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端倪 你不适合她,你這個人……不安全……
第77章 端倪 你不适合她,你這個人……不安全……
小學教室的講臺不算寬敞, 嚴禹一米八幾的個子往臺上一坐,空間頓時就顯得有些局促,張老師忙連忙把講桌往旁邊挪了挪。
“多謝。”嚴禹禮貌謝過, 伸手提過一把凳木坐下, 姿态随意地支起一條長腿,把吉他架到腿上,偏下頭輕輕撥弄了幾下琴弦, 不規則的音符從他的指尖傾瀉而出, 音色溫潤醇厚。
和他本人一樣,白念托着腮想。
簡單調試之後,臺上男生長指一按, 按停了琴弦上的尾音,擡頭環視了一下臺下好奇地昂着頭打量他的目光,笑了下:“蟲兒飛, 有同學會唱嗎, 我們一起。”
“會!”好幾聲清脆歡快的回答。
座位上會唱的小蘿蔔頭已經有幾個躍躍欲試, 腰板挺得筆直,做好了開口的準備。
男生微微低下頭去,右手輕輕一撥, 是簡單的和弦, 他重新擡起頭來, 緩緩開口唱了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男生的神情專注又平靜, 嗓音低醇緩和, 雖然是很清新稚嫩的兒歌,由他唱出來卻一點都不違和,反而多了些從容溫潤的意味, 和着脆生生的童聲,是生動又美好的景象。
餘游不知不覺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嘴唇微張,愣怔着去聽萦滿教室的歌聲,白念輕輕攬上她的肩膀。
“我媽媽不會彈琴,沒有哥哥唱得好,”餘游突然擡手指了指臺上的人,又偏過頭來看她,“但我還是想聽媽媽唱。”
白念将她輕輕擁進自己懷裏,摸了摸她的頭。
臺上已經接近尾聲,嚴禹唱完最後一句歌詞,尾音未盡的時刻,他突然擡起頭看了一眼最後排的白念。
“唱完了。”他說。
午後的陽光恰到好處地透過玻璃灑在講臺上,他的側臉連同半把吉他一起沐浴在光亮之下,深邃的眉骨上抖落細碎的光影,他的眼神就這樣掩映在碎發之下,靜靜地注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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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在這樣直白而熱烈的目光之下悄悄地別開眼。
“哥哥,再唱一首吧!”有前排的孩子突然打破平靜,引來大大小小的附和,看到氛圍這麽好,連穩重的張老師也忍不住笑道:“對啊,再唱兩首,他們都很喜歡你。”
“我想聽小龍人!”
“我想聽種太陽!”
白念看了眼臺上人一眼,勾了勾唇。
哪裏不受歡迎了。
點歌的腦袋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吵得不可開交,有個大膽的男生突然站起身,歪着頭脆聲問道:“哥哥,你小時候喜歡聽什麽歌呀?”
嚴禹挑了挑眉,還真順着他的話認真思考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們看過哆啦A夢嗎?”
下面的腦瓜開始面面相觑,白念輕笑了下,這群孩子跟他們的童年早已不是一個時代了,可能大部分都不認識了吧。
安靜中有個女孩子突然從桌肚裏掏出一本小小的漫畫書:“我知道,它是只胖貓貓,可以幫人實現願望。”
孩子的好奇心是無限蔓延的,好多人開始七手八腳的傳看起來,輪流翻了翻這本已經卷邊陳舊的黑白漫畫書,一臉好奇,小女孩一臉自豪:“暑假時候我姑媽給我帶來的哦。”
嚴禹笑了下:“對,它也叫叮當貓,我小時候喜歡看這個。”
“那就唱它的歌吧!”孩子們好奇又友善。
“好。”嚴禹點點頭,重新架起吉他,拿出手機找出歌詞開始彈奏,輕快的旋律響起。太多年沒聽了,他有些生澀地開唱。
“心中有許多願望,能夠實現有多棒,只要有哆啦A夢,可以帶着我實現夢想……”
孩子們靜靜地趴在桌子上聽着他唱,歌曲的旋律活潑又快樂,雖然沒聽過,但是也聽得津津有味。
白念陪着餘游窩在最後一排,邊聽邊笑,這個曲風和嚴禹沉穩的氣質還真有點違和。
教室後門從外面輕輕推開,江佑貓着腰輕輕走過來,在她身邊拖了個凳子坐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聽得這麽入迷呢?”
