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象天天撒謊怎麽辦

第61章 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白适南很快回答，順道補充道：“知道的，他和他爸是鲲鵬，阿姨是夫諸。”

“這個家庭搭配聽上去有點耳熟……”白博喃喃半句，忽然猛地拍了下大腿，“哦，我想起來了，他爸是妖管委駐應城的分管主任是不是？”聽說年輕的時候是個我行我素的主，進了妖管委後收斂不少。

方煙梓關注的地方顯然和丈夫有較大出入，她沉默許久，克制又清晰地說：“那他父母對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态度是？”

“不愧是方律師，”白适南擡手豎了個大拇指，放下後語氣平靜，“他爸不算很看好，但是又邀請我下次去他家做客，他媽媽的話目前還沒具體見過。”

白博聞言勃然大怒：“什麽意思？他爸看不起你？憑什麽？！”

成年獬豸平時向來是個好說話的，此刻卻是火冒三丈——秦牧遠他爹憑什麽看不上自己兒子，自家兒子一表人才、年輕有為的，多優秀啊。難道是不接受兒子喜歡男的？建國以後不許封建帝制，他秦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繼承！

“別咋咋呼呼的，能不能靠譜點，”手機裏的方煙梓斜來一眼，他們家向來是貫徹民主溝通原則，除開隐瞞妖怪的身份，和兒子聊天時向來是有話直說，“我想應該是因為妖族和人類的壽命相差比較大？”

白适南抿了下唇：“嗯。”

“不算很奇怪，”方煙梓搖搖頭，随即輕聲和兒子解釋，“那位秦主任有一個好朋友，前些年她的人類伴侶去世後我受委托去幫忙處理了遺産什麽的……兩方感情很好，你那位阿姨因為愛人離世受了很大打擊。”

“是不是原身是大雁？”白适南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回憶着秦任龍那天在星航娛樂說過的話，“其實我能理解他爸爸的想法，但我不想和秦牧遠分手。”

這話一出，連帶着白博也瞬間啞火，同為家長，換位思考下他也不見得會贊同兩個孩子在一起。妻子所經受的那份委托他也有所了解——準确地說，是妖族裏有不少人都為此事感到唏噓。

聽說原身是大雁的那個妖怪年輕時性子爽利，愛人離世後卻是一度連門都不願意出，終日以淚洗面，精氣神完全是變了個人。

“小秦或者小秦他爸和你提過？”方煙梓驚訝地挑了下眉，接着點點頭說，“是她。”說話的人想了想，然後無奈地搖搖頭，“但你既然在知道這些的情況下還特意把小秦帶回來……媽知道你的意思了。”

白博顯然也明白了妻子的弦外之音，擰眉時顯出些憂心忡忡，卻又想到在這種時候自己更應該表現出成熟父親可靠的一面——不都說老爸應該做兒子最堅實的大山？

于是這座大山，哦不，是這位父親懇切開口：“放心吧兒子，以後他要是敢另找，我和你媽媽說什麽也要打斷他的腿。”

白适南琢磨兩秒，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怪，于是微妙地挑了下眉。

方煙梓的反應顯然很快，“白！博！”，她咬牙切齒地喊了大名，怒不可遏地說，“說話不會撿好聽的說？你聽聽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家裏面空調側面藏得那三千六百八十塊別想要了！”

白博瞪大眼睛：不是，老婆你什麽時候找到那兒的？！

白适南飛快攤手以示清白：“別看我啊，不是我透露的——我常年不在家，真不知道白法官你把私房錢藏那後頭。”

一家三口的對話看成雞飛狗跳，方煙梓鎮壓完說話總是讓人覺得無語的丈夫，偏轉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好半天才說：“……不管怎麽樣，有一點我和你爸爸的想法是一樣的，兒子，只要不違法亂紀，我和你爸都會站在你這邊。”

白适南笑了笑，輕輕地說：“我知道。”

……

今天這峰回路轉的經歷實在太特殊，饒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丘媚也忍不住咋舌，招呼三個人吃飯的時候又覺得困惑：按理說哪怕是半妖和半妖相結合，生下來的幼崽是純人類的概率都很小，更何況白适南的血緣追上去只占了四分之一。

但無論多麽奇幻的生活都不能抵擋工作到來的命運，不是第一次世界觀受到沖擊的白适南表示對父母都是妖怪這件事接受良好，無需安排心理輔導，于是小情侶吃過飯陪着聊了會兒天後就按原計劃往春城趕。

送走小情侶後又送走同事，丘媚終究沒忍住心裏的困惑：“按道理你們的孩子不該是人類，會不會是機子檢測弄錯了……”妖族新生幼崽在三周歲後都會送去妖怪醫院檢測其對應種族，拿到結果才能辦理妖怪證。

白博提着公文包，搖了搖頭解釋：“小南三歲的時候我們帶他去醫院，護士說檢測不出來。但煙梓說他們種族生長得慢，有五歲多才被檢測出來是蒙木樹的。我們就想着晚點去，然後六歲又去測了一次，确實是人類。”

“那機子不是也不一定準？”丘媚搖搖頭，給出建議，“沒去燭龍老前輩讓幫忙看看？”

