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窦科
窦科
有時候真的很想像李禿頂這樣毫不講理地活一次。白适南沒忍住,唇邊逸出冷笑:實在可恨,畢竟他既沒有李星行那麽臉皮厚,和公司的合約也沒到期。他午飯都還沒吃,這該死的破班,要不是能賺錢究竟誰愛上?!
白适南在蔣知雨出去旅游後果斷請假的行為已讓李星行十分不爽,對方今日的頂撞更是讓他怒火中燒。中年人幾度張口想把人開掉,又突然想起助理上次交來的財報,整個公司裏白适南主導的工作室的藝人最少,但名列前茅。
此人确實有本事,剛入公司的許竹刺頭至極,換了兩次經紀人都不服管,由他經手後斷層出道、一炮而紅;一直不溫不火的蔣知雨,也是在白适南帶後接連斬獲大獎,成為雙料影後。
王牌經紀與公司割席,導致頭部藝人出走的事情在圈內并非沒有先例,偏偏星航娛樂的搖錢樹和活招牌都在白适南名下。李星行越想越氣,心中憋悶:“白總監既然瞧不上我侄子,看來應該是有自己想挑的人選。”
中年人語氣很沖,怒極反笑。他擡手看了下表:“還沒下班,今天正好是他們藝人部那邊集體學習的日子,或者白總監直接帶我和小豪去練習生宿舍挑?”
集體學習是星航娛樂的一個老傳統,基本上用來給新進來的藝人們惡補些基礎知識,适用于還沒被确認留下的練習生或是對娛樂圈兩眼一抹黑的新人。
李禿頂今天是一定要他挑個人才死心嗎?自己在外甥和助理面前丢了臉,所以非要他跟着殉葬是吧?白适南在心底罵了句國粹。
李星行打定主意要讓白适南下不來臺,後者眼見沒有息事寧人的可能,索性也笑起來:“行,那李總和我先去練習室看看?”
林豪沒想到身為員工的白适南敢這麽和自己舅舅叫板,一時有些傻眼;瘋狂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助理默默低頭,只盼着神仙打架不要小鬼遭殃。
事實證明想要在練習室“偶遇好苗子”并不是容易的事,其實這些日子新進來的藝人們的資料白适南早已看過——在王姐介紹林豪之前,他本就打算再帶個新人。因為沒挑着合适的,才答應了王姐的“先試試”。
話又說回來,能帶出許竹和蔣知雨的“白魔王”哪裏是能被歪瓜裂棗打發的?主要別讓網友們覺得娛樂圈什麽人都要吧,好丢臉。
而某人結束休假的時間實在不巧,稱得上矮子裏的高個的已經被其他同事挑走,按常理剩下的十有八九也會陸續離開——李星行心裏有數,幸災樂禍地等着人低頭讓步。
如果他肯道歉的話,自己不是不能把這事兒翻篇,中年人抱着胳膊想。
“白總監的名頭想必大家都聽過——” 李星行皮笑肉不笑地簡單帶過,“貼心”地讓這些藝人給白适南展示拿手才藝。
算盤珠子都快蹦臉上了,白适南自然不會無知無覺,但凝神掃過去,真是矮的矮,普的普,動刀明顯到寫在臉上,說話畏畏縮縮到仿佛黃鼠狼轉世,氣質形象都各有缺陷,才藝展示如何?那真是看了不如不看,聽了不如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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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不能太消費降級,他不由得陷入沉默。
“看來還是得咱們白總監,眼光高,要求高,”見白适南遲遲不肯出聲,李星行狀似感慨地鼓了鼓掌,“我這外甥尚且入不了白總監的眼,就看你們這些孩子有沒有造化了。”
這幾句話和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有什麽區別?伸手不打笑臉人,白适南扯了下唇角:“李總,今兒個我得大着膽子說您這話不成了——我選人只是看眼緣而已。”
“不過也不怪白總監,畢竟許竹和知雨都是他帶出來的,”李星行不接話,只樂呵呵地笑了幾聲,他伸手撫過林豪的肩膀,“只可惜啊,我這外甥一直都很崇拜前輩們……”
“哈哈哈,是麽?”白适南輕輕巧巧地陰陽,“別的不說,許竹向來是記着無私支持他的粉絲的。”而不是某些上來就想蹭熱度的。
他一雙狐貍眼彎得愈發明顯,心想:就算馬上殺到秦牧遠上班的地兒讓他當場出道,他也不會選林豪的,這邊建議盡快死心呢。
“你!”林豪胸口劇烈起伏,卻被李星行按住肩膀。
氣氛不對,初入職場的藝人們大氣不敢出。
“誰是我粉絲?讓我看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青年身邊跟着個穿工作服的外賣小哥。許竹上身穿了件白T,下面套了條黑色工裝褲,脖子上挂着副墨鏡,走近後揭開口罩笑,“李總,我來找白哥商量演唱會的事,趕巧您也在這兒?”
雖然萬般不情願在這個時候碰到許竹,但沒有人會對搖錢樹冷臉相對,李星行亦如是,他點點頭,又拍拍林豪的肩:“是啊,我這外甥一直喜歡你的舞臺,是你的忠實粉絲,這不想讓白總監介紹你們兩個年輕人認識認識。”
“哦,這樣啊,”許竹看上去很是高興,主動和林豪握了下手,随口問道,“我下個月演唱會的節目單還沒完全定好,先收集下粉絲意見,你最喜歡我哪個舞臺?”