白念收回眼神,看了他一眼,江佑幹脆把腦袋湊到她面前,擋住她往前看的視線:“我也會彈吉他,早知道你喜歡我今天就帶上了。”
餘游聰慧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游移片刻,和一旁的梁天心對視了一眼,一大一小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
吃瓜。
“……你不是和體育社的帶着孩子去操場玩了嗎?”白念伸手撥開他的腦袋,換來t江佑幽怨的眼神。
“我想看你畫畫。”他不屈不撓。
白念看了眼埋頭畫畫假裝聽不到的餘小游,嘆了口氣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江佑。”
前一刻還抿着唇眨着大眼裝委屈的男生突然輕輕笑了下,收起無辜的神情懶懶道:“我不,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
……白念恨不得朝着他張揚的紅色腦袋上拍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她簡直難以理解他對她從哪裏來的執念,說不通,幹脆直起腰來,專心去聽臺上的歌。
剛好唱到後半段。
“快樂時與我分享,難過時陪在身旁,掏掏它的神奇口袋就能把煩惱遺忘——”
臺上彈唱的人突然猛地一頓。
所有人沉浸在歡樂的氛圍裏,這麽突然一停,幾十雙眼睛愣愣地盯着臺上突然松開琴弦的男生。
然後便看見他突然捂着腹部彎下腰去。
想也沒想,白念便站起身來往臺上沖:“你怎麽了?”
伏着腰的嚴禹突然呼吸一滞,然後松開捂着腹部的手掌,緩慢地尋找到聲音來源,然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白念有點着急,蹲下去看他,這才發覺嚴禹臉色異常蒼白,本就淺淡的唇色幾乎消失殆盡,連同緊攥着她的手指都在細微顫抖。
她視線轉向嚴禹的眼睛,然後愣了一下。
他的瞳孔幽深晦澀,卻不聚焦,茫然地盯着地面,背部是劇烈喘息的弧度,察覺到白念的視線,他扭過頭來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白念的錯覺,明明他的瞳孔徑直盯着她,卻并未在看她,而是透過她瞪着其他東西。
陌生又兇狠。
“我扶你去休息。”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試圖借助軀體的力量将他撐起,成年男性的體重讓她有些吃力。
旁邊的社團成員七手八腳就要來幫忙。
白念剛想站起身給來幫忙的男生騰出位置,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卻猛然收緊。
嚴禹的手指緊緊扣住了她的肩膀,力氣大到幾乎要掐進皮肉,劇烈的痛覺從肩膀上竄進腦子,讓她懵在原地。
白念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這聲音很細微,卻成功傳進身側的嚴禹耳中,因為他手裏的動作驟然停止,茫然地擡起頭來看她。
白念痛得腦子發麻,咬着唇與他對視,嚴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目光轉移到自己扣住她肩膀的手,突然清醒過來。
“……對不起。”他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白着臉去看白念咬得泛青的唇,又去看被他扣住的肩膀,慌張地松開手指,想碰又不敢去碰被他傷到的地方。
“放開她。”緊跟而來的江佑一把拍開他的手,冷冷地盯着他的臉,又去看白念,“念念你沒事吧。”
白念在忙亂中看了一眼嚴禹的眼睛。
現在他的瞳孔裏是她。
她悄然放開了自己緊攥的拳頭,擺了擺手:“沒事,先讓其他人上來頂一下吧,出去再說。”
“我來,你們帶他下去休息。”有幫忙的成員自告奮勇,轉身面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孩子們,笑着安撫道,“這位哥哥突然身體不舒服,我來帶大家做其他的游戲好不好呀?”
孩子們心性單純,看到嚴禹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聽話地點點頭:“好!”
臺下秩序恢複如初,嚴禹向孩子們說了聲抱歉,臉色蒼白地拎起吉他,跟在白念身後下了臺。
走出教室,看着白念走在前面的身影,他聲音有些沙啞:“肩膀疼不疼?”
白念轉過身來站定,仔細地看了眼他的神态才回答:“沒事,你好點了嗎?”
嚴禹點點頭,看了眼白念因為忍痛咬得充血的唇瓣,指尖動了動,忍住自己想要去碰她的念頭,又垂眼去看她的肩膀:“對不起。”
“真的沒事……你剛才狀态很差,”白念視線向下,看了眼嚴禹的衣服,腹部的位置被他剛才猛地一抓有些發皺,“是胃痛嗎?”
她記得師母曾經說過,嚴禹以前胃不好。
男生沉默了片刻,才道:“嗯。”
白念收回探究的目光:“你要不……去旅店裏休息一下吧。”
“好,”他應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白念點點頭,最後看了看他晦澀的眼神,轉身回了教室。
他不說,她就不多問。
門扇合起的下一秒,嚴禹卸掉渾身力氣,轉身倚靠在教室的外牆上,情緒難言。
偶然間被喚起的零碎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爍,他閉了閉眼,任由從剛才起就消散不去的紛亂景象在記憶中肆虐,他閉上了眼睛,克制住自己強烈的念頭。
克制住想去把剛才将他從黑暗中拖拽出來的人一把抓回來。
當成救命的稻草,當成窗縫裏的光亮,當作切割暗夜的白日。
抓住。
不要松開。
良久,教室門輕輕打開又掩上,有人在他身旁站定,學着他的樣子往牆上一倚,轉過頭來,視線與他平齊,懶懶地開口。
“你不适合她,”江佑眼尾帶笑,“你這個人……不安全。”
嚴禹睜開眼睛,邁開腿往外走去,留給他一個安靜的背影,尾音幾乎消融在風中。
“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