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默認 你是要跟我分手對嗎
第113章 默認 你是要跟我分手對嗎
“打碎她, 重塑她……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這是你的天性,是你血液裏流淌着的東西……暴力,控制, 征服……”
“不要抗拒它, 試着接受它,你會喜歡的……”
頭痛欲裂中,惡魔一般的低語在不斷重複, 魔咒一樣試圖粘附在人的腦海, 甩不脫,逃不掉,躲不過。
黑暗中有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 溫和帶着笑意。
“師兄。”
“師兄,你相信我。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師兄, 你想要我麽。”
幻境中的臉如朝陽一般溫暖明媚, 含笑的杏眼幾乎放大在他眼前, 對冰冷黑暗裏的他飽含誘惑和吸引,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她溫柔的臉龐。
下一刻, 她的笑容卻消失了, 她瞪大眼睛, 目光裏全是恐懼:“你怎麽了, 放開我……你要幹什麽!”
他緩緩低下頭去, 眼前的一切都令人不可置信——他本該輕撫她的手指落在她細白的脖頸上, 正在不可控制地緩慢收緊,再收緊,她像一只劇烈掙紮的貓, 拼命抓撓他的手掌,卻無濟于事。
他拼命想松開手,那道惡魔般的聲音再次欺近他的耳畔,鬼魅呢喃:“你想放手?要保護她?呵呵……承認吧,你只會給她帶來傷害和災難……這是你的宿命,我們的宿命。”
他猛地睜開眼睛。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空氣極度安靜。
身旁依偎着的腦袋似乎是感覺到異動,不适地微微動了下,然後無意識地往他手臂上蹭了蹭。
睫毛輕輕顫動,像一只熟睡的貓。
嚴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抑制住自己劇烈的喘息和心跳,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他視線落在白念抱着他手臂的手腕上,目光一凜。
記憶清晰翻湧上來,上面是被他意識模糊之時掼在牆上掐出的青青紫紫,挂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觸目驚心。
他閉了閉眼,眼中全是懊惱與後怕。
噩夢中那種失控的暴虐沖動來回沖刷着他的理智,讓他幾乎分不清那是他的夢,還是他真實的渴望。
幸好……幸好,最壞的事情還沒發生。
嚴禹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強迫自己從她平靜的睡顏上移開目光,起身下床,擡手按上卧室門冰冷的金屬把手。
床上熟睡的人突然翻了個身。
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沉默片刻,他輕輕折返,半跪在白念面前,捧起她的手腕,珍而重之地低下頭,在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上輕輕吻了一下。
連呼吸都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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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是被照到眼睛上的陽光叫醒的。
一夜暴雨之後是難得的好天氣,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然後被陽光刺得又眯上了眼睛。
窗簾怎麽是開的?她遲鈍地眯着眼思考了兩秒。
誰拉開的?
睡蒙短路的腦子終于緩慢地想起昨晚某些被她抛之腦後的混亂畫面,白念緩慢地扭頭去看身旁的位置。
沒人。
原本躺着第二個人的位置早已經涼透,像是壓根就沒人來過一般。
白念伸手去撈床頭櫃的手機,夠不着挪了兩下,下一秒腿上傳來輕微鈍痛讓她懵了一下,掀開被子一看:“嘶——”
她皮膚太白,随便碰一碰,這會兒全身上下都有深深淺淺的痕跡,尤其是腿根……根本沒眼看,她無言地按了按額頭,伸手拿來手機。
好的,這人一點消息都沒給她留。
她深吸一口氣,默念着不要跟智障兒童計較,給嚴禹撥了個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沒有感情的電子音傳來。
“呵。”
白念氣笑了。
這算不算另類的提褲子翻臉不認人啊?!
她以為昨晚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雖然沒往後聽,但是那個錄音大概是什麽內容呢她已經猜到了,她都一字一句告訴他不怪他瞞着她了,怎麽這人還是悶聲不響地跑了?
合着嚴禹壓根就沒聽進去,她一晚上是對着瞎子抛媚眼呢?
