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二
番外二
星航娛樂,白适南辦公室裏。
“這種情緒的處理對于新人來說确實比較難,因為不好代入,”蔣知雨挽了挽額角的碎發,思忖片刻後道,“我覺得可以這樣演,比如說導演切近景的時候你給它設計個小的細節……”
“……對,不能上來就想着我一定要演得多難過,會用力過猛……”
白适南端着杯子推門進來——裏面其實是妖族幼崽營養補充劑,但心理認知為成人的白适南對外一直宣稱裝的是咖啡。
他走近沙發,見兩個人的讨論暫告一段落,于是開口打趣:“知雨結束休假的第一份工作原來不是拍戲而是指導啊,窦科被開小竈的感覺怎麽樣?”
“感覺知雨姐真的好厲害,”窦科抱着自己手裏的劇本心服口服,萬分感慨,“老師留作業的時候我兩眼一抹黑,知雨姐說完我感覺還是能試試。”青年的五官皺成一團,“這次的作業要是再不及格……老師說她要罰我抄書的。”
“輔導這個我還行,比輔導我家姑娘做作業簡單多了,”蔣知雨忍不住笑,顯然是想到了些親身經歷,“上次她做數學題,給了個圖讓數三角形,我和她爸數出來的不一樣,然後三個人湊在一起數,費了好大的勁兒。”
窦科正要再說些什麽,忽然聽到自己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在看完上面的消息後忙不疊起身,再度感謝了蔣知雨後找了個理由和兩人告辭。
目送着青年出去,白适南回到辦公桌後取出一沓劇本遞給蔣知雨:“我簡單地挑了幾個,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有的話我去聯系。它們正式開機的時間基本上在明年夏天,還早,可以慢慢挑,如果都不合适的話咱們再挑也來得及。”
“沒事,其實不着急,”蔣知雨一手撐住額頭,一手翻開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我這次休假算是領悟到了:輔導做作業這個事兒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天仙來了也會被氣暈……還是交給她爹吧,我寧肯回來拍戲。”
雙料影後也被輔導孩子的大山壓倒,在氣暈和擺爛之間選擇上班。
白适南聽了這話頓時失笑。
“對了,說起來……”
翻動紙頁的手停住,蔣知雨的臉上顯出點猶疑,她不确定地說,“窦師弟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我看他今天在朋友圈裏問買什麽花送人或者布置場景比較好。雖然說的是替朋友選……但這種不就是‘我有一個朋友’?”
人的本性就是八卦,熟人的八卦則更加美味。
她閑暇之餘經常插花,看到漂亮的植株圖片難免忍不住點開細看:“不過窦師弟審美還挺好的,選的都很漂亮。就是有幾種我認不太出來,回頭問問。”
“選什麽花?”對朋友圈裏的風吹草動保持警惕是王牌經紀人的必備素養,驟然聽到記憶裏沒有的東西,白适南頓時眯起了眼睛,“他最近有在微信朋友圈發這些嗎?我好像沒看到。”
蔣知雨瞪大眼睛。
完了,好像幹了壞事?
“他就算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打算談戀愛,我還能把他綁起來嗎?”白适南眉頭倒豎,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我的形象是讓棒打鴛鴦的王母娘娘還是不懂愛的法海?發朋友圈還要屏蔽我?!”
雖然比愛豆好些,但上升期的演員談戀愛确實也會對人氣有影響。關鍵經紀人不是封建大家長而是利益共同體,藝人要談戀愛至少得跟團隊報備吧?不然哪天被狗仔爆料都趕不上及時去公關。
蔣知雨沉默,蔣知雨在心底默默地和窦科道歉,蔣知雨交出了手機。
對不起啊師弟,主要是南哥不高興的話真挺吓人,師姐會努力替你争取“寬大處理”的。
全然不知自己被掀了個底掉的窦科狠狠打了兩個噴嚏,坐在他對面的青年頓時擡眼:“你對花粉過敏?”前者搖搖頭表示認,随口道:“可能是表演課老師在念叨我稀爛的表演吧。”
而在星航娛樂的總監辦公室裏,白适南的表情漸漸從凝重變成了微妙。
蔣知雨還沉浸在不小心曝光了師弟秘密的愧疚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經紀人的神色。按道理說兩人認識頗久應該挺熟悉彼此的,但她卻越看越迷糊。
南哥的表情看上去怎麽有點怪怪的?
