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能分出哪些是水稻,哪些是稗草嗎?
第98章 你能分出哪些是水稻,哪些是稗草嗎?
“小曹同學, 你所苦惱的東西,還是很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呢。”
高松然剛說了一句,曹毅就回答道:“一邊是幾千萬的家業, 一邊還有圍棋天賦。別人的确羨慕不來, 就我這樣還成天唉聲嘆氣,真是不知足。就應該放棄下職業圍棋的念想,直接回去繼承家業得了。”
這話一聽, 就知道孩子心裏還沒轉過彎來。內心在自暴自棄和再努力掙紮一下之間搖擺不定,話說出口, 就是對自己的陰陽怪氣。
高松然換了個思路:“你也別把繼承家業和下棋對立起來嘛。寒國那家做方便面的企業, 贊助農心杯有二十年了吧。等你接手了企業, 也去贊助個圍棋比賽, 到時候觀衆發現:喲,這家企業老總這麽了解圍棋!并不是一時沖動,或者單純為了提升知名度而贊助的比賽,肯定也對你們品牌有正面宣傳作用嘛?到時候, 你贊助的比賽揚名全國,甚至享譽世界,搞得比人家寒國的農心杯更加盛大, 不也是為國争光的一種形式嗎?”
這個建議倒真有點新奇。曹毅不禁再次感嘆起了班主任老師的腦洞。
他試探着說:“可是,真正等我有了做這種決策的權力,我至少也四五十歲了吧。在這之前還有這麽多年,我也不想就這麽放棄圍棋。”
孩子要的還真多。倒不好說他不知足, 就是對圍棋實在太熱愛了。
“行,咱們先不談你家廠子的事情。不用喪氣, 咱先說說最壞的可能性:不就是25歲入不了段嗎?你的圍棋老師可能已經勸過你了,水平高了, 就算不打職業也沒關系,可走的路線還有很多。比如,像他一樣當老師,發掘培養更多能為國争光的國手。”
“嗯,”曹毅點頭,這的确是圍棋老師建議過的,“可總覺得差點什麽……”
“你對名氣真的有這麽大的追求嗎?只想自己在賽場上閃耀,才是為國争光,還是說,當一個幕後英雄也可以呢?”
“幕後英雄?什麽意思?你是說,讓我給到場裏的職業棋手端茶倒水、做後勤?”曹毅感到不可思議。
高松然覺得這孩子真鑽牛角尖了。
“我完全不懂圍棋,但無論是龔秋還是你的老師,都說你的學習能力很強。咱們華國的乒乓球隊多強,你是知道的。乒乓球隊的隊員之所以那麽厲害,不光因為他們天賦好,暴打國外選手的比賽結果,背後是無數陪練的辛勤付出。陪練努力模仿有威脅的對手的球風,這樣才能讓主力隊員适應對手。陪練寂寂無名,卻是賽場上的選手為國争光不可缺少的一環。”
這話說到曹毅心坎上了。他兩眼一亮:“對呀,我打游戲最愛打輸出,但如果排到一個不會打輔助的搭檔輔助位置,我就算打得再好,也會很難受。輔助也很重要嘛!”
曹毅又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對高松然道:“高老師,我再回去想想。謝謝你今天開導我,我心情好多了。”
高松然知道,曹毅的心結不可能這麽快就完全解開。但既然都說心情好多了,也沒有必要在跟唐僧似的在他耳邊唠叨。
該想通的他能想通,想不通的話,以後再說吧。
孫志亮葛優癱在辦公樓大廳的沙發上刷視頻。
不認識他的老師,懶得管;認識他的老師,基本都是10班的任課教師,知道他的背景,也不願多管閑事。
萬一給孫志亮記恨上了,往大伯那裏一上報,影響到自己在三中的前途怎麽辦?