怎麽才能治治他這個什麽事都想自己扛着的別扭勁兒啊!
想着想着,又看到自己手機上那封莫名其妙不懷好意的郵件,更是怒從心頭起。
嚴季淮是吧?你等着。
白念咬牙切齒地倒吸着涼氣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灌了兩杯涼水才勉強冷靜下來,認認真真地往陽光滿溢的窗臺邊一坐,咬着烤好的吐司,面無表情地點開了沒聽完的錄音。
嘎吱,咬一口。
【“你可真有意思,自己生不出來,買個孩子還挑三揀四的……”】
嘎吱,再咬一口。
【“快點決定好啦,等你老公回來了就露餡了,你還要不要啊……”】t
焦脆的吐司被嚼碎,咽下,白念掀起眼皮。
【“給我。”】
她抽了張濕巾擦擦手,站起來推開窗戶,有鮮冷的空氣争先恐後地灌進來,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五萬塊,原來她這條命從小就被明碼标價,像案板上的肉一樣,稱量,定價,售賣,只值五萬塊。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被誰期待過,周淑華,白晟林,或者是,她的親生父母。
如果這就是真相,如果這就是他們想讓她知道的真相。
如果他們想用這個,讓她崩潰,碎裂,垮塌。
那他們還真是……想多了啊。
白念沉默半晌,輕輕地自嘲笑出聲。
想要擊垮她,就應該一鼓作氣,把所有不堪的東西全都一口氣抖落在她面前,讓她沒有反應和消化的時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既要又要,像鐵公雞一樣,扣扣搜搜地一點一點掏出武器,試探她,利用她,顧慮她,直到手裏再沒有可利用的東西,才想把最後的籌碼拿出來想給她致命一擊。
她覺得自己像在剝洋蔥。
每剝開一層,窺見一點血淋淋的真相,她流淚的阈值就會随之提升一點。
她突然有點兒感謝這些千方百計想要擊潰她的人。
當她試着接受自己是兩個孩子中不被愛的那一個時,會發現原來白宇卓都不需要是他們的孩子,就能得到寵愛。
當她以為不被愛的原罪是她的性別時,真相又會跳出來嘲笑她,喏,你看,其實無關性別,無關血緣,你,就是,天生,不被愛。
她把周淑華當年那滴隐晦的眼淚當作對親生母親的割席和釋懷,現實又狠狠給她一巴掌,那甚至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她的親生母親,為了五萬塊,将她抛棄得明明白白。
但那又怎麽樣?
他們以為這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嗎?其實只是千鈞重量上一根微不足道的羽毛罷了。
失望累積到極致,就不會再覺得失望。
就像她向心理咨詢室裏那件暗室邁出的那一步,她能站起來,就不會再被輕易壓垮。
站在窗前垂眼站立了許久,白念拍拍手,輕描淡寫地關上窗,這個動作掀起一陣風,腳邊有什麽東西被吹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彎腰撿起來,是一小塊鋁箔,一面有些不明的小字,一面沾着些淡色的粉末 ……看起來像是裝什麽藥的包裝。
白念皺了皺眉,她最近沒吃過什麽藥。
十月看見亮晶晶的東西,眼尖地跑過來想要站起來用爪子撓,這個膽小鬼從昨晚看見嚴禹沖進來氣勢洶洶的樣子就龜縮起來,現在終于敢冒出來了。
“別鬧哦。”白念一只手撓着它的下巴,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轉頭去看手中的鋁箔片,上面的字不知道是哪國文字,密密麻麻的她看不懂。
湊近輕輕嗅了一下,微苦,她一愣,莫名想起昨晚嚴禹吻她時口中清苦的味道。
她給陳南喬打了個電話:“陳律師,可以幫我查點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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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人工合成的精神類藥物,直接作用于人的中樞神經系統,可以引起感官和情緒上的變化,對時間和空間産生錯覺,甚至産生幻想,”個人辦公室裏,陳南喬推了推眼鏡,“簡而言之,就是致幻劑。”
白念眼神有點凝重。
昨晚嚴禹種種異常的表現,她原本以為是他記起了小時候的事情,遭受心理沖擊才這樣。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那封惡意滿滿的郵件和服了藥的嚴禹一起到來,絕非巧合。
什麽樣的父親會給自己的孩子吃這個?
