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追求你的人嗎?
第11章 第 11 章 是追求你的人嗎?
正式進入游戲之前,玩家們要先做測試分配角色。連測了兩次,岳慎拿到的角色都是小鎮的精神科醫生。
他讀了一遍劇本,擡頭正對上夏寧意味深長的目光。
在這套劇本裏,醫生就是隐藏在玩家之中的兇手。他需要配合劇情npc中的兇手對玩家下黑手,并隐藏身份到最後。其它玩家則需要在三輪投票中找出兩位兇手,才能獲勝。
居然也輪到他體驗半日x的滋味。
夏寧對所有人的劇本都熟記于心,當然知道他拿到了兇手的劇本。出于職業操守,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不偏不倚地轉回來。
“待會兒我就不跟大家一起進去了。等進入我的劇情時,我們就會見到。”夏寧笑道,“我先去做準備,祝各位都有愉快的游戲體驗。”
游戲一開始,是DM帶領大家熟悉規則,介紹小鎮布局,以及大家根據抽到的角色做自我介紹的環節。
十年前,小鎮上最富有的周公館突發一場離奇大火,除了外出求學的少主人周生,無人生還。
夏寧在《小鎮驚魂》中飾演的角色就是周生。故事始于他學成歸來,作為遠近聞名的周畫家回到自己出生的小鎮,并舉辦了一場畫展。
諸位接到邀請函的玩家因此而相聚。而他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跟當年的大火有關。
《小鎮驚魂》一共有六個室內場景,舉辦畫展的藝術大廳是第一段劇情發生的地方。
等諸位玩家各自做完身份介紹,頭頂的水晶吊燈忽然暗下來,接連閃爍了幾下。三短,三長,三短,是國際标準摩爾斯碼中,代表“SOS”的求救信號。
閃爍結束,燈光恢複正常。夏寧出現在廳前的小舞臺上,舉起手中的香槟杯,優雅致辭,“各位——十分感謝賞臉光臨。經年未見,風采依舊。”
故事背景是在民國時期。他的裝束也按照時代特點,換上了一身長袍馬褂,戴着圓禮帽和一副金絲邊眼鏡,腳踩锃亮的皮鞋,目光深沉而肅穆。
話劇式的開場,瞬間吸引了臺下所有觀衆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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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慎也換了身代表角色的白大褂,透過平光鏡片,目光灼灼地望着舞臺上的發光體,像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驚豔得無聲嘆息。
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場觀看夏寧的演出。
根據角色調整過的聲線,和本人日常講話時完全不通。專業表演的臺詞功力此刻盡顯,沉穩,隐忍,擲地有聲。從一句話,開口就把人拉入了特定的情緒環境。
這是沉浸式劇場裏最重要的一環。Npc的演技是否逼真,直接影響着玩家的代入感。
“十年了,我從未忘懷過那一晚。在我離家的前夜,父親為我舉行了送別晚宴。可是受邀的朋友之中,卻有人親手将柴油倒入花園,點燃了夜空!”
他的聲音從平和的敘舊,陡然轉向悲怆和憤怒,“那夜的大火是一場謀殺!兇手就在你們之間。我已向探長報案,必定……”
刺耳的警笛聲拉響,打斷了他的話。吊燈又按照三短,三長,三短的規律閃爍了一遍。黑夜再次降臨。
“我靠,這是什麽陰間劇情。”陳慕羽抱着胳膊瑟瑟發抖,好室友不在身邊,他自動往岳慎旁邊靠了靠。
下一盞光亮起,卻不是在頭頂的水晶吊燈。衆人循着外界微弱的光源指引走出藝術廳,走到了周公館的遺址前。
昔日被燒毀的洋樓只剩下破壁殘垣。夏寧趁黑燈期間先一步轉移到樓上,被身後蒙面的黑衣人捂住臉,刀刃頂在後腰。
他的眼鏡已經摔落在地,仍然奮力掙紮。推搡間,黑衣人忽然伸出手,直直地将他推向了樓下豎立的旗杆!
“啊啊啊——殺人了!”
夏寧墜樓,仰面躺倒下去。鋒利的鋼管直接穿透他的胸口,整個人被串了在旗杆上。
目睹這一幕的全體小鎮居民都發出了慘叫。其中除了npc,數陳慕羽尖叫得最大聲,“不要啊啊啊我的夏!!”