期間,倒是有幾個穿着高二高三校服的同學,勸孫志亮把手機收起來。不過無一例外,孫志亮把他們華麗麗地無視了。
看着曹毅進辦公室,孫志亮等啊等,等了有半個小時,才見曹毅出來。
“孫志亮,你在門口幹嘛?”曹毅的聲音明顯輕快了不少。
“祖宗啊,你終于和老班聊完了,我還等着問他事情呢。”孫志亮随口一叫,順帶連自家在分校當校長的大伯,都成了曹毅的晚輩。
曹毅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唉,遇到了點小挫折,想不通,就去找老班談談心。兄弟快進去吧。”
高松然剛打開溫雲茵的小說,準備再總結提煉一段翻譯成英文,孫志亮又進來了。
“老班,餘老師邀請我明天跟他去農科院轉一轉。我沒太想明白,這事兒你有聽說過嗎?和我家裏有關系嗎?是我家裏人想找關系攀附農科院,還是怎麽回事啊?”
高松然失笑。不會是有背景的家庭出來的孩子,從小就對關系、後門的問題有所思考。
不過孫志亮還真想多了。
“怎麽可能沒聽說過呢?餘老師邀請你去農科院,本來就是我牽頭的呀。”高松然說得雲淡風輕。
“啊?”孫志亮感到不可思議。難不成,是老班要讨好自己家人嗎?
他狐疑的目光在高松然全身上下一打量,高松然就知道,這孩子又會錯意了,連忙解釋:“你別這麽看着我呀,我真沒有別的想法!你還記得運動會上,我們班一起玩踩格子游戲的時候嗎?那麽多樹葉圖案,不管是我,還是班裏其他同學,都束手無策。結果,只有你一個人,分得清清楚楚。還有杜寒帶來的那青椒。有同學問,是不是每朵花都能結出青椒來,你也回答得頭頭是道……”
講真,要是高松然不說,孫志亮根本意識不到。
在他看來,不同的樹葉長什麽樣、辣椒花能不能結果子,不都是小時候讀的少兒百科全書裏的常識?
再一想,百科全書哪能說得那麽詳細?自己好像……的确比較擅長辨認植物?
“我也不瞞你。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家人跟我說,雖然你是通過衆所周知的渠道進咱們三中的,但他們依然希望你能在三中找到合适自己的前途,不要總靠家裏的關系,請我幫忙多多留心你的才能。這不,我就留心到這兒了。正好餘老師是農科院的,可以帶你去那裏體驗一下。”
原來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多彎彎繞,純粹是班主任老師發現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天賦,還動用了餘老師的關系。
真是用心良苦!
餘老師退休後不再保有農科院正式研究員的身份,想要進入訓練基地,還要找舊相識開證明。再說了,六十多歲,周末放假還請她老人家出遠門,總歸不合适。
所以,她并沒有親自帶孫志亮參觀,而是請自己退休前的學生孟俊幫忙。
孟俊想,自己是餘老師以前的關門弟子,孫志亮是她現在的學生……
——四舍五入,是師弟了!