完全說不出來具體曲目的林豪:……
林豪:“哈哈……自然是都喜歡。”
“你旁邊這位是?”正當李星行要說些什麽時,白适南率先發問。
“哦,你說這位小兄弟——”
青年指了指外賣小哥,很是爽快地說,“我在前臺碰到的,好像是秦哥給你點的外賣,還說秦哥囑咐了要你當面拿到才算,”說話的人好險忍住了對臭情侶的吐槽,“你一直不接前臺電話,我尋思着順道帶他進來找找。”
外賣小哥好像對娛樂圈沒那麽熟悉,面對口罩墨鏡一體機、遮得親媽難認的許竹實在不太信任,堅持顧客就是上帝。某人思考了下秦牧遠的戀愛腦程度,決定還是帶外賣小哥進來好了。
外賣小哥看上去年紀不大,個頭倒是高。電動車頭盔下的頭發被壓得亂七八糟,雖然看上去有點愣頭愣腦的,但五官棱角分明,他的皮膚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挽在肘關處的衣底下是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與這暗流湧動的娛樂公司毫無關聯,公事公辦地朝白适南遞東西:“白先生,您的外賣。”說完還順手扶了下被旁邊人不小心撞到後、看上去搖搖欲墜的花瓶。
“這位外賣小哥,你肯定是個好人吧,對工作這麽負責。”
所有人聽到白适南忽然沒頭沒腦又格外莫名其妙地說。
“啊?”外賣小哥也覺得怪怪的,腦子忽然靈光一現——聽說他們這種當明星的,會有人給他們寄不好的東西,可能是在擔心這個吧,于是熱心的人拍了拍胸口,“我遵紀守法,我爸媽都說我是家裏最老實的那個。”
他又補充半句:“上崗之前平臺也會對我們讓我們學習的,您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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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被這愣頭青似的發言逗樂,唯有白适南盯着他頭頂上的數字看了會兒,“你叫什麽?”他頓了頓,“不是要投訴你。”
好奇怪的人,不投訴的話,打賞也用不上問我真名啊?送外賣還能得錦旗?這是多餓啊,怪不得他男朋友要給人點飯。外賣小哥心想,下意識回答:“窦科。”
許竹決定靜觀其變,其他人丈二摸不着頭腦,李星行忽而不可置信起來:“白适南你——”
人群中央,名聲在外的“白魔王”點點頭,對着外賣小哥斬釘截鐵道:“行,就你了。”
不少人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低呼。
……
“……但是外賣的飯恐怕不夠。”面對自家南哥領回來的尾巴,來開門的秦牧遠先是一愣,随即對白适南如是說。
“知道,不怪你,你又不能未蔔先知。”遠離李禿頂,自家男友這種略帶一絲暗戳戳的行為也顯得可愛,白适南捏捏他的胳膊表示安撫,又揮了下手,“你們倆記得換鞋。”
秦牧遠的話語可能會讓初次登門的客人有些頭疼,但另外的三人顯然很熟,是以窦科在有些拘謹地搓了下手時,許竹對這種臭情侶發言選擇默默腹诽,順手拍了拍窦科的肩膀說:“沒事兒,秦哥越不喜歡電燈泡,咱倆就越要閃瞎他的眼睛。”
說話的人上道地表示:“我已經打了酒店的電話,他們等會兒送菜過來。”
等人都進了門,白适南介紹秦牧遠和窦科認識。
“那你比我小一點,可以叫我哥。”秦牧遠說,得知對方即将成為男友新帶的藝人,青年與有榮焉,“跟着南哥的話你放心,許竹和知雨姐都是他帶的,他能力很強而且很負責任。”
不知道為什麽,窦科覺得自己在面對秦牧遠時感覺怪怪的,如果說對上許竹是陌生人的疏離和對大明星的好奇,對上白适南是學生看見老師的犯怵和即将接觸新領域的好奇。那他對上這位王牌經紀的男友時,就是下意識地有些害怕。
是因為對方長得人高馬大?但自己練得也不錯。是因為兩人不熟?可是自己和這桌上的其他三個人也都不熟啊。真搞不懂,窦科囫囵點頭應下:“秦哥。”
等酒店送餐過來的時間裏白适南開始和窦科細聊,許竹則和秦牧遠談起“白魔王”如何對李禿頂“拳打腳踢”。
“當時李星行那個表情,啧,”許竹深覺可惜地搖搖頭,“早知道我就該錄像的,光憑文字講不出李禿頂那臉氣得有多紅,我跟他說拜拜他都沒理我。不行,我等會兒就跟知雨姐講。”
秦牧遠有些怨怼:“你這樣會讓我後悔今天沒去接南哥下班。”
情況緊急外加實在沒想過送外賣還能收到經紀人的邀約,因此窦科在面對當時只來得及問了句“能不能包吃包住”,眼下卻又覺得還行——至少白适南和他手底下的藝人之間相處得很融洽,感覺是不錯的工作氛圍。
不過一個小時後他就有點想撤回這個想法。
彼時吃飽喝足,本着發揮藝人主觀能動性的原則,饒是已經在心底有了些許規劃,白适南還是主動問起窦科有關表演的特長或者說愛好。
窦科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在沙發上:“我嗎?我比較喜歡唱歌。”
“唱歌可以啊,”許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絕對音準,為你把關。”
秦牧遠也點頭:“這樣吧,你唱首你的拿手曲目,我們看看你的潛力。”
白适南不說話,只默默打開了家裏的音響。
一首唱完。
窦科眼含期待:“……怎麽樣?我覺得還可以。”
我覺得還可以……
白适南無情道:“我覺得你可以嘗試話劇表演。”
窦科面露疑惑,秦牧遠淡定颔首。
許竹捂住一邊耳朵,主動解答:“白哥也用這話說過我,但不是因為唱歌。這話呢……主要是演話劇特別需要信念感你知道吧?他的意思是說——”
“——你超自信的。”
窦科: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