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長
家長
其樂融融地吃完飯,察覺出方煙梓有話要和自己的男朋友說,秦牧遠自告奮勇地陪着白博進了廚房洗碗,将客廳的空間留給母子倆。
方煙梓有些驚訝地目送着兩人進去,轉過頭壓低聲音對兒子說:“你爸看上去居然還挺自然,我還以為讓他和小秦獨處——他能給我打破八個碗呢。”
“因為更丢臉的情況在你回來前已經發生了,”白适南老神在在地擺擺手,無情揭穿了某位法官适才的尴尬事跡,“要不是我提醒,他腳上的拖鞋現在都還能左右反穿。”
說到這兒他也不免失笑:“我讓他自然點,是讓老爸不要那麽緊張,結果他居然以為我的意思是他平時不夠和藹。媽,你是沒看到,剛進門沒多久我接了個電話,從陽臺走到客廳就看到他和秦牧遠一個坐得比一個板正,跟上課一樣。”
“也不知道我爸是這麽誤會的……還得是我媽,這鎮定自若,這游刃有餘的,不愧是遠近聞名的大律師。”說話的人不吝贊美,爽快地豎起大拇指。
“少來,你這待在家的時間越少,原來是去學拍馬屁的功夫了,”歲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只眼角有着些許細紋,方煙梓擡手撫上兒子的小臂,萬分感慨,“小時候我和你爸工作忙,陪你的時間不夠,誰知道你長大了工作更忙。”
“哎哎哎,苦情戲份打住啊,雖然你倆那時候确實忙,但都是為了賺錢嘛,我上班這麽些年當然懂。而且我住校住得也還行,之前就跟你們說了沒啥好內疚的。”白适南頓了頓, “我這幾年忙這件事,确實,我以後看能不能更合理地安排下。”
“少來,你就嘴上說得好聽,”方煙梓斜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戳穿,“年年都說回頭改回頭改,前幾年居然忙到兩次沒回來過除夕。”
“你呀,還不是怕你忙起來身體受不了。我看網上說,你們這一行連軸轉的時候晝夜颠倒的,”她伸手揪了下兒子的胳膊,“工作那麽拼做什麽?我和你爸又不需要你費那麽多心,錢夠花就行了,不夠的話讓你爸上交私房錢就是了。”
“我爸能有多少私房錢?方律師這幾年高擡貴手啊?不會是想詐我然後旁敲側擊吧?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白法官新開辟的藏私點,”白适南舉手告饒,臉上笑意盈盈,“我深刻意識到陪伴的重要性,這不特意找了個年紀小的陪我嘛。”
“按照牛導的話,我這都算老牛吃嫩草了。”說完這句,他又忍不住在心底搖頭——何止是年紀小?還能比自己多活兩百多年。換算的話,說粗俗點都是嚼草根了。
“你才多大?怎麽說這話,”方煙梓怔愣片刻,旋即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褪去知名律師的強勢從容,她身上更多的是母親的關心,“雖然都說兩個人處對象,成熟的那個要對另一個包容點,但媽是覺得,最重要的是多溝通。”
“這點我深深贊同,不過今晚也太溫情頻道了吧。媽,你這樣我真不習慣,感覺雞皮疙瘩要起一身了。”白适南說着,裝模作樣地搓了下自己的胳膊。
“好不容易想着和你敞開心懷,聊聊天,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方煙梓終是忍不住,利落地翻了個白眼後絲滑地揪了下兒子的耳朵,“非要這樣你才老實,是吧?小秦家那麽有錢,我還擔心你小子富貴迷人眼把自己賣了。”
幸好先前對某人的家庭情況提得不多,不然也不好解釋怎麽一窮二白的年輕人搖身一變成了海運巨頭老板家裏的獨生子——扮豬吃老虎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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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錯了,這才對味兒嘛,”白适南連忙告饒,忍不住失笑說,“家裏有您和白法官坐鎮,小的哪敢作亂……開玩笑的,真就自由戀愛。”他福至心靈地說,“我明白了,我上次找白博同志請教,他跟您通氣兒了?”
那是他剛看見秦牧遠頭頂的數字時,很是苦悶的他和白博探讨,後者以“看破不說破”的樸素哲學觀為基準發表了番意見,具體說了啥有點記不清了——不過自己當時的狀态在老父親看來……沒準相當值得操心。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随即拍了拍方女士的手道:“不會的,您別擔心。我什麽性格你和老爸還不清楚麽?雖然也沒了不起到什麽窮且益堅吧,但我自己目前也賺了不少,目前還是挺富貴不能淫的。”
“當了經紀人是越來越油嘴滑舌,”對兒子以戲谑語氣打消自己顧慮的行為心知肚明,方煙梓仔細打量了番兒子的神色,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了,我看小秦也是個不錯的孩子。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是管不了你了。”
白适南被這句話說得萬分感慨,正要開口,對方卻又話鋒一轉。
“所以你真不知道你爸私房錢藏哪兒了?”
白适南:“……”
白博同志,你最近是不是又不小心打碎了方女士的香水,想要重新買一瓶補救卻買錯味道了?
