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和“他”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按下發……
第43章 他和“他”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按下發……
相擁的時間如同靜止一般被無限拉長, 只有胸前傳來的溫熱昭示着強烈的真實。
嚴禹的手穩穩地懸在半空,虛扶在白念柔軟的發絲之外,一個保護而不唐突的姿态, 靜靜地放任她發洩。
耳畔的女生從放聲大哭, 變成細聲嗚咽,最終變成小聲抽泣,當最後一點尾音消失時, 白念終于擡起頭來。
緊貼的部位一分開, 晚風輕拂帶走臉上的溫度,她抹了把瞬間變得潮濕冰涼的臉,低頭去看被她抱着哭過的地方。
男生的左側肩窩處已經被她的眼淚浸濕, 白色的衣服上暈染開大片的淡色痕跡,而右側被她抓握太久,衣服布料已經皺亂得不成樣子。
她擡起頭來看他, 饒是這樣狼狽的境地, 他半跪下來遷就她的姿勢依舊平穩坦然, 臉上神情溫柔堅定,也垂下眼來看着她。
“好點了嗎?”他輕輕開口。
白念沒有回答,愣愣地指了指他胸前:“你的衣服……”
她清冽的聲線染上了鼻音, 帶着點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柔軟, 嚴禹順着她的手指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不甚在意地彎了彎眼睛:“沒事。”
白念發洩之後的思緒有些空蕩, 她下意識開口:“我幫你洗幹淨。”
她的手掌向前攤開, 似乎是等着男生把髒衣服遞給她。
嚴禹眯了眯眼睛, 仔細觀察了下她呆愣的表情,确定她現在不是很清醒,無奈地輕笑了聲:“我沒別的衣服可以換。”
白念的視線上上下下, 從他含笑的眼睛望到他濕皺的衣服,思考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麽。
……難道讓嚴禹在大街上直接把衣服扒下來給她嗎?
白念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些什麽,扒着人家的肩膀哭就算了,弄髒了他的衣服,還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頂着濃濃的鼻音輕聲開口:“……對不起,腦子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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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禹臉上的笑意很快淡去,他恢複認真神色,面對面看着白念:“在我面前不用道歉。”
他這話說得鄭之又重,白念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男生的目光堅定又包容,似乎想把這種力量一起傳遞給她:“你做得一直很好,需要道歉的從來不是你。”
明明好像是在說弄髒他衣服的事情,可他的語氣太過認真和莊重,仿佛透過這句話在說其他的事情。
一語驚醒白念。
被旁人撞見這樣難堪的場景已經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更遑論把自己的想法攤開來、陳列好,等待着別人觀看和評說。
哪怕是眼前人善意的安慰。
白念驟然從潰散懈怠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不該的,她怎麽會在一個不相幹的人面前這麽肆意?今晚一切都太過于突然,是她失态了。
她猛然清醒過來,這才發覺嚴禹在她面前一直保持着半跪的姿勢沒有變過,就這麽耐心地看着她。
她遲鈍地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和姿勢似乎有些太過靠近了——大約是自己剛剛情緒太過崩潰,胡亂抓了根救命稻草抱着就哭,讓嚴禹出于禮貌僵持在這裏無法動彈。
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背部幾乎要抵上駕駛位的椅背。
嚴禹靜靜地看着她,自然看出她目光輕微一縮就往後退去的動作,他抿了抿唇,随意地往旁邊看了看,才轉過頭來,自然而然地站起身,又問了一遍:“好點了麽?”
白念點點頭:“好多了。”
“嗯。”嚴禹微微颔首,就要替她拉上車門,“那我送——”
白念卻立刻又補充了一句:“謝謝師兄。”
嚴禹聞言,手上動作就是一頓。
剛才還是“你”,現在卻又變成了一句客氣有禮的師兄,立刻将兩人之間太過凝滞的氛圍拉開到一個互不侵擾的距離。
車外的男生好似立刻會意了一般,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輕輕點了點頭,本來要關車門的手保持将動未動的狀态,他垂着眼想了想,開口征求白念的意見:“那你現在去哪兒,需要我送你嗎?”
