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探真相
第35章 再探真相
盡管景澤現在只是個揣着高中畢業文憑的自由職業者,哦不對,應該說是末日來臨前是,盡管景澤的母親趙春蘭後來靠給超市打零工為生,但景澤的父母原本都擁有極高的學歷和社會地位。
五歲之前的景澤擁有一個健全的家庭,他的父親景清是首都名門學府地質學系教授,年紀輕輕就拿到了高級職稱,他的母親趙春蘭同樣出生書香門第,和景清是大學同學,後來進了一家研究所工作。那時候,景澤家住的是父親工作單位為了引進人才獎勵給他的房子,周圍的鄰居朋友也都是在高等院校工作的教職工,其中跟景家來往最密切的就是唐家,唐教授的兒子就是唐惟均。
小時候景澤十分喜歡屁颠屁颠地跟在唐惟均屁股後頭跑,盡管後者只比景澤大三歲,但童年時候的唐惟均就已經充分展露出了高智商人群才有的少年老成。景澤記憶中的唐惟均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不管碰到什麽問題,只要問他,總能得到解答。那時候趙春蘭也還沒有因為丈夫的失蹤變得喜怒無常,她是一個年輕的、像花朵一樣明媚的高知女性,能做學問,也能燒得一手好菜,每次景澤去煩唐惟均,趙春蘭都會讓兒子帶上一兩樣親手做的小吃當做禮物,有時候是糕點,也有的時候是蜜餞果脯。
景澤記得小時候的天總是很藍,他的生活輕松得近乎無憂無慮,當然,那個時候的小景澤自己覺得是有煩惱的,比如做不出幼兒園布置的題目,或是搭樂高沒搭好,那時候的他以為這就是人生中的大挫折了,盡管他連挫折兩個字都未必能寫對,他還不知道将來的自己将要面對什麽。
五歲那年的一個春雨之夜,景清接了一個電話,突然說要出去一趟。趙春蘭問他去哪裏,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只說有些事,披上外衣,連雨傘都忘了拿,就這麽推門走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将近二十年的光陰匆匆而逝,趙春蘭病了、瘋了,等着、絕望着,景澤也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孩童變成了一個肩上扛着養家糊口、照顧病母責任的二十四歲的青年,他們母子從首都離開,斷絕了跟過去親戚朋友的一切關系,輾轉飄零,最終定居在天明市這個不起眼的三線城市。景澤還以為自己一輩子就是這樣過了,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還會和唐惟均重逢,而且還是在一個末日世界。
整件事實在有點黑色幽默,是連景澤這種已經習慣了挫折的人都感到好笑的程度,于是他真的笑了一笑,對唐惟均點點頭:“是我,小唐哥哥。”
這種疊字叫法對于成年男人來說顯得過于幼稚和粘膩,但景澤離開唐惟均的時候只有五歲,這麽多年不見,突然遇見的當口讓他改口他也找不着合适的稱謂。
唐惟均打量着景澤,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就變得和緩溫柔起來。
“小澤,好久不見。”他說,“你還活着這件事讓我非常高興。”
這是唐惟均一貫的說話風格,他不會去感嘆真的是你呀,怎麽是你呀等等,總而言之,就是不喜歡把情緒摻雜入語言,他的表述永遠四平八穩,平鋪直敘,幾乎沒有一個字的廢話,就像現在,他整句話只有一個意思,久別重逢,你活着挺好。
唐惟均又說:“既然是你,那我就不會再動手了。”
景澤再次确認:“所以剛剛那些人的确和你是一夥的。”
唐惟均糾正他:“我是他們的老大。”
老大……景澤把這兩個字玩味了一遍,真心覺得末日世界太奇妙了,唐惟均這種本來應該成為教授學者之類身份的人居然會變成一群進化者的老大。
景澤說:“你為什麽想騙取我的信任,我不覺得我身上有什麽值得你圖謀的。”
唐惟均說:“你不知道這裏的規矩?”
景澤說:“什麽規矩?”
唐惟均說:“游戲規矩。”
景澤想了一會兒:“這裏是一個B+的末日世界,我是來……”他稍微頓了頓,覺得不能說自己是為了“逃婚”才被系統莫名其妙随機進來。
唐惟均卻很敏銳:“你不是正常進來這個世界的。”
景澤小時候對唐惟均充滿崇拜,現在卻覺得跟聰明人說話有點麻煩,稍微一點破綻就會被對方抓住。
唐惟均卻又補了一句:“你不想說就不用說,我對你永遠有最好的耐心。”
這話小時候唐惟均也會說,兩小只的時候,雙方莫名投緣,那時候唐惟均的母親還曾跟趙春蘭打趣,說要不是唐惟均和景澤兩個都是男孩子,完全可以配門娃娃親。但現在這麽說,景澤覺得有點別扭。
景澤說:“也沒什麽,就是莫名其妙跟人結了個仇,為了逃跑,用了個特殊道具,結果就到這個末日世界來了。”
唐惟均說:“你是什麽類型?”
景澤:“後勤系,帶房子那種。”還欠了一大筆房貸……想到這裏,景澤整個人都不太好。10億的貸款,他一百輩子都還不清吧。
唐惟均說:“幾級了,有沒有十級?”
景澤難得有點羞愧:“一、一級。”
唐惟均也愣了一下:“一級,你不是跟我一樣過了隕石那個副本嗎?”
