下面......被一只手給抓住了。”
“當時周圍沒有人,我娘只以為我們是遇見了鬼,抱着我就往家裏跑,等回過神來才知道,那不是鬼,而是活人,可是等我娘再回到那裏把那個人挖出來的時候,那個人早就已經窒息而死了。”
阿瑩提到這裏,神情明顯有些慌亂,“那個死人,我認得的,她是水神祭被選中的神女,大家都以為她被祭廟選中後是去過好日子了,可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被埋到那裏......”
提到水神祭,周玉煙總算明白了些。
玄靈島四面環水,水的溫柔與殘暴影響着一島民衆的生死,因而自古便有祭祀水神的傳統,但大多是以豬羊為祭,從來沒聽說過用活人。
但阿瑩沒理由編造這樣一個荒誕的謊言。
所以答案只能是這幾年有人背着玄靈山莊,偷偷以活人為祭。
阿瑩說着說着,強撐着的鎮定終于沒有了,紅着眼道:“我娘被帶走做神女了,我跟大家說是去送死的,可是沒有人信,所以我只能找你們這些外頭來的人。我見你們腰間佩着劍,我娘說一般佩劍而又窮的響的,都是些愛行俠仗義的修士,一定會救人,所以我才找上你們。”
周玉煙見她情緒有些失控,嘗試性地安慰道:“我們會把你娘救出來的,但是關于水神祭的事情,我們知道的不多,你能再多講一些嗎?”
聽到這句話,阿瑩才像找到了主心骨,急忙道:“祭廟的人說我娘很有天賦,所以才會找到她做神女......”
從阿瑩斷斷續續的話裏,周玉煙知道了領主會在每月的十五,喊祭廟的人來接走神女。
其實救出阿瑩的娘很簡單,只要周玉煙拿出刻有玄靈山莊家紋的物件,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從領主府接走人。
但,他們特地沒有回玄靈山莊,就是為了隐藏身份調查,若為了救阿瑩娘直接暴露身份,她怕查不到她想要的東西。
而且救阿瑩的娘雖然簡單,實際上并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證據,領主還是會在背地裏繼續以活人為祭,今天是阿瑩的娘,明天就是誰的女兒,後天再是誰的妻子。
她必須找到證據,才能名正言順地将領主的罪行告知天下。
正這時,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師塵光在床上嘶了一聲,然後慢慢悠悠地坐起來,邊坐還邊自言自語道:“我這是到哪兒來了?”
華舒陰陽怪氣了兩句:“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會暈的。”
專挑緊要關頭暈倒,害得他們進領主府的時候不光要提防四周,還得背上個大累贅。
師塵光早就習慣華舒嗆他,而且他也知道暈過去這件事确實有點對不住師妹,于是他選擇發揮自己的老本行,避而不談,只朝着阿瑩伸手指道:“你哭什麽?”
周玉煙嘆了口氣,問師塵光:“師兄,你的臨霜劍,從哪兒來的?”
她試圖從師塵光口中問出點線索。
師塵光下意識摸了摸腰側,待摸到那把劍,安了下心才答道:“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在了。”
這話說得就像他是什麽絕世天才,出生自帶神器伴随降世。
華舒翻了個白眼,懶得噴。
周玉煙知道這話等于沒有回答,但卻還是朝他伸手,詢問道:“師兄,你能把劍借給我看一下嗎?”
師塵光對涉及臨霜劍的事總是很敏感,連他自己都不知緣由,但眼下周玉煙朝他要劍,他縱然千般萬般不願給,但念着方才拖累了大家,也只能強行按捺住內心的焦躁,猶猶豫豫地把臨霜劍朝周玉煙所在的方向遞過去。
周玉煙伸手正要接過時,原本打定主意的師塵光卻又臨時反悔,他将劍重新抱回懷中,打着商量跟周玉煙道:“師妹,你實在要看的話,這樣看也能看吧,實在看不清,我可以離你近點兒。”
話裏話外都是不肯松手的意思。
周玉煙想起先前在秘境時,昏迷中的師塵光僅僅只是用臨霜劍劍鞘就與那個神秘人戰得不分高下,想來臨霜劍該是什麽神兵利器,所以他才如此寶貝。
思及此,她妥協道:“好。”
師塵光挪着屁股,慢慢地朝周玉煙的方向湊近了些。
周玉煙的眼睛慢慢地在劍上游移,但越看卻越發現,臨霜劍根本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甚至可以說連普通都夠不上。
因為造劍人的手藝實在是太差。
也許都不用找煉器師,随便找個鐵匠都能打出比這更好的劍,除此之外,劍的材質也十分劣等。
師塵光不過才十九歲,可是劍鞘上卻已經有明顯的鏽斑了。
周玉煙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時,餘光中瞥見遠處的宋涯,正用左手摁着右手,似乎在忍着什麽。
她看着他手背上浮躍而上的青筋,不解發問:“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