白念這才意識到自己仍然坐在別人的車上,她立刻下了車,男生默不作聲地往旁邊一站,給她騰出下車的距離。
随後白念擡起頭笑了笑:“不用了,今晚已經耽誤師兄很多。”
嚴禹喉結清晰地滾了滾,沒有立刻接話。
白念像想起什麽似的,又客氣地笑着催了一句:“師兄你快回家吧,明天還要早起去章老師那兒呢。”
語氣裏透露出一股隐秘的急切,眼神對上男生的視線,又很快收回。
她只想快點,快點回到一個人的空間裏。
嚴禹最後看了她一眼:“好,那你注意安全。”
男生轉身上了車,安靜地驅車離開,明亮的車燈照亮黑暗的街道,又很快消失在白念的視野盡頭,空餘一片寂寥暗沉。
她緊繃的身體這才輕微放松下來。
這一天事态的發展早已出乎她的意料,車禍發生之後,她從來沒管過白宇卓是否把這件事告訴家裏,該她負責的她毫不推辭,不該她關心的……她一個字也不想多問。
她知道,心愛的兒子受了傷,她勢必要受到一番“讨伐”。只是沒想到會爆發在這樣一個場景下,暴露在一個毫不相幹的人面前。
她現在什麽也不想管,只想休息一下。
學校回不去,網咖回不去,醫院也回不去了——思索片刻,她想要掏出手機訂個酒店,往肩側一摸,空空蕩蕩。
她突然發現,她的包還在嚴禹車上。
就算包還在,手機也壞了。
白念對着看不清盡頭的街道深吸一口氣,空無一人的街頭,此刻已經是午夜過後,她竟沒有一處可去。
白念驀地輕笑了一聲。
解決辦法不是沒有,回去厚着臉皮找應姨借一下手機也好,去附近的便利店湊活一下也好,随便怎麽都好,她卻覺得有些疲憊,腦子裏混混沌沌,一點兒也不想動。
随意看了眼四周,昏黃的路燈下是低矮的路沿石,帶着點雨後的潮濕,她懶懶地就地往下一坐,背靠着身後凹凸不平的老樹皮發呆。
漆黑的柏油路上靜谧無聲,偶爾有車經過,暖黃的燈光從路面上碾過去,帶起一陣細密晶亮的水霧,複而平靜下來,連零碎的反光也消失不見,一切重歸黑暗。
白念百無聊賴地數着來往的車輛,看着它們的燈光近了又遠,亮了又滅,直至良久之後,新的車燈亮起,行到她的面前,卻沒有按部就班地遠去。
它在白念面前停下了,
她下意識擡起頭來,卻對上了搖下的車窗內、嚴禹深深望向她的眼睛。
他去而複返。
打開車門下了車,他走到她面前,将東西遞給她:“抱歉,你的包,忘了還給你。”
白念站起身來,垂着眼接過自己的包:“謝謝師兄。”
“要送你去酒店嗎”嚴禹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白念神情平靜地搖搖頭。
“白念。”頭頂的男生突然嘆了口氣,擡手關上了車門,車窗上的深色玻璃清晰地倒映出白念的身影,倒影和白念面對面相望。
嚴禹對着車窗上那張蒼白的臉輕聲開口:“如果你是介意今晚發生的事,我會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也不會跟任何人說。但是——”
倒影沒有開口。
嚴禹又說:“你現在狀态很不好。先讓我送你去休息,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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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請問二位有預定嗎?”
深夜的酒店大堂迎來兩個t默不作聲的客人,前臺很有職業精神地微笑迎接。
“沒有,麻煩幫忙開一個,”前面的男生頓了頓,扭頭去看身後的女生,想要開口問什麽,最終還是轉過頭來,對前臺禮貌地笑笑:“單人間吧。”
前臺看了看酒店外的車:“先生,需要幫您停車嗎?”
“不用,謝謝。”
“好的請稍等。”
理解地不再多話,前臺低下頭去迅速幫忙開好酒店,核實過白念的身份後,引導她向電梯走去。
電梯抵達一樓,關門之前一秒,白念回過頭看了嚴禹一眼。
剛要邁出門的男生似有所感一般回過頭來,朝她态度自然地揮了揮手,距離太遠,她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口型依稀是個禮貌的晚安。
白念點了點頭,收回目光,電梯上行。
嚴禹替她選了個距離晉城大學很近的酒店,不算很貴,很幹淨也很安靜,一切都恰到好處,如同他剛才那句詢問,讓她生不出任何反駁的念頭。
白念囫囵沖了個澡,躺倒在柔軟的被子裏,這荒誕的夜晚才有了些實感。
她躺在床上閉目良久,絲毫沒有睡意,翻覆了半晌,終于認命地坐了起來,打開了電腦,在半夜一點登陸了游戲。
風不語的頭像意料之中的、安安靜靜地灰着,距離那個模糊不清的夜晚,白念感覺自己似乎很久沒和他聊天了,盯着灰色的神君頭像看了許久,她伸出手慢慢打字。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或者有些不得不見的人,讓你覺得痛苦,你會怎麽做?”
手指在鍵盤上摩挲良久,如同手指的主人一般游移不定。
外面又開始下雨了。
白念看了眼被她打開的窗,又看了眼靜悄悄的聊天框,在起身關窗的前一秒,按下了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