“隕石?”景澤問,“不是蝙蝠和堕落者嗎?”
“原來你當時在天明市。”唐惟均說,“你們母子搬家後,我父母和我都找了你們很多年,天明市附近的省城我也曾經因公造訪過幾次,沒想到還是和你錯過了。”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颠沛流離的生活裏驟然知道原來還有人在惦記你,那種感覺無法确切地用語言形容。
景澤岔開話題:“接着說,隕石是怎麽回事?”
“是導致地球末日的末日因素。”唐惟均說,“你在天明市,大概以為變異蝙蝠才是導致世界末日的因素吧……”
景澤說:“還有堕落者。”
唐惟均說:“天明市的堕落者是誰,黃元啓?”
“不是,是他女兒黃欣。”景澤問,“首都也出現了堕落者?”
唐惟均點頭:“出現了三個,不太好對付,我和幾個進化者花了點時間才搞定,本來還擔心天明市那頭兼顧不了,沒想到是你幫我解決了這個問題。”
景澤之前就覺得奇怪,變異蝙蝠可以說是黃欣的不當研究造成的,水滴怪和天線怪也可以看成被蝙蝠噬咬後感染病毒的人類變種,但白天的霧和晚上的亡魂PARTY實在無法跟黃欣挂起鈎來。
“這麽說,導致我們那個世界變異的末日因素不止一個?”
“應該就是一個,只不過是主要因素和衍生因素的區別,就像直接災害和次生災害。”唐惟均說,“末日來臨前的上一年年中,國家航天局發射的星際探測器無意中捕捉到了一種漂浮在宇宙中的特殊物質,經過取樣後送回地球。當時上頭組建了一支由各領域專家組成的研究隊伍,專門對那個特殊取樣進行實驗分析,我當時正好在國外訪問,不然也會在那個研究組裏。”
“那是什麽東西?”景澤問。
“隕石。經過半年的研究,最後得出的結論只是一塊普通隕石。”唐惟均說,“結果出來後,從上到下都十分失望,畢竟探測器發現那種物質的地點和情況比較特殊。據說那東西是從一大團類似眼球形狀的星雲裏捕捉到的,當時探測器的拍攝視頻中看到的卻是一個嬰兒胚胎。”
“是光線角度問題?”
“暫時沒有答案。”唐惟均說,“東西被證明并不特殊後,研究組就解散了,黃欣的男朋友就在那個組裏。”
事情居然就這麽挂上了鈎。
景澤問:“後來呢,發生了什麽?”
唐惟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十四個研究者,七個暴斃,三個發瘋,黃欣男朋友大病了一場,後來也死了,唯一看似完好的只有三個人。”
“首都的那三個堕落者?”
“對。”唐惟均說,“我出國一趟,回來卻發現世界末日了,還要親手了結自己過去的師長和朋友,這感覺真不好受。”
景澤說:“大概對他們來說,那也是種解脫。”他想了想,“所以當時産生變異的其實有四個人,黃欣的男朋友沒能變異成堕落者,卻感染了黃欣,使得她産生了變異,而他們之所以會變成那樣都是因為那塊嬰兒胚胎裏取得的隕石?”
“目前有的線索都指向這個結果。”唐惟均說,“那塊隕石來到地球半年就引發了磁場變動,雖然至今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是就是那東西導致了充斥白天的霧氣和夜晚來臨後的所謂‘亡魂’大游丨行,天明市是最先集中爆發問題的,大概是因為黃欣和黃元啓還做了別的事情,但所有變化其實從人類拿到那塊取樣時就已經注定了。”
景澤閉了閉眼,他就是這種人,總得弄清楚了才算是最後安心。現在,他清楚了。
景澤睜開眼:“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唐惟均說:“我……”
“哎等等。”景澤打斷他,先問個別的事。
唐惟均說:“你說。”
景澤打量了他一番,問:“你現在多少級了?”
唐惟均雖然不明所以,還是回答道:“21級,這是我經歷的第三個末日世界。”
景澤在心裏琢磨着白雪霁不知道是幾級,萬一再遇上,唐惟均能不能幫他一把。
唐惟均見景澤不開口還主動坦白:“我是輔助系,主技能心理暗示,你剛才看到的是我通關末日世界後得到的特殊道具‘自由穿梭’帶來的效果。”唐惟均撩起一邊頭發給景澤看他左耳的十字形耳釘,“有了它,我能在非金屬以外的固體介質中穿梭。”
景澤:“……”
唐惟均:“怎麽?”
景澤覺得唐惟均坦白得有點過多了,這讓他挺不适應的,畢竟剛剛他們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一個想騙,另一個反騙,就算是現在,他們也是一個站在安全梯中央,一個到了“岸上”卻随時準備着把對方弄下去。
唐惟均輕聲笑了起來:“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景澤覺得這話不奇怪但唐惟均的腔調有點怪,他清了清嗓子問:“說正事,這個末日世界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們想算計我?”
唐惟均說:“這事倒是真有點不好解釋,因為我也還沒完全搞清楚。”
景澤奇道:“還有你搞不清楚的事情?”
唐惟均笑着看景澤,還像是在看當年那個淘氣的小孩兒:“說什麽呢,我又不是超人,總有搞不懂的時候的。”
唐惟均說:“這個末日世界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