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輪回
第50章 輪回
白浮本以為那蠍子精對唐長老不感興趣後便會收手放人, 哪想到這妖精當真是個狠厲的,見唐僧長了頭發,不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後,便由愛生恨, 竟拿起鋼叉想将唐僧一豁子捅死。
白浮直接拎着唐僧後衣領, 将他仍向悟空, 随即自己與那蠍子精纏鬥起來。
因欣賞蠍子精, 白浮并未下死手, 她覺得這個妖精是她此間見過的難得未受俗世幹擾, 不拘一格的女性, 因而白浮選擇以蛛絲層層纏繞。
白浮的蛛絲細微不可察覺,一根不顯, 十根易斷,百根柔韌, 千根則密不透風無法掙脫。蜘蛛最善結網,當那蠍子精意識到不對時,她的尾巴,四肢, 甚至是脖頸, 都被那絲纏得密密麻麻, 那絲細弱綿軟,卻根本無法掙脫, 讓人有力氣都使不出來。
“放開!”
蠍子精對着白浮呲牙,那狼狽不堪的樣子惹得悟空上前嘲笑, 道:“你這妖精, 現如今怎的不使那倒馬毒了?”
對此番嘲笑,蠍子精看都不看孫悟空一眼, 對她而言,能讓她正視的只有白浮一個。
“你是何方神聖?我未聽說這世上出了一個如你這般神通的女妖。”
白浮一聽就覺不好,她一把拉住又要給她報一長串花名的悟空,對那蠍子精道:“我名白浮,家住朱母朗馬阿林。”
蠍子精神色恍然,點了點頭,道:“哦,你就是那位前些日子橫空出世的朱峰之主,失敬。”
蠍子精閉眼長吸口氣,再一睜眼,神情已是坦然,她對白浮道:“我敗在你這樣的女仙手裏,不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朱蛛兒切莫動手。”
随着一聲帶笑話語,于子母河邊上觀賞風景的度母從雲上翩然落下。
見得度母滿身霞光,佛像莊嚴,三藏法師連帶着悟空緊忙向其行禮。
“菩薩有禮。”
度母很是和氣,對着三藏與悟空回以一笑,這才走到白浮身邊,對她道:“別動手,我當初于如來經會上,一眼便喜歡上這小蠍子,不知朱蛛兒可否饒了她一命?且讓我帶她回我廟裏,持戒入門。”
白浮一愣,她其實沒想殺這蠍子精來着……
但既然度母想要,那這蠍子便交給她處置好了。至于那蠍子的意願,白浮并不理會,第一,蠍子精現如今是自己的手下敗将,是戰利品她有權利處置,第二,她與這蠍子雖有欣賞之情,但卻非親非故,幹嘛事事替對方考慮。
“度母若願……”
“呸,還沒問過我的意願否!就想左右老娘!”
白浮話還沒說完,那蠍子精就冷笑一聲,啐道:“老娘便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地步,也不過是從頭再來!幹嘛要和你回去當個落發尼姑!當日我有心入門,卻被如來輕視,那老娘也恕不奉陪!”
說着,又扭頭看向白浮,道:“我今日落得你手,自然心服口服,你可殺之,但卻不可辱我!我當日于靈山以尾毒洩憤,便是為報那輕慢之仇,今次也是一樣!要我命你盡管拿去,但我絕不可能去認那群和尚為主!”
那蠍子精骨氣十足,她聲嘶力竭的道出自己的不甘,風骨,以及自尊。哪怕如今命懸一線,也從未想過要低聲下四的求饒。
白浮見眼前的蠍子精如此,便有心留她一命,到時候再和度母請罪。
就在白浮神色松動,打算将纏住蠍子精的蛛絲斷開之時,天邊忽得傳來一聲響徹三界的鳴啼,那蠍子精聽了這聲啼叫,忽而痛苦哀嚎一聲,後無力的倒在蛛網之中。
白浮一驚,哪裏來的雞叫?
“诶呀,你這孩子,當真是造孽了!”
度母急得對着天上怒罵一聲,後立即手中掐決,飛出一道金光打在那蠍子精的身上。
“度母,她還能活嗎?”
白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明明那蠍子精也才見面,且雙方并不是很愉快,但她就是很喜歡蠍子精身上的那股勁兒,令人看着舒爽。
度母深深的看了白浮一眼,随即,哀嘆一聲。
“她心脈已被震碎,如今,入輪回去了。”
“這……”等等,這也太快了吧?
白浮不可置信,那雞叫聲竟如此厲害?