……
“阿姨還說別的了嗎?”秦牧遠神情嚴肅得像是要去抓被妖管委加紅加粗、超大特寫通緝的犯罪妖。
“呃,”對方的臉色實在認真,白适南忍不住生了點逗趣的心思,“當然說了,比如說希望我們兩個好好溝通,好好過日子,平時不要偷吃櫃子裏的薯片,更不要不經過對方同意就私自跑去理發……”
前兩條還算正經,從第三條開始就不對勁起來。秦牧遠不是傻子,愣了兩秒後眯起眼睛:“白哥你敢說你沒在忽悠我?”
“當然不敢。”白适南理直氣壯道。
對方的态度太過理所當然,以至于秦牧遠被短暫卡殼,好半天才四兩撥千斤地說:“好吧,那我聽到阿姨還說了一句。”
“哦?”白适南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地問,“她還說了什麽?”
“阿姨說,”青年挑了下眉後拉住對方的手,床頭燈在前者臉上投下一片暖黃的影子,“……你和我要永遠在一起。”
假傳聖旨真是被某人學得一套一套,白适南深深感慨。
“真不愧是讓我承認自己老牛吃嫩草啊,”他眨眨眼睛,随口道,“嗯,不過這樣看的話,我完成它的難度比你低。”
“不會的,”秦牧遠加重了幾分力氣,雖不至于把人握疼,但也不由分說地增強了存在感。還沒有開始嘗試的事不便言明,他只得懇切地重複,“我向你保證,不會的。”
燈光在青年眼底搖晃,再眨眼時那處變成灑有碎金的蔚藍。
不管百年之後的事,至少是常人不會擁有的體驗,白适南心想。
年長者低低地應聲:“嗯。”
秦牧遠心底添了幾分焦躁,手背上也隐隐浮現出鱗片——自從和白适南坦白後,他自然而然地在對方那兒放下“裝人”的包袱。心理的松懈自然會影響表現,兩人獨處時,小魚更是頻繁上線。
怕他控制不好情緒變為原身下意識地啼鳴,白适南暫時不想在小區業主群看到自家被點名,趕緊換了個話題:“你定鬧鐘沒?明天幾點起床?”
話題變換得太快,秦牧遠愣了一瞬後反應過來,随之自然而然地想起個問題:“叔叔阿姨平時幾點起床?”
“我媽主要是看有沒有案子要跟,我爸倒是上不上班都要早起鍛煉,嗯……一般七點多吧,”白适南樂呵呵地打趣,“你問這麽清楚做什麽?”
秦牧遠指着網友的熱心回複說:“你看,他們都說了。第一次上門拜訪父母,睡到日上三竿會顯得很沒禮貌,我肯定不能給叔叔阿姨留下這種壞印象。”
滿心滿眼都想着回家睡懶覺的白适南:你居然還上網發帖求助……好認真,好努力。
……
在互聯網又圍觀了不下三十個帖子的秦牧遠懷揣着雄心壯志入睡,打定主意要利用這一天多的時間在男友的父母跟前留下超絕好印象。奈何工作總是會輕而易舉地将人擊倒,律所和法庭的前後召喚打碎了青年的準備。
“還讓我工作不要太拼,依我看最該反思應該是他們。不過往好處想,至少那些留下壞印象怎麽補救的帖子用不上了,”白适南忍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說是不是?”
秦牧遠只得不情不願地承認:“好吧。”
家裏面只餘下兩人,吃完午飯的小情侶得了條新消息後一拍即合——丘媚不知怎麽得了兩人在敘城的消息,熱情地邀請他們到家中做客。
原身為九尾狐的妖怪連發來的語音都仿佛都格外有魅力,手機那頭的大妖語氣輕快:來呗,這兩天一直審這個勞什子店主,你倆過來陪我聊聊天解解悶。
盛情難卻,兩人算了下時間,果斷拍板——行,這就去。
“丘姨家就在咖啡館底下,她布了個陣來着,”秦牧遠帶着白适南三拐兩拐,忽而伸手轉了下書櫃上的花瓶,“喏,這個就是機關。”
白适南新奇地看向那個物件,問:“那如果有人不小心碰到,會誤打誤撞地進去嗎?”
“不會的,”秦牧遠擡手向他示意,小聲解釋,“先不說人類自己是擰不動這個花瓶的,而且丘姨布的法陣會告訴她來的是妖怪還是人,如果有人類誤闖的話,不用等丘姨,這兩邊的藤條就能進行驅逐。”
話音剛落,不知從哪兒蹿出個毛茸茸的雪團子,“嘤嘤”地叫了兩聲,随即跑在了兩人跟前。
“這是九尾狐幼崽,還不會說話,估計是見有客人來興奮吧。”秦牧遠攬着人,時不時開口解釋。
穿過一條羊腸小道,入眼是綠茵茵的草坪,當中有個小院子。木屋前圓桌旁的人聽到響動,循聲望來。
“哎,這就是我和你提的我那大侄子和他男朋友,我找他倆過來陪我聊聊天,要不你也吃個飯再走?”丘媚站起身,正要替兩邊介紹時發覺氣氛似乎不太對。
白适南難得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只遲疑地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