正當她一頭霧水的時候,白适南收回視線遞還手機,欲言又止半天後意有所指道:“他應該沒有談戀愛,然後那個朋友吧……應該是真有那麽個朋友。”
饒是蔣知雨再熱愛園藝,沒能認出窦科朋友圈裏的全部植株也實屬正常——九宮格裏有三種是大荒獨有的花朵,這對于剛考完《妖怪通識·科目一》的白适南來說小菜一碟,但并非妖怪的蔣知雨上哪兒去認識?
“啊?”蔣知雨有些發懵地接過手機,下意識地點開那幾張圖看了看,在電光火石間忽然意識到什麽,遲疑地說,“窦師弟的這個朋友……不會是小遠吧?”
直覺這種東西,确實是個人天賦。
白适南轉了轉眼睛,“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吧,第八張照片右下角那個袖子,秦牧遠有件一樣的衣服,”他斟酌過後忽然笑着搖搖頭,“嗯……如果真的是秦牧遠的話,說不準等會兒你也會被問。”
白适南默認地沒有直接回答,只淡定地整理了下放在小茶幾上的一沓劇本,随口感慨:“我說他這幾天都在幹些什麽,平時沒見他們公司那麽忙。”
走私違法藥劑的犯罪嫌疑妖們已經被一鍋端了,如今坐牢的坐牢,幹苦力的幹苦力。又不是逢年過節的,妖怪管理委員會哪裏有那麽多的業務?再說了,秦牧遠那家夥平時是熱愛上班的人嗎?
算算時間的話,離得比較近的好像是他們在一起兩周年的紀念日?蔣知雨頓時了然,正要說些什麽時忽然感受到手機振動,看清消息內容後她不由得彎起眼睛打趣:“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了。”
但在下一秒她就感到懊悔和不好意思:“他應該是想給你準備個驚喜吧,都怪我這打亂了小遠的計劃……”
“沒關系,他這幾天去公司上班勤快了不少,我其實本來有點懷疑。只是想着沒準兒是他們公司又開了什麽業務,就沒問。”
白适南擺擺手,溫和地寬慰對方:“正常的,要是窦科真有什麽談戀愛的苗頭,我估計也會想辦法打聽打聽。先不說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窦科那朋友圈除開選什麽花草其它啥也沒有,不算完全洩露吧……”
“而且我可以當作不知道。”白适南信手打了個響指,算是把這件事翻篇,“你也不用和他提,畢竟我确實不知道他的具體計劃。”
蔣知雨思考了會兒,覺得自己還是盡力幫秦牧遠選出合心意的花吧,實在對不住。
“不過今天這件事算是提醒我了,”白适南擰了擰眉,發現存在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他已經在搗鼓了……知雨你幫我參謀下,紀念日我送什麽禮物比較好?”
被委以兩項重任的蔣知雨:啊?
……
影後女士有多壓力山大旁人無從得知,白适南唯一清楚的是,某人最近不僅“工作”越來越“忙”,甚至好像有些焦慮,還出現過兩次半夜失眠的情況。
至于怎麽發現的——白适南陪許竹去國外拍商務,打開手機發現某人的微信步數在國內已是淩晨三點的情況下還時不時地跳動兩下。
兩周年紀念日準備得這麽認真?結束出差返回國內的白适南拖着行李箱琢磨:最近自己有說特別想要什麽比較難得到的東西嗎?不然秦牧遠就算要承包八十個魚塘也犯不上這麽發愁吧?