“怎會如此……”
度母見白浮面露哀傷,到底不忍,她雙手捧着白浮的臉揉了揉,又輕聲細語的哄道:“朱蛛兒莫要難過,我剛剛已經在那蠍子精身上打了印記,那蠍子精可保留修為與記憶再次入得輪回,想來很快便可再修歸位。此次身死是她命中劫難,只因……”
最後的話度母并未言明,但白浮卻知道度母是什麽意思,蠍子精必死,是因她當初以毒針紮傷了如來,佛家講究一報還一報。
想那烏雞國國王,就是因文殊菩薩下凡,化作凡僧前來度化他早日歸西,成就羅漢金身。那烏雞國王乃是人間帝王,見那凡僧口上花花自然大怒。
什麽歸西,這對帝王來說根本不是啥好話,拜佛可以,但讓他舍棄榮華富貴,早日上西天,怎麽可能啊!于是烏雞國王就把文殊菩薩綁了,在河裏浸泡了三天,而後,文殊菩薩便放出青獅子,奪了國王的王位,讓那國王屍身在水井裏泡了三年,就當是償還那三天。
而現如今,這蠍子精也是同理,她蜇了如來一下,如來派金剛前去捉拿卻奈何不了,且蠍子精根本不可能皈依佛門,最後便要以命相賠,以償還因果……
“朱蛛兒莫要擔心,那蠍子精此番輪回之後,便可得正果了。”說着,度母搖頭又嘆道:“好吧,以那小蠍子的氣性,可能并不想入我門,但……随緣吧。”
白浮看着度母,張口欲言,但卻又止住。
她現在難受極了,同時她也深刻的意識到了,此方世界在有了轉世輪回之後,是多麽肆意。
難怪大聖在她打算滅掉那群天兵神魂時,反應那麽大,原來因為有這轉世輪回的存在,對神仙妖魔而言,失去生命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只要神魂完整,對他們而已,不過是重新修煉個十年百年,便又能過活。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卻又不是這個道理。白浮覺得,就因為有了重來的機會,這個地方的人,在面對生命之時有着他們誰都未曾察覺的輕慢,是一種,與先前那個世界不同的感覺……
這邊白浮陷入了沉思,那邊,悟空則是對着山坡上的雙冠大公雞怒罵,道:“好你個昴日雞!這都響午了,你打什麽鳴!”
昴日雞化作人形讪讪而來,他摸着鼻子對悟空道:“大聖勿怪,實在是我母有令,我才不得不來此啼鳴一聲。”
度母聞言,上前詢問,道:“毗藍婆菩薩?她現如今不是應該在宴上等我嗎?怎的會派你來此?”
昴日雞見得度母真身,不禁慚愧拜道:“佛母問安,小兒也不知我母為何如此吩咐,她只說先前遇到觀音尊者,交談了幾句,知大聖在此有一難,便派我前來相助。”
度母聞言,氣得長舒了口氣,好一會兒才安穩,後對昴日雞道:“我且明了,小兒自去便是。”
後又看向三藏,打量着他那頭新長出來的烏黑秀麗的長發半響,直看得三藏面露慚愧,以袖遮面,直道:“弟子無狀。”這才滿意的收回視線。
“三藏。”
“弟子在。”
“你于此地,還有一因果未了。”
三藏聞言大撼,連忙跪地,向度母請教,道:“請菩薩教我。”
“你可還記得那女兒國國王?在你被妖孽抓走時為你擋了一下,後被那蠍子精催老了面容,不肯見人。”【注1】
三藏想到那女兒國國王,心中一跳,後又收斂神色,道了句阿彌陀佛。
“你乃是佛門弟子,我既為佛母,也合該全力助你,這罐膏脂你且拿去,送給那女王,令她回顏,如此,也算了卻一樁因果吧。”
說着度母将手中粉色瑪瑙的小盒子以法術遞給三藏,三藏接過後又磕頭謝恩。
度母見唐三藏如此,不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随即,她一把扯過朱蛛兒,直接絕了那猴子想要上前說話的念想,帶着白浮駕雲離去。
紮基可是有囑咐本尊的,要防着猴子亂竄!
雲團上,白浮想了想還是問道:“度母,你幹嘛要将我送你的香雲脂給三藏長老啊?那蠍子精已死,她施的咒術應該慢慢就解開了。”
度母瞥了白浮一眼,哼道:“怎的?許人家給我使絆,就不許我給人家添亂?”
“……我沒這個意思。”
“我卻是這個意思!”
度母恨了一聲,氣道:“當日于講經會上,我便對那蠍子有意,安想那如來不識寶物,竟将人趕跑了,需知道,我對那錦鯉青獅白象素來無感,好容易有個得眼緣的想要收做門下,竟百般受阻!”
白浮往後縮了縮,她沒想到這位佛母口味清奇,不愛瑞獸愛蠍子這樣的毒物。
“可是,按照普世之理,那蠍子并非向佛向善之輩。”
“你從哪學得那迂腐做派?我密傳教法要口密,身密,意密三相合一。口密便要受得千世佛口述密語,那蠍子精聽到釋迦牟尼經文,已得口密。密宗與它流不同,身密乃是需修行自身,那蠍子精将其尾倒馬毒修得達成,可想而知是有大毅力。這意密,那蠍子精以心做觀,看得那靈山之輩真面,因而棄走,難道不是意境通透之輩嗎!”
白浮:“……”
白浮覺得度母在強詞奪理,但是她覺得還是不要反駁的好,人家是佛母說什麽都對。
“如此天賦卓絕之輩,竟被廢除,再入輪回!”度母頓了頓,後又嘆道:“也罷,就當是為洗刷她先前所犯罪孽吧,來世幹幹淨淨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