開車帶孫志亮繞着偌大的農科院試驗田轉一圈,再找幾個重點研究項目稍微介紹一下,基本上半天就過去了。
“過了這條線,就是我們的實驗田。”孟俊指着路旁一處并不算顯眼的标識,向孫志亮娓娓道來,“實驗田并沒有用圍欄圍起來,因為,在實驗田周圍進進出出的齧齒類動物、鳥類、昆蟲、蚯蚓等等,都是整個生态環境的一部分。沒有了它們,做出來的結果,很可能只在實驗室環境下有意義,卻脫離了農業生産實際。”
孫志亮點點頭,若有所思,目光卻很快被車窗外的風景吸引。
大部分戶外實驗田在冬天閑置,黃褐色的枯萎稻草,或者殘留的稭稈鋪陳在田地裏,被冬日暖陽照着,金光燦爛,倒別有一番凋零的美感。
孟俊介紹說,實驗田上堆着的枯萎稻草都是該清理的。個別田大冬天還在做實驗,大規模機械清理有風險,只能人工來。
按理說,這種活計,招十幾二十個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就行,但每個團隊的經費都有限,必須用在刀刃上。
反正田地還不急用,科研人員每天螞蟻搬家清出一些,開春了若是還清理不完,再招幾個學生。
“我的實驗都在溫室大棚裏,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
三分鐘後,車停在了一片大棚前。
和枯敗又清冷的戶外實驗田相比,大棚裏溫暖如春,空氣中氤氲着泥土的芬芳,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陽光透過半透明的棚頂灑落下來,照在翠綠的秧苗上,顯得生機勃勃。
孫志亮嘴角揚起,不禁感嘆:“真美啊。”
這個大棚裏正是孟俊自己的研究項目。聽“師弟”誇贊大棚裏的景色,孟俊也很高興。
“這個大棚裏有四塊實驗田,種的都是水稻。種水稻的農民都知道稗草——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是水稻田裏最常見的一種雜草了,和水稻長得像,難以依靠肉眼判斷,和水稻搶奪營養。目前,最有效的除稗草方式是化學除草劑,它們傷害特定種類的雜草,卻傷不到水稻。可是,除草劑的問題在于,過量除草劑進入土壤後,會滲入地下水,對周邊的生物圈、水源安全帶來負面影響,不僅破壞生态平衡,也會影響人體健康。所以,我現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對生态影響更小的除草劑上了。”
餘老師特地交代自己帶着參觀的小師弟,不用孟俊多想,要麽餘老師很喜歡他,要麽,就是有什麽背景。
所以,在給孫志亮介紹自己的研究項目時,孟俊盡心盡力,甚至有些誠惶誠恐。
生怕孫志亮聽不懂,又擔心孫志亮聽煩了,他甚至還設計了一個互動問題:“早期生長階段,稗草在外表上和水稻高度相似,不是經驗極其豐富的農民,根本看不出差別。來,同學,我手機上左邊的圖片是水稻秧苗,右邊是稗草。我左手邊這片田地是不加除草劑的對照組,混合了水稻和稗草。依照圖片,你能分出哪些是水稻,哪些是稗草嗎?”
孟俊也直接把手機交給孫志亮,讓他對照着找。
孟俊心想:自己研究水稻好幾年,還要湊近仔細查看葉片形狀、莖的高度,才能分辨出各種差別。一個高中生,還是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城市孩子,就更……
他的思緒被孫志亮的話語打斷了。
“哦,還挺好認的呀。這個是水稻,這根是稗草。這邊兩根都是水稻,它們中間夾着的這根應該是……哦不對,應該也是水稻。這邊這根才是稗草。”
哈?怎麽回事?孟俊的腦子一時間有點宕機。
本來以為孫志亮随便往田裏看兩眼,就會因為兩種植物太難分辨而直接放棄。
結果,他不光沒有放棄,認真去辨認了,而且根本沒對着手機上的圖片看上兩秒,就做出了解答……
該不會是瞎蒙的吧?
“等等,同學,我剛才有些走神了,你再指給我看看。”孟俊抖擻起精神來。
“好啊,”孫志亮也很爽快,“這根是稗草,這根是水稻……”
孟俊湊上前去一番辨認,忽然間感到頭皮發麻。
指了□□根。準确率百分百。
就算“師弟”全是瞎猜的,這準确率也太高了吧!有這本事,不如去猜下期三色//球的號碼吧!
孟俊驚嘆,又問道:“哇,好厲害!你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哦,你不是給我看了例圖嘛。圖上的稗草葉子挺寬,葉脈處有些發白,和水稻不一樣。還有,水稻的葉子和莖連接的地方長了些細細的絨毛,但是稗草卻沒有這些絨毛,同樣的部位看起來很光滑。哦對了,還有,稗草的葉子好像比水稻更綠,不知道是不是兩張圖片曝光不一樣啊,我沒敢用這個來區別,只作參考。不過,只靠之前說的兩個特征,就差不多夠區別了。”
孟俊看着孫志亮,嘴不由得張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