“……”
縱然知道這屬于表演的一部分,岳慎親眼看着,心裏還是突突一大跳,身體不自覺地前傾。
他每天都要做這麽危險的工作?
DM在廣播中引導玩家,“第一輪搜證開始,請各位展開調查!”
周公館是單獨場景,和其它場景隔着一圈院牆,需要搜證時獲得鑰匙,才能打開大門進入查看屍體。
趁玩家在別的地方搜集線索,夏寧在同事的掩護中悄悄從旗杆上下來,換成了帶有線索和傷口特征的道具人偶。
劇情有好幾個分段。他雖然死了,但任務還沒完,得回更衣室去換戲服裝扮。
下一段表演是時間閃回,他會以十年前的形象重現在周公館,補充一些當時晚宴上的細節。
對講機開着,場控會給他報進度,離表演還有一段時間。他悠閑地倒了杯水,回辦公室歇着。
演出時是不能帶手機的。他的手機就放在辦公室裏,不大會兒功夫,多了幾條短信。
【小寧,我今天去看了湧哥,他病情不太樂觀。你一個人經營肯定很辛苦吧?】
【有什麽能幫你的地方,一定一定要開口。只要你說的,我都願意做。】
【過去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是我識人不清。我真的很後悔。】
【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真的就這麽散了嗎?這兩年我都很想你,我真的很想再跟你見一面,說說話。】
夏寧默不作聲地看完,删了短信,拉黑號碼,喝完杯子裏剩下的水。
“後悔”?這個詞最近被提起的頻率會不會太高了點。
他想了想,坐在辦公桌上,給陳湧打去個電話,“今天橙子探望你了嗎?”
“對啊,人前腳剛走。”或許是因為剛見了老朋友,陳湧的聲音聽起來精神還算不錯。“你這電話還挺無縫銜接的。他告訴你了?你倆早點商量啊,一起來我更高興。”
“嘁。”夏寧說,“你就自己保重吧。我忙得很,哪有時間去看你。”
宋誠跟陳湧一樣,都是他大學時期樂隊裏的成員。他是主唱和吉他,宋誠是貝斯手,在舞臺上互動的時候比跟陳湧多。
說實話,從前也是他跟宋誠的關系更好。
但是兩年前,他們忽然就絕交不再往來——或者也可以稱為是夏寧單方面的絕交。删除拉黑,不再見面。
他倆究竟鬧了多大的矛盾,陳湧一直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想從中勸和也沒處使勁。
只從現在的情況來分析,“肯定是橙子幹了對不起你的事,對吧?你倆都多久沒見了。是不是有話沒說清楚啊。”
“我跟他沒什麽可說的。”夏寧道。“你休息吧,我待會兒還有場次要演。下次別再心軟把我手機號給出去了啊,這個號我才用了一年,不想再換。”
“哦……”
通完電話,他長長地呼了口氣,有點犯煙瘾,但不能抽。想抓兩把頭發,手擡起來才想起自己剛打好的發膠,又難受地放了下去。
正在郁悶中,辦公室半掩的門忽然無聲地被推開了。
“……我靠。”他還沉浸在恐怖本的氛圍裏,被吓了一大跳。白大褂一角先跳入視野,緊接着是岳慎的臉。
“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你這,”他驚詫道,“現在應該是跟其他人一起的搜證時間。你怎麽出來了?迷路了?”
裏面場景雖然多,但也不至于複雜到讓人轉出來的地步。起碼歷代玩家裏,這還是第一個。
岳慎打量他身上煥然一新的裝束,笑了一下,說,“來找我的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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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夏寧再次被高智商的腦力震撼,“你這就推出來了?!”
劇本裏沒有明寫npc方的兇手是誰,再加上“死者本人就是兇手”的這個小詭計,從沒有人在第一輪搜證還沒結束時,就判斷出他的身份。
雖然但是……也不至于追到辦公室裏來找他吧!
這都出景了,場控怎麽也沒攔着點。
“不難推測。”文本裏隐藏的信息,加上剛才那一小段劇情裏的觀察就夠用了。劇情本身沒有多大挑戰性,岳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胸口,“怎麽做到的?”