而且花那麽大氣力去準備,真不知道青年會弄出個什麽驚天動地的陣仗出來。白适南想着想着忍不住開始發愁,對方都那麽努力,自己自然不能敷衍了事,到底該選什麽禮物合适?
常規的身外之物對于秦家獨生子來說不值一提,掉馬後秦牧遠在買東西上貫徹了看上就買、及時行樂。而要到了布加迪威龍那種級別,秦牧遠心不心動先放一邊,關鍵是他一個小小的經紀人可承受不來。
從物質需求的角度出發實在難搞,要不考慮精神滿足的方面?
懷揣着滿腔心思,白适南下了出租車,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在包裏翻鑰匙,誰知剛推開門就和客廳裏的秦牧遠來了個四目相對。客廳黑漆漆的,唯一亮着的是電腦屏幕的淡淡白光,以及被這種光籠罩的某只鲲鵬。
鲲鵬原身倒是靈活,也是用翅膀按上鼠标了。白适南伸手“啪”地按下燈光開關,皺起眉毛質問:“淩晨兩點半了你還不睡覺?F國和這邊有時差所以我不困,但你擱這兒幹什麽呢,修仙?”
對方顯然對于男朋友的突然回歸感到驚訝,本是跪坐在地毯上鲲鵬搖身一變回到人形,慌裏慌張地關掉電腦網頁,随即站起身:“不是說三點鐘才到?”
“機長開得快,我想着你應該睡了所以沒給你發消息,”注視着對方眼底淡淡的烏青,白适南有些驚訝,“你這黑眼圈,不會我出差幾天你就熬了幾天的夜吧?”
這個問題要是直面回答絕對要挨罵,秦牧遠飛快地瞥了眼電腦确定網頁已被關掉,走上前接過白适南的行李,含混道:“沒,沒,現在就去睡。”
航程頗長的飛機叫白适南坐得有些疲憊,因此也懶得繼續和男友“計較”,只沒好氣地叮囑一句:“工作什麽的睡醒再繼續做,身體最要緊。走吧,去睡覺,我現在特別困。”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不過事實證明,熬夜快熬出生物鐘的人很難在一個晚上克服惡習。
而在某人第二次翻身試圖去夠床頭櫃的手機時,白适南的聲音在房間裏幽幽響起:“你是打算睜眼到天亮嗎……失眠了?”
這幾天因為愈加焦慮,所以的确有失眠情況的秦牧遠:“……是有一點。”
“啪”的一聲,白适南伸手按亮床頭燈,也懶得坐起來,就和自己男友面對面躺着,問他:“你跟我說實在話,你失眠多久了?”
身為獬豸能夠直接檢驗對方話語的真假,但秦牧遠最大的秘密已經掉馬,所以非特殊情況下白适南使用“外挂天眼”的頻率越來越低。
秦牧遠飛速運轉自己的大腦,準備的事情是肯定不能洩露的,但要是說今天是第一次失眠也太睜眼說瞎話了……糾結半天他遲疑地說:“最近兩三天?”
白适南面無表情地看他。
“……三四天?”
白适南依舊沒有吭聲。
“呃,”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秦牧遠選擇繳械投降,“五天,真沒騙人,你沒出差前咱倆不是都待一起嘛。”
準備紀念日禮物這麽有負擔嗎?白适南深覺匪夷所思,想了想旁敲側擊道:“我知道日子比較特殊,你認真準備我也很高興。但真的不用把自己逼成這樣……”
“啊?”
聽了對方的話,秦牧遠頓時變了臉色,驚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男友,開口時嗓子發緊:“南哥……所以你,你知道了?”
