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舞廳
舞廳
海城是一座自然風光很美的城市,好玩的地方也多,《閃光的女王大人》節目有幾處取景地選在了那兒。
成十亦坐在節目組開往海城的大巴上,研究起節目組錄制地到莫冉拍戲地點的距離。
好在不算太遠,但是她又找不到一個中規中矩的理由去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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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百多年之前,舞廳是海城一個很具代表性的時代縮影,作為歌手,成十亦對那段歷史有着自己的想象:那樣動蕩飄忽的年代,那些舞女是怎樣的存在?
地圖顯示,離莫冉影視拍攝地不遠的地方,有一處舞廳遺址還沒有被當地納入古建築保護,她想去看看。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想單純的去看看那舞廳遺址,還是想離莫冉近一點。
不過這不重要,反正她想去。
節目組到了海城錄制地的時候已是深夜,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瞞着橙橙偷偷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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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通常在晚上殺人比較方便且快捷,莫冉客串的殺手這個角色有很多夜場,拍完今天最後一個鏡頭,她準備離開。
“莫冉,等一下。”那女導演在身後喊她。
她腳步頓了頓,緩緩回了頭,像是知道導演要說什麽。
“那場戲準備怎麽樣了?可以拍嗎?”導演指的是那場救小貓的戲。
此時劇組工作人員已經清了場,只留一盞暗黃的場燈,場地今晚布置成了坍塌的古城牆,露着裏面的碎石和斑駁的牆磚,搖搖欲墜,幾棵枯樹孤零零的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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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籠罩的淡淡薄霧還在,已近初冬,這淡淡的霧氣,像殺手手裏握着的短刀,凝固着冰冷。
眼前景象如此蕭條苦澀,而導演卻一臉期待的看着她,等着答案。
莫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指甲輕輕嵌進掌心,眼神飄到場地上那幾棵枯樹。
“要不我們改一下劇情?”導演同她征求意見。
“不用,我能行。”她回的幹脆,薄霧籠罩的臉此刻眉頭微微蹙起,眸底透着骨子裏的傲氣。
初冬的天灰蒙蒙看不見星辰,淡淡的冷氣不斷的侵襲,從片場出來,白雪抖了抖挂在胳膊上的風衣,小心翼翼披在她身上。
她穿好外套,将壓在風衣下的長發一縷一縷梳理出來,對白雪說:“我想出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去。”
“不用。”
她心裏有苦澀,不想人陪。
海城經濟發達,溫柔的夜色包裹下,有着和白天不一樣的迷人面孔,街上仍有行人趕路,商鋪照樣燈火通明,年輕人三五成群說笑打鬧。
莫冉兩只手插在風衣口袋,那張絕色的臉躲在高高豎起的領口,只留一雙深邃的眼睛默默的看着一切。
她覺得自己與周圍的一切像被一層無形的薄膜隔開,她在膜裏偷窺着外面的世界,有着難以訴說的距離。
像這個城市熱鬧煙火裏的一個旁觀者,始終無法融入。
她從口袋抽出手,試圖捅破那薄膜,手在空中頓了頓,又縮了回去。像是一旦捅破那薄膜,脆弱和無助就會被一覽無餘。
她需要那風衣的口袋暫時作為她小小的避風港,行人慢慢消失,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踏進海城的老城區。
老城區街燈黃黃的柔和,将她的身影拉的越來越長,她在狹窄的巷子裏踩着每一塊青石板路,路過每一盞矮矮的路燈。
偶爾一陣涼風,吹起地上的枯葉沙沙作響,老城區的時間像是都慢了下來,一磚一瓦镌刻着過往的痕跡。
朦胧的光暈籠着兩旁慵懶老舊的建築,倒像幅微微泛黃的水墨畫卷,畫卷多半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等着什麽人的到來。
巷子盡頭走出來,是一處老舊的三層小樓,整個樓體的漆已經大面積脫落,露在外面的紅磚也早就褪的暗淡無光,青苔和雜草瘋狂的生長。
雖容顏已逝,卻風骨猶存,夜色如絲綢,勾勒着它的輪廓,像被時光遺落在某處的佳人。
“像個沉睡的美人是不是?”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莫冉猛一回頭,成十亦正站在她面前,小姑娘臉上帶着笑意和驚喜,她沒想到,在這裏遇見莫冉。
