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者

第24章

第22章

喬一舟發來的餐廳地址在市中心，是比較普通尋常的粵菜酒家，夏穆雅在這訂了一家小包間。

她特地給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着自己，擡手摸摸眼尾出現的細微皺紋，夏穆雅發現自己老了些，皮膚沒有了當初初來這座城市的細膩稚嫩，十幾年的歲月，漸漸有了老去的痕跡。

不知道她的大兒子還記不記得自己曾經的模樣，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媽媽。。。

“媽媽。”

身後傳來聲音，夏穆雅一愣，立馬扭頭看過去，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和不知所措。

“媽媽，你怎麽了？”喬一舟看到夏穆雅奇怪的神情，有些奇怪，疑惑的問。

發現身後站着的是她的小兒子，她立馬收起表情，鎮定道：“沒事，我們走吧，不是約了那位哥哥吃飯嗎。”

“對對。”喬一舟連忙點頭，他就已經準備好了，正想過來叫她媽媽出發。

夏穆雅開着車從地下車庫駛出，穿過林蔭的小道，一路上喬一舟都在說關于姜瑜的話題，說他如何如何好，還說對他怎麽一見如故。

“那如果他是你的哥哥，你會很開心嗎？”夏穆雅在駕駛位上，聽到他很喜歡姜瑜，适時的打探道。

“喜歡啊！”喬一舟沒考慮就立馬回答了出來。

“如果媽媽瞞着一些事情，你知道了會諒解媽媽嗎？或者會不會幫媽媽一起保密？”她又問。

喬一舟看着窗外，雙手搭在腿上，不自覺的扣着手指頭，爾後輕聲問道：“媽媽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嗎？”

夏穆雅勉強的擠出一點笑容，說：“就是打個比方。”

“爸爸也不知道的事情嗎？”

到達紅燈區，她停下車，看着斑馬線上行人匆匆，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邊的時候，那種無人得知的局促感，走到發達的繁榮的城市，連最簡單的紅綠燈都看不明白，每天住在二百多塊的破爛出租屋裏，吃着白饅頭配鹹菜幹，曾經不知道有多少日夜是哭着睡的。

“嗯，你爸爸不知道。”

車裏安靜了一會兒，夏穆雅聲音有些暗啞的回複說。

“那我會保密。”喬一舟說。

在他的世界裏，只有和媽媽才算一家人，才是一條線上的人，爸爸在他這裏從來就沒有規劃到“一家人”這個範圍裏。

兩人到了粵菜館，姜瑜還沒過來，他們先進去了包廂，一坐下位置，夏穆雅就有些緊張起來，她不知道等等姜瑜看到自己會有什麽反應，而自己又該做出什麽反應來。

自己來見他是對的嗎？

“喂！哥哥，你到了嗎？”喬一舟的手機響起，他接上電話直接說了起來，“在門口？那我出去接你。”

電話挂上，他跟夏穆雅說：“媽媽，那位哥哥到了，我去接他進來。”她微微颔首，示意他去接吧。

喬一舟走出去後，看到姜瑜就站在粵菜館門口，旁邊還站着個表情不善的喬林，他身體一僵，讪讪笑着打招呼：“哥，你怎麽來了。”

“來蹭飯吃。”喬林瞥了喬一舟一眼，“不行？”

“可，可以啊。”喬一舟眼神看着姜瑜，求助着。

姜瑜無奈笑了笑，牽着喬林的手腕，沖喬一舟說：“進去吧。”

喬林在後面輕輕“哼”了一身，怎麽想怎麽不舒服，居然背着我約飯，還是跟他讨厭的人。

喬一舟徑直走到最裏面，打開包廂的門，沖裏面的人說：“媽媽，哥哥過來了。”

夏穆雅擡起頭，跟姜瑜看過來的眼神一瞬間對上了，這麽近距離的面對自己的大兒子，情緒突然湧上心頭，眼眶毫無預兆的紅了。

姜瑜看到對方的剎那間，眼神茫然了會兒，然後大腦像是接受到了什麽信號，眼睛慢慢睜大，滿臉的不可思議和驚慌失措。

小時候晝思夜想，每天醒來都盼望能看到的身影，現在就出現在自己跟前，讓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他立在原地，僵直了身體，在他後面的喬林撞上了他的後背，摸摸額頭，奇怪的問：“幹嘛突然停下？”

喬一舟也感到奇怪，伸手拉着他入座，夏穆雅連忙收起情緒，眼睛一直看着姜瑜，對方自從入座後，眼神就沒往這邊看，嘴角緊繃着，楞楞的坐着。

“阿姨，好久不見，近來過的可好。”喬林坐下後，語氣陰陽怪氣的說。

夏穆雅像是才發現喬林的存在，有些驚訝的說：“小林？你。。。”他眼神又轉回喬一舟身上，疑惑喬林怎麽過來了。

喬一舟不知道怎麽解釋，幹脆低着頭搗鼓他的智能手表。

“本來要跟姜瑜出去吃飯的，但得知有人要邀請他吃飯來着。”喬林手肘搭在桌子上，語氣懶懶散散，托腮說道：“我一聽，這好啊！我也跟着來吧，還能省一頓飯錢，阿姨，不介意吧？”