青年臉上的神情繃得死緊,凝重得像是混凝土澆築的雕像。
白适南的困意被秦牧遠的強烈反應擊退,正猶豫要不要點頭時,卻聽見秦牧遠似是恍然大悟地嘀咕,語氣也低落太多:“金亦鳴說用加班當理由不行,我就說不靠譜會被南哥你猜到……”
王牌經紀人的洞察力有多麽恐怖,他早該做好心理預期的。
仿佛有條無形的魚尾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來,白适南沒想到青年對這次紀念日看得這麽重,但終歸是不忍心見對方大受打擊,連忙寬慰:“我不知道你具體是怎麽安排的……但我覺得你不用太擔心,畢竟兩個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像是辛辛苦苦攢硬幣,但還沒攢夠就換到了櫥窗裏最珍貴的玩偶,提前得到答案的秦牧遠擡眼望他,一時又想哭又想笑。
掩映在光影裏的臉龐被鍍上落寞的濃霧,青年沉默了好半天才搖搖頭,聲音很輕但很篤定:“不管你答不答應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怎麽能敷衍了事呢?”
白适南有點丈二摸不着頭腦:“啊?”
月華如水,又被窗簾隔絕,只透過縫隙鋪出一片亮色的輝光,慢慢悠悠地蕩開,稀少而珍貴,像是溫柔的美夢。
某人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甚至有越來越激動的架勢:“雖然南哥你已經猜到了……其實我一直在想我能不能做好,但我肯定會肯定會接着好好準備的。失眠算什麽,求婚這麽重要的事……”
“什麽?”
這下感到頭暈目眩的成了白适南,他不可置信地拔高了聲音:“什麽求婚?”
秦牧遠瞪大眼睛,臉上的錯愕半點不比白适南的少:“南哥你不是猜到我要在咱倆紀念日求婚的事兒了嗎?”
白适南猛地支着身子坐起,一雙眼睛眨得飛快:“不是!你不是為着過紀念日犯愁嗎?我還說你這次準備的禮物不知道有多費心思……”
秦牧遠也坐起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屋子裏陷入沉寂。
半分鐘後,秦牧遠懊惱地低吼一聲,尴尬得恨不得找條地縫直接鑽進去。他旋即無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喃喃說道:“完了,這下真的搞砸了……”
這都什麽事兒啊?!
沒想到鬧出了這麽大的烏龍,白适南很是手足無措,慌裏慌張地去掰秦牧遠的手,思緒混亂得能在腦子炒盤菜:“瞎說,什麽搞砸不搞砸的,我看你是有件事還沒弄明白……”
所以連軸轉和“我有一個朋友”不單單是因為兩周年紀念日,更是為了求婚,畢竟妖管委那兒可以登記固定伴侶,等同于人類社會的婚姻法……怎麽偏偏把這件事忘記了!白适南舔舔嘴巴,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純比力氣,白适南其實掰不開秦牧遠的手。
青年擡起臉,眼底浮着一片薄薄的紅,嘴角艱難地扯出點弧度:“南哥你不用安慰我,這件事是我自己沒準備好。怪不得我最近幾天老失眠,其實是老天爺都在告訴我,我會把事情搞砸吧……”
“啧,跟你說了你沒搞清楚最重要的。”
“有什麽完了不完了的,你這急性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白适南皺着眉重重地拍了下秦牧遠的胳膊,理直氣壯道,“你是跟我求的婚,那事情成沒成不該由我說了算?”
哪怕是早就認定了的選擇,臨了要說的時候還是覺得緊張,說話的人徐徐地深呼吸了下,開口後微微發抖的聲音逐步趨向堅定。
“……我願意。”
沒有精心籌備的場地,沒有挑選良久的鮮花,沒有适時響起的樂曲,沒有耀眼奪目的珠寶……甚至秦牧遠沒有真正說出那句請求,過程雞飛狗跳得像是前陣子他倆在應城差點分手的那次,也像他們最近幾個月裏跌宕起伏的日子。
會一直順遂嗎?會因為擔憂婚禮上妖怪朋友喝完酒現出原身吓到人類朋友而提前焦慮嗎?會因為工作節奏和生活習慣存在不一致而陷入争吵嗎?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失去對彼此的愛意嗎?
一直在一起的話,會在未來遇到其它難題嗎?
不過沒關系,都沒關系,只要對面的那個人是你,我就會給出肯定回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