“它以前一定很美,吸引着每一個熱愛美好的人。”成十亦繼續說着話,一只手輕輕撫上護在外面的鐵欄杆。
莫冉每天關注真人秀節目錄制信息,雖然知道節目組今天來了海城拍攝,卻也沒想到在這裏遇見她。
這麽晚了,倒像是出現了幻覺,莫冉嘴唇動了動,她想說點什麽,又因為向來話少的可憐,只扭頭看着裏面。
“想不想進去看看?”成十亦戳了戳她的胳膊,調皮的指了指裏面,像慫恿。
“欄杆擋着呢。”她拒絕的聲音輕,便助長了成十亦繼續慫恿她的勇氣。
“我帶你去,我來之前在網上做了攻略,知道哪裏好翻進去。”她說這話時,自信的拍了拍胸脯,逗得身邊的美人一笑。
成十亦每次看到莫冉被她逗笑的時候,總會有一種錯覺,自己是那古代的君王,為了博取眼前的美人一笑,不惜任何代價。
每次這美人盈盈一笑,她好像就能理解周幽王為什麽要戲諸侯了。
莫冉還是不願意,卻在被成十亦拉起手腕往邊上跑的時候,嘴角挂了淡淡的笑。她雖不願意翻牆,卻願意被她拉着手。
“喏,就是這裏,網上說這個角落沒有監控,也比別處矮了一點。”成十亦還沒說完,一只腳已經攀上那欄杆。
見她四個爪子都在用力。莫冉又想起之前她爬上樹頂時緊緊抱着樹的姿勢,又忍不住笑了笑。
這小姑娘,莽撞的可愛。
雖然這裏矮,但是同樣不好爬,成十亦廢了好大勁終于爬到了頂部,小心的看看四周,朝莫冉伸出手:“我拉你上來。”
這是莫冉有生以來第一次攀爬欄杆,雖然地處隐蔽,她還是左右看了很多遍,臉上寫着緊張兩個字。
她的手心冰涼,因為緊張又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握上成十亦那帶着溫度的掌心,能感受到小姑娘的溫度透過掌心,滲進她的皮膚,包裹住她所有的不安。
像一個什麽人抓住了屬于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攀爬的笨拙吃力,腳時不時打滑,成十亦拽的龇牙咧嘴青筋暴起,小聲安慰她:“別怕,我不松手。”
總算翻了進去,她又拉起她,往那小樓裏面一路小跑而去。
這座老舊的建築,是上個世紀一個舞廳的遺址,海城有很多老舊的舞廳遺址,有幾處已經列入歷史保護建築。
而眼前這一處并沒有納入文物保護範圍,無人看守,只是象征性的圈起鐵欄杆。
舞廳外面長着幾盞路燈,小樓的窗戶早已破舊不堪沒有遮擋,那路燈便能輕而易舉的照進來。
舞廳內的牆上滿是灰塵,之前像是挂過很多畫像,畫像又不知什麽時候被摘下,只留一圈淡淡的輪廓線。
那輪廓線因為年久,幾乎要與牆色融為一體,像隐形的畫布,無聲講着發生在這個小舞廳的故事。
“不知道那些舞女最後的歸宿是怎樣的。”成十亦望着荒廢的舞臺,語氣裏帶着傷感。
在她的想象裏,舞女同這舞廳一樣,是那個複雜動蕩時代的小小縮影,臺上有着浪漫和夢想,臺下卻是無奈。
舞女多數被迫在舞廳謀生計,舞裙有多華麗,舊時絢麗的霓虹燈下旋轉的有多輕盈,背後就有多辛酸。
“她們啊,”莫冉看了看她,又看向空蕩蕩的舞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無論她們那時的歸宿如何,都是在逆境中勇敢生活過的姑娘。”她這句話說的溫柔,惹的成十亦看向她,一張側臉輪廓絕美。
從舞廳出來已是後半夜,路上行人稀少,不遠處一對穿着厚厚睡衣的小情侶正拉着一只小狗溜達。
現在的年輕人啊,後半夜即使不睡覺也還要遛狗。
男生指了指這個舞廳,說了一句:“據說這個舞廳之前有個妖媚的舞女,因為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結局很慘。”
“那個人喜歡她嗎?”女生聲調明顯帶着激動和驚訝。
“你們女人的關注點真是,難道關注點不應該是她喜歡誰嗎?”
“那她喜歡誰?”女生又問。
“我也不知道,這只是個傳說而已,快走吧,這裏不吉利。”
不吉利三個字說出口,小情侶拉着那只小狗狗,腳步都快了一些,像是那舞女正在後面追着他們跑啊~
初冬的風不似嚴冬那般刺骨,刮起來卻也能讓人打個寒顫,帶着一股淡淡的獨屬于初冬的清新。
成十亦年齡小體溫高一些,年輕人總是不喜歡穿厚厚的衣服,此時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冬風直鑽脖頸,吹着她的長發散落在臉頰旁。
她兩只手正揣在上衣的兜裏,渾身打着顫,根本懶得管那淩亂的頭發。
莫冉頓了頓腳步站在那兒,本能的伸出手,她指尖冰涼,輕擦着成十亦的臉蛋掠過被風吹亂的發絲。
莫冉動作溫柔,眸底有着不易察覺的柔情。
成十亦被她指尖冰的臉頰微微一顫,原本凝在莫冉臉上的雙眸,因為心裏的小鹿亂撞,又迅速飄向了別處。
略顯局促的瞬間,莫冉的手指不自覺的再次擡起,撩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到耳後,看似不經意卻帶着說不清的刻意。
像在掩飾剛剛的情不自禁。
借着路燈的光,她掌心那顆紅色小痣晃啊晃啊,晃進成十亦的心裏。
成十亦總覺得那紅痣不太真實,比如此時,燈光照的朦胧,那顆紅痣藏在她掌心的暗影處,卻越發鮮豔。
像莫冉緊緊握在手中的紅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