他似乎對那個能把人串成烤串的死亡裝置更感興趣。
夏寧被摸得心裏有點怪,但又感覺躲開有點太矯情了,只好硬着個脖子僵在那讓摸,“你吓到啦?是挺逼真的哈。”
其實原理不複雜。旗杆是彈簧的,他躺下去就會被壓得縮短一截。還有一截道具裝置藏在他身上,躺下去的同時把它從胸口掏出來彈開,使上下連貫,就有種整根透胸而過的錯覺。
把時機卡得精準一點,是很能唬人的障眼法。
岳慎很輕地收回手,像是撣去他胸口的灰塵,又問,“沒有感覺嗎?”旗杆那麽細,承重的橫截面積很小。
“是會有點痛。”他說,“不過我都特意穿很厚,緩一會兒就行了。”
岳慎點點頭,視線從那張坦誠的臉上緩慢地掠過,留下不忍的餘溫。
“你應該在更大的舞臺上演出。”
他不會告訴夏寧,自己曾經有意識地關注娛樂圈,關注着新晉的年輕男演員裏,何時會有他前男友的名字。
在他的腦海中,夏寧必定要站在寬敞明亮的舞臺上,設備精良的鏡頭前。家喻戶曉的那一種。而不是藏在普通的巷子裏按鐘上班,每場演出觀衆只有寥寥幾人。
這算是對他演技的肯定嗎?夏寧笑了一下,沒有接話,“诶,這還是你第一次看我表演呢。”
好歹是科班出身。當年留學計劃被打亂後,他回到學校裏抓緊一切機會,連學習帶實踐,高考都沒那麽用功過。就想能盡可能快地提高業務水平,好讓導演相中他,給他演男配的機會。
那會兒還不敢想男主角呢。只要能争取到男二號男三號演,他就已經特別高興了。畢竟番位越高戲份越多,片酬也就越多。
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成本劇裏演男二,勝過他在十個劇組裏跑龍套。
正說着話,宋誠那邊發現自己被拉黑,居然又賊心不死地換了個號碼,繼續給他發消息。
苦情戲也是一套一套的。
夏寧嘴角往下一撇,終于不勝其煩地回了條消息。帶點髒字,罵罵咧咧。
岳慎還記得他這個表情,眼神暗了一下,“有人騷擾?”
“嗯。”
他樂隊裏那幾個人岳慎都認識,也見過宋誠不止一次。
要說起來,他忽然不擡頭地嘀咕了句,“你看人的眼光還是蠻準的。”
當年他們感情正濃,岳慎跟樂隊裏其他人相處都還湊合,起碼能正常交流。唯獨就跟宋誠不對付,見了面兩個人都陰陽怪氣的,冷熱互嗆。
他當時只覺得男朋友吃醋很可愛,沒有把岳慎叮囑的“離那個貝斯手遠一點”放在心上。後來被現實上了一課,才領會到,有些玩伴只能是玩伴,确實不值得深交。
可他當時年紀小,心思單純,在驕縱中長大,從未受過磋磨,對誰都捧着一顆真心,簡直是求人來糟踐。
“是追求你的人嗎?”岳慎顯然想岔了,“現在有我在了,你可以拿我去回絕。”
夏寧不解地擡頭,“拿你幹什麽?”
“……”
他好像對節目裏假扮cp的事很認真。
夏寧打着字反應有點慢,擺擺手從辦公桌上下來,“不勞費心哈。這裏沒有鏡頭跟拍,你也不用這麽入戲。”
再說,要是讓他知道,當初千叮咛萬囑咐過,分手後小夏主唱還是被貝斯手坑了一把,豈不很丢臉。
“……不僅在節目裏。”他又強調,“其它時候我也可以幫你。”
夏寧聽了想笑,可眼神是冷的,“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麽這時候都想來幫我了呢。”
他最需要人幫的時候已經過了。
時間擁有改變一切的怪力。有些并不柔軟溫情的成長,融在他豎起的防備前,也融在他冷笑的眼睛裏。
岳慎還有話,有很多,可看樣子又不打算說了,只用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想看懂,目光移向一邊,“別說我了,還是把注意力放回游戲裏吧。是難度太低了嗎?對你來說沒那麽好玩?”
恰逢這時,對講機裏終于響起引導的聲音,提醒玩家第一輪搜證即将結束,要去集中闡述思路和投票。
他揚起下巴,朝門口示意,“該走了。”
岳慎卻還不想就這樣離開他。“稍等我一下,”要處理他以外的人和事時,語氣幹脆多了,“我去刀個人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