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只貓貓
第7章 第七只貓貓
就算在伏黑見認識的奇葩裏,五條悟也是格外牛逼的那種,他好無語,“你就不能選個普通一點的出場方式嗎!?”
他的房間和上樓的旋轉樓梯離得很近,窗臺下面突出一截,如果從樓梯橫跨一大步再扶住窗臺,的确可以站在二樓窗外。
……當然,五條少爺不是跨過去的,是用【蒼】瞬移上去的。
只不過他還保留了最後一點點身為咒術師的良知,沒有在“脆弱的普通人”面前展示過于奇幻的交通方式。
但這也導致,此時此刻,即使坐擁神器無下限,他也只能抱着四散零落的杜鵑花、一只手挂在窗臺邊緣,像條蛇一樣扭動着四處躲閃正義的鐵錘。
十分狼狽,十分可憐。
五條悟哀嚎:“你是魔鬼嗎!?”
伏黑見冷漠:“是,不好意思,家族遺傳。”
錘子是充氣的,全力砸下去也沒多大力道,伏黑見還砸的很克制,他只是洩憤,也沒想真讓對方受傷,雖然不能用術式,但有咒力護體,理智思考起來,其實沒什麽事。
但是這種上有無情鐵錘,下面是無情深淵,挂在半空中腳不着地只有一只手支撐整個身體且随時可能掉下去的感覺,就像蹦極的時候站在高臺上從上往下看時自然而然産生的毛骨悚然——并不受理性思維的控制。
五條少爺頭皮發麻,用上十分的克制,才沒用咒力把手指扣進水泥的窗臺裏。
五條悟慘兮兮地挂在窗臺上,被迫求饒:“快停下那個什麽24K錘狗錘!”
伏黑見:“是錘爆狗頭的24K純金錘。”
五條悟充分運用天才的記憶力,快速重複:“好好好快停下錘爆狗頭的24K純金錘!!”
伏黑見無情:“是錘爆你狗頭的24K純金爆頭打狗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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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怒了:“靠,你自己說得都跟剛才不一樣了啊!?你故意的吧!”
伏黑見忍無可忍:“你還好意思說我——!?”
他擡起金燦燦的充氣錘子,額角爬上十字,“你叫個屁啊,自己低頭看。”
五條悟聽話地低頭看過去,只見,越過窗臺下的那一截凸起,下面是居酒屋大門上方的擋雨頂。
木質結構,連在牆上,賊結實。
而多虧他一米八幾的身高,他的胳膊加上腿,往下這麽一挂。
剛剛好,腳尖距離頂棚一厘米。
五條悟:“……”
他手一松,瞬間腳踏實地:“诶?”
五條悟陷入沉思,他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沒有在思考地抱着花在下面站了一秒,果斷擡起頭,“那我能——”
這回換伏黑見冷酷搶答:“不能!不行!不可以!不可能!”
他砰一聲關上窗戶,留下冷冰冰一句話。
“在外面等着。”
五條悟:“……哦。”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
擋雨頂是特別加固過的,不要說站一個人,兩個相撲選手在上面蹦迪都沒有問題,伏黑見來的時候還特別問過為什麽,伏黑甚爾是這樣回答的。
“萬一有人來打架,掉下去的時候就能馬上給對方一個驚喜。”
彼時伏黑見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那如果掉下去的是敵人呢?”
然後他就被伏黑甚爾按着頭塞進洗臉池,從這個反應來看,伏黑見覺得他應該沒考慮過這一點。
希望禪院家的智商不會像魔鬼基因一樣遺傳。
二樓的窗戶貼了防窺膜,關上之後就什麽都看不見。五條悟有點遺憾,又有點好奇。不知道房間裏是什麽樣的?
房間都不讓進,小氣。
他彎腰把地上的花瓣攏了攏,塞進包裹花束的玻璃紙夾層,銀色的玻璃紙在陽光下折射出鐳射般的彩虹。
五條悟抱着花向右邊橫跨一大步。鐵皮的旋轉樓梯發出砰一聲響,他一路吱呀吱呀地走到最上面,在大門正對面坐下,低頭整理那捧四散零落的杜鵑花。伏黑見很快打開門走出來,一眼看到坐在樓梯上的五條悟,以及被他塞得慘不忍睹的一捧花。
伏黑見遲疑片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不然你就放過它吧,人家開個花也挺不容易的。
五條悟慢悠悠地擡起頭,太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伏黑見脫下昨天火熱又華麗的衣服,換上簡單寬松的短褲和襯衫,花裏胡哨的顏色襯得少年露出的一截小腿又細又白。
一次性的染劑洗幹淨,露出混雜的本來發色,半長的頭發用蘋果綠的夾子随便夾了一邊,耳邊一顆小小的黑曜石耳釘,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
洗去厚重的妝容,下面是張懶散又精致的臉,沙青色的瞳仁清澈淺淡,讓人想到夏天咕嘟嘟冒泡的青檸汽水,清爽酸甜。
……啊。五條悟愣愣地想。好看。
伏黑見被外面的太陽曬得一縮,眯起眼後退半步,盤算着要不要回去再拿頂遮陽帽。
五條悟眨眨被日光曬得酸澀的眼,目光下意識跟着伏黑見的行動打轉,最後幹脆放棄手上塞花瓣的動作,像只找到食物的貓,專心盯着眼前的人看。
好看。好白。好涼。他想。
就是看起來有點冰。
五條悟的思想逐漸跑偏。
唔,太陽好大,想吃冰。
伏黑見被他目不轉睛盯得發毛,又想起某人昨天的驚天言論,頓時不爽地看回去,“看什麽看?好不好看關你屁——”
五條悟打斷他:“挺好看的。”
伏黑見:“啊?”