“……也試過，”白博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擦了擦，複又戴回去，“一歲帶他去大荒洗禮沒什麽問題，後面也帶他去過兩回。六歲檢測出來是人類的時候我和煙梓也不太信，去大荒拜訪的時候，守山的小妖怪說前輩正好進入了比較特殊的沉睡。”

“不過守山的小妖怪給我們另外想了個辦法，領着我們在大荒裏試了下燭龍老前輩之前留下的法陣——據說這就是用來他不在的時候幫忙觀察妖族幼崽血脈的，我們把小南放進去，一點反應都沒有……确實是人類。”

丘媚怔楞許久，好半天才開口：“你們這些年應該很不容易。”按照妖族的普遍壽命來說，兩人當時是實打實的少年夫妻。滿心歡喜地迎接愛的結晶，卻得到孩子注定要比自己先離開世間的現實。

妖族對壽命的長短其實也不算特別看重，畢竟不同血脈之間的差異也不小——隔壁王八那一脈個頂個的長壽。但生離死別……對于至親至愛來說，實在是很殘忍的事情。

“以前也沒想過這麽多，畢竟妖族最少也能活一百多年，”白博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也低落不少，“有了小南後才去人類能活多久，發現實在是……有些短暫。”

在妖族看來根本無所謂的傷口是可能會帶來嚴重後果的感染，體溫升到四十度就有變成小傻子的風險，更別提那生下來就能一眼望到頭的壽命。

人類何其脆弱。

年輕的父母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妖族的幼崽大多皮糙肉厚，帶起來主打一個随心所欲。相比之下，他們只得萬分小心地對待小孩，卻也在午夜夢回時忍不住去想：怎麽兒子偏偏是個人類，而不是妖怪呢？

知道內情的親戚問他倆要不要生個二胎，夫妻還沒回答，在旁邊玩玩具的白适南徑直表示不想要弟弟妹妹。方煙梓和白博對視一眼，後者随即去做了結紮。

“說起來那時候我幹了一件……現在想起來特別不應該的事，”白博抓着公文包的手指緊了幾分，垂眼時周身氣場也好似失落下來，“我和煙梓都對于小南是個人類這件事焦慮得不行，六歲正好上小學，我們把孩子送去了寄宿學校。”

年幼的孩童哪裏知道這麽多？他只知道別人都說，他的父母之所以把自己送到寄宿學校，是因為要掙很多很多的錢，所以工作格外繁忙——畢竟在人類世界裏，法院和律所确實不是什麽清閑之地。

“小學就送去？”丘媚詫異地瞪大眼睛，覺得對方這個舉動太過草率的同時也知道自己無從苛責——無論人還是妖怪，大部分都沒有直面失去的勇氣。她只委婉道，“小學送去有點太早了……後面也一直上的寄宿學校嗎？”

“沒有，小學一年級送去上了半年多吧，後面高三他覺得待在學校方便，外加那陣子我和他媽媽是真的忙，他又去住了段，中間還是在家裏住的。”

“我和他媽媽也一直在想這個做法是不是太差勁，說是不看到孩子就不會想着那些事，但是不看到更難受，恨不得每個課間都給他打電話。”白博自嘲地笑了笑，“第二個學期的時候去開家長會……”

敘城條件最好的寄宿學校，教育質量自然對得起繳納的學費。較之其它學校資源豐厚的同時，更是不會忘了人文關懷。那位班主任尤其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以及學生與其家長的關系，會組織小孩們定期給家長寫信。

在一年級下冊的家長會上，老師慣常給到場家長發了孩子們寫的信件，那次對應的主題是孩子們近期的願望。

“我兒子寫得還挺簡單的，”白博搖了搖頭，像是在評價當時那個作為不太合格的家長的自己，“就兩條，首先是一定要做個好人，絕不違法亂紀；然後是以後要賺特別多的錢，給父母開工資，這樣他們就不會那麽忙了。”

白适南的第一個願望讓丘媚不由得彎起眼睛，心想怎麽一年級的小孩就有這麽高的覺悟，對比之下被抓進妖管委的那些實在可恨。但第二條出來後她頓時啞然，只覺自己要是家長，肯定是會愧疚的。

“我和他媽媽一個法官一個律師，之前小南看電視劇裏最喜歡的臺詞就是‘一定要做個好人’，所以我當時看第一條看得特別樂呵。第二個願望嘛……回家拿給他媽媽一看，我們兩個都難受得不得了，所以把孩子從學校接回來了。”

新手爸媽……也不算那麽新手吧，畢竟孩子都六歲了。反正兩個人一人牽着一邊領着年幼的兒子回家，走在中間的白适南有些迷茫地問：“怎麽了？你們不用去工作了嗎？”

孩童還不會用“失業”這麽高級的詞彙，但父母對視一眼，已然心知肚明。無論是在人類還是在妖怪面前都雷厲風行的律師女士蹲下來，對自己的兒子說：“哦，之前是有怪獸給爸爸媽媽超多的工作，不過現在都消滅啦。”

白博也蹲下去，摸摸兒子毛茸茸的碎發：“是的，所以要接你回家住，這樣你就不是只有放假的時候才能回家了，開不開心？”

“開心，”白适南點點頭，稚氣未脫的小臉轉向方煙梓，認真地說，“但是媽媽，世界上是沒有怪獸的。”

很唯物主義，很可靠的小朋友。

方煙梓愣了下，随即彎起眼睛去摸摸小孩的發頂：“對，而且也沒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