夏穆雅擠出點笑容，說：“都是一家人，當然不介意。”随後又說：“你跟。。。姜瑜是同學？”

“不是，我們是朋友，很親密的那種朋友。”喬林回答。

他倒是不介意直接說是男朋友，但為了不給姜瑜和自己招些不必要的麻煩，該隐晦的還是得隐晦。

也不知道夏穆雅有沒有聽懂，她點點頭，然後叫服務員可以開始上菜了。

“我點了一些招牌菜，希望你們吃的習慣。”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盯着姜瑜說的。

後者沒看過去，小聲“嗯”了一聲。

等菜全部上齊了，他們安靜吃着飯，喬一舟有很多次想擡起頭跟姜瑜說話，但看到坐他旁邊的喬林，又把話給憋回去了。

夏穆雅拿起公筷，夾了一塊釀豆腐到姜瑜的碗裏，語氣堪稱溫柔的說：“這家的釀豆腐，味道挺好的，你試試。”

姜瑜夾菜的手一頓，看着碗裏的豆腐，心裏一陣的恍惚，這是他小時候喜歡吃的菜，堅持纏着媽媽給他做，但喜歡吃的東西也會随着思念一起埋進心底或者丢棄，以免想起來就傷了自己。

“味道好是好，但沒有媽媽做的好吃。”喬一舟也夾起一塊釀豆腐品嘗，評價起來後向着姜瑜說：“我媽做這個菜很好吃的，下次有機會讓我媽做給你吃。”

聽了這話，姜瑜擡起頭來看着喬一舟，打量着他的臉，眉眼确實跟自己有些相似，自己的五官随了爸爸，但眉眼這一點就随了媽媽。

他知道他媽媽做的釀豆腐好吃，因為他小時候也經常吃過，原來在自己盼望着她回來時，她在外面已經重新有了兒子。

那自己從前的期盼是不是就顯得很可笑呢？

自欺欺人，拼命攢錢搭上火車，去尋找她，只為了跟對方确認，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想要回家的人，拼了命也會想辦法回家，而不是給她找借口說是不認識路了。

真的為自己感到可笑。

姜瑜把筷子往桌子一放，從椅子上站起來，說了句：“你們慢慢吃，我去一下衛生間。”

喬林微微皺了下眉頭，看着他，從進來開始，就發現姜瑜的情緒不對勁了。

他也撂下筷子，後腳跟着過去，走到衛生間門口就看到姜瑜微彎着腰在洗手臺上洗臉，水滴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滴，眼眶紅潤，像是要哭，但隐隐忍住的感覺。

“你心情不好嗎？”喬林走過來，拿紙巾把他臉上的水漬擦幹淨。

姜瑜沒有否認，點點頭，像是委屈的大狗狗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聲音悶悶的說：“我們回去吧，我不想跟她吃飯了。”

喬林摸摸他的後背，說：“好，那我們回去吧。”

等回到家後，姜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悶悶不樂的看着電視，喬林觀察着他的神情，走過去坐在旁邊。

“跟我說說吧，因為什麽不開心。”喬林問。

姜瑜低下了頭，小聲的說：“我怕我說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早就知道了喬林的媽媽之所以會和他爸爸離婚是因為，他爸爸出軌了，所以連帶着喬林對她老爸，小三以及小三兒子都沒好氣，如果告訴他你讨厭的那個小三，其實是我那個離家多年的媽媽，你也會連帶着讨厭我嗎？

“你這是什麽話啊？”喬林奇怪的看着他，然後停頓了一下又說：“好吧，我承認，剛開始知道你和喬一舟走的這麽近，我有點生氣，但也不至于到不喜歡你的地步啊。”

“我只是讨厭你跟我不喜歡的人湊得這麽近而已。”

姜瑜聽完就更加悶悶不樂了，甚至晚上都到了失眠的地步，身體在床上不斷的翻來翻去。

“你炒菜啊？”忍了一會兒，喬林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姜瑜翻身的動作頓了幾秒，随後拿起枕頭緩緩起身，說：“我去沙發睡吧。”

喬林拉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床上，坐在他的身上，口氣不耐的抓着他的衣領道：“到底是什麽事情？！一整個晚上了，擺着那張喪臉！”

“說還是不說！不說你以後就不要跟我說話了。”

姜瑜表情痛苦，很是糾結，最後要喬林跟他保證，“我說了之後，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能讨厭我。”

“行行行，你快說。”喬林無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