嚴季淮……他的目的是什麽?
“這種藥市面上并沒有,獲取渠道應該很值得商榷,”陳南喬說,“白小姐,不論您從哪裏得到的,請務必小心。”
作為一個看慣了上層社會黑暗面的、有良好職業素養的律師,陳南喬有通達的人脈和手段達成顧客的要求,也并不刻意過問太多,只是友善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麻煩陳律師。”白念站起身來。
“不必客氣,分內之事。”陳南喬也起身送她,“對了白小姐,那天讓您跟嚴先生商量的事情……”
白念回過頭:“以後這些事跟我說就好,他……最近比較忙。”
“好的。”
走出陳南喬的事務所,白念心情發沉。
她絲毫不能确定嚴禹現在到底被嚴季淮折騰成什麽樣了,他為什麽吃那個藥,他的情況會不會越來越壞?
以及,他到底想自己一個人幹什麽。
站在路邊默默地愁了半天,白念擡手叫了輛車。
“您好,請問去哪裏?”
“華普建設投資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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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請問您找誰?有預約嗎?”前臺是個笑容甜美的女生,客氣地攔住了向往裏走的白念。
“我找嚴禹。”白念笑得很禮貌。
山不來就她,她自去就山,還就不信了。
前臺眨眨眼睛,有點吃不準她的來頭,怎麽能直呼董事長兒子的名字,她權衡着微笑:“那您等我請示一下。”
“麻煩了。”
白念點點頭,等着前臺撥了個號碼,低聲恭敬地說了些什麽,放下電話朝她歉意地笑了笑:“小姐,這邊接到的指示是小嚴總不接待沒有預約的客人,抱歉啊。”
白念深吸一口氣:“你告訴他,我姓白。”
前臺笑得更客氣了:“他說誰來都不見。”
白念朝着空曠的大廳上方瞥了一眼,咬牙擠出一抹笑:“好的,謝謝。”
轉身離開,走出大廈,沿着綠化帶走了幾分鐘,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她轉身回頭,還沒來得及張口,神色嚴肅的男生率先打斷她:“跟我走。”
嚴禹拉着她轉了個彎,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垂着眼睛看着她沒說話。
“不是不見我嗎?”白念回瞪着他。
“你不該來這裏。”嚴禹說。
白念磨了磨牙:“你昨晚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男生的目光偏向另一邊:“快回去吧,我給你叫了車,路上小心。”
白念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胃疼,這些天來郁結的心緒連同早晨聽到那一通莫名其妙錄音的難過一起沒由來地爆發,眼眶一下子有點泛酸:“好,你當沒聽到是吧。”
嚴禹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師兄,”白念的聲音裏帶着點抑制不住的難過,“你有沒有一瞬間,對我有一點點的信任?你什麽都想瞞着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麽?”
嚴禹脊背一僵,攥緊的拳頭幾乎爆出青筋:“你別哭——”
嗡嗡。
他手機突然有來電,低頭一看,所有話驟然凝固在嘴邊,他深吸一口氣接起來。
“嚴總,董事長有事找您,您在樓下嗎,我剛剛看到您下去了。”
嚴禹聲音重新恢複平靜:“知道了,就來。”
白念靜靜地看着他放下電話:“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要跟我分手是嗎?”
嚴禹轉過身不再看她,沒有否認。
沉默等于默認。
“好,”白念突然笑了,臉色有些蒼白地點點頭,“其實我已經知道了,很多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你控制不了所有事情的走向,就像你控制不了我發現某些真相,我本來想……”
她頓了頓,伸手擦掉自己挂在眼角搖搖欲墜的眼淚,又笑了一下:“算了,說這些幹什麽呢?我早就知道的,我們都是倔強的人,算了。”
她看着他巋然不動的背影,轉身走了兩步,沒有回頭。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