五條悟真誠道,“真的,這樣比昨天好看多了。”
伏黑見也一愣:“啊……哦。”
“啊!”五條少爺突發奇想,“所以會不會是這樣,那個幕後黑手其實是看上了你的臉,然後你因為家庭貧困,不得不為邪/教出賣身體——”
“……”伏黑見一秒回歸冷漠,“滾!!”
伏黑見實在搞不懂五條悟在想什麽。
他的情商好像非常的薛定谔,甚至連帶行動機制、審美和評價體系全都異于常人。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五條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只是看到那雙沙青色瞳仁的一瞬,他就像一只聞到貓薄荷的貓,身體在經過大腦之前便先一步行動了。
伏黑見退後兩步,“我再回去拿個東西。”
“哦。”五條悟站起來,兩步跨到大門前,自然而然地打算跟着一起進去。
伏黑見迅速向後退,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門。
五條悟:“……”
遮陽帽就擺在玄關的衣帽架上,一共有大、中、小,三種不同的尺寸,每種都有三個顏色疊在一起,母親知道伏黑甚爾不靠譜,給他準備生活用品的時候,都是按三個人的份準備的。
伏黑見拿了頂同樣蘋果綠的遮陽帽,又從冰箱裏順了兩瓶冰汽水,放進手提的紙袋裏,還翻了翻玄關的雜物框,找出一根細皮筋套在手腕上,以備不時之需。
出門之前,他再次路過衣帽架上疊了一摞、五顏六色的遮陽帽,猶豫了一下。
還是給五條悟也拿了一頂藍色的,放進裝汽水的紙袋裏。
門外的五條少爺摸摸鼻子,一個人孤獨寂寞地回去繼續坐樓梯。只不過這次從樓梯上改成了坐樓梯底,塞花瓣也改成撕花瓣,人懶洋洋地往後一靠,坐成軟軟一灘。
腳邊骨碌碌滾來一個皮球他也沒理,接着腳步聲響起,追過來一個十歲左右的金發小男孩。
小男孩把皮球抱起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邊的花,提問:“你為什麽一臉死了老婆的表情?”
五條悟擡擡眼皮,“死了老婆是什麽意思?”
小男孩回答:“就是很失落的意思。”
失落?五條少爺挑眉。他現在看起來很失落嗎?
他腦中靈感一閃而過。
原來如此——原來這種感覺叫做失落嗎?
五條悟是不懂失落的,他還太年輕,未曾失去過什麽。這世界對他來說太容易,一切都唾手可得。
但伏黑見好像是不同的。
他們之間存在着各種意義上的距離感,這些造成了五條悟的“失落”,也讓他産生無限的沖動和好奇。
他饒有興致地坐起來,湊近問,“‘失落’是什麽意思?過來,你給我詳細講講。”
小男孩滿臉都寫着他覺得他遇到了一個神經病。
他欲言又止了一會,還是張嘴準備給他解釋。
這時樓上的門無聲的開了,五條悟一抖耳朵,撈起花轉瞬間跑了個沒影,只留下輕飄飄一句話, “拜拜!我下次再來找你聽!”
小男孩:“……”呵,大人。
五條悟嗖一聲沖到樓上,剛好看到伏黑見拎着袋子從門裏出來,他眼前一亮,語氣都明顯輕快了,探過頭道,“你出來了!你拿了什麽?”
伏黑見被五條悟吓了一跳,準确來說,是吓了兩跳——打開門,看到五條悟原本的位置空空如也,是一驚,下一秒,五條悟又轉瞬間從樓梯拐角沖出來,是第二驚。
他回憶起昨天以來和五條悟相處的經歷,開始懷疑他其實不是人,而是個尖叫雞什麽的。
其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讓人一驚。
五條少爺也沒在意他的沉默,繼續屁颠屁颠地往上湊,“沉不沉,我幫你拿——”
伏黑見看他上前,警惕地脫口而出,“不要叫。”
五條悟:“?”
“……”伏黑見略顯尴尬地把紙袋換了一邊,咳了兩聲,“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拿。”
但他很快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外面實在太熱了,以現在的出汗程度,他大概馬上就要紮頭發。如果他自己拿着紙袋,就只有一只手用來紮頭發。以他并不熟練的技術,很顯然,他紮不起來。
于是伏黑見思考片刻,又迅速把紙袋塞到五條悟的手裏,“給你,謝謝。”
他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裏面有兩罐汽水,你可以拿一罐來喝。”
但五條悟沒喝他拿的汽水,他看着手裏輕飄飄的紙袋,震驚地想——不會吧不會吧,兩罐汽水都要從家裏拿?這人到底是有多窮?他家裏不會就剩這兩罐汽水了吧?
等等家裏只剩兩罐汽水他還給了我一罐!他好愛我!
伏黑見看他沒有拿汽水,也忐忑起來,他在想——他怎麽了?他在想什麽?他為什麽一動不動?他為什麽不拿汽水喝?
他是不是發現我剛才在心裏偷偷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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