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死腿,快走啊! 他遲早會猝死在這場疫……
第69章 死腿,快走啊! 他遲早會猝死在這場疫……
安置重症病患的帳篷裏彌漫着嘔吐物的難聞味道, 這種味道将帳篷外的沈亦初都熏得難以呼吸。
“裏面就是。”楚錦佑說道。
沈亦初表情痛苦,捏着鼻子,“書上不是寫着讓病患居住的環境保持幹淨衛生嗎, 那為何裏面有這麽重的異味都無人處理?”
楚錦佑沉默片刻,“已經收拾過了。”
“那為何……”沈亦初還沒問出口, 便聽到帳篷裏的一陣嘔吐聲,他立刻便明白了緣由。
他當着楚錦佑的面,将提前準備好的白大褂穿上,戴好口罩和手套, 透明的眼罩也圍上,總之, 他将自己從頭到腳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先進去看看情況,在此期間,你給我準備一個空帳篷,順便把藥都往我這送。”沈亦初吩咐了幾句,便直接走進充滿惡臭的帳篷內。
楚錦佑點點頭, “好。”
重症病患數量過多, 足足有二十多頂帳篷才能容得下他們。
沈亦初走進離他最近的一頂帳篷。
他大概在帳篷內轉了一圈,打眼一掃, 便知道每個病患大概是什麽情況。
其餘的重症帳篷, 裏面的情況也差不了多少。
保守估計,重症病患怎麽說也得有五百人以上,甚至更多,而現在只有他一個醫生在這撐着, 定然是忙不過來的。
沈亦初走出重症帳篷,隔着老遠便看到楚錦佑依舊待在剛才的位置。
為了安全起見,他隔着老遠的距離, 對楚錦佑大聲喊話,“我将藥方說給你聽,你讓其他人将藥熬好送過來,大概六百多份湯藥,你盡快!”
一大串讓人聽着便頭疼的藥名從沈亦初的口中說出來,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聽得頭昏腦漲。
沈亦初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老楚,你聽清楚了嗎?”
“我已記下。”兩人的距離隔得有點遠,楚錦佑稍微放大音量。
沈亦初的身後,又有幾個頭戴面紗鬥笠的侍衛将重症帳篷中的屍體擡出來,統一安置在兩百米之外的大空地,等晚些再将屍體燒毀。
時間不等人,沈亦初折返回重症帳篷,用銀針紮在病患們的穴位上,抑制病情。
他忙得腳不沾地,連口水都不敢喝,愣是一個人将二十多頂重症帳篷裏的病人都拿針紮了一遍。
等他忙完,便有侍衛擡着一口大鍋來到沈亦初這邊,這時,沈亦初已經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大人,您歇着吧,剩下的事便交給我們去辦。”其中一個侍衛說道。
站在沈亦初面前的侍衛統共就只有七個人,他們身上連一件像樣的防護用品都沒有,只戴着一頂垂紗鬥笠。
“去之前,先去找殿下要口罩和一次性手套,戴好口罩和手套再進去。”沈亦初累得坐在地上,對侍衛們叮囑道。
僅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既然有人過來幫忙,他照單全收。
“是,謹遵大人吩咐!”侍衛們放下那鍋湯藥,便匆匆離去,不一會,他們便戴着口罩和手套回來。
沈亦初坐在地上恢複着體力,看着侍衛們在重症帳篷之間忙碌,心裏忍不住唾罵着京城那些屍位素餐的權貴們。
有福權貴享,有難百姓擔。
遇到這種事情,京中沒有一個權貴肯放下身段前來幫忙的,只有老楚和他手底下的外賣員頂着。
他真的靠了!
沈亦初腹诽了一番京中權貴,體力也恢複過來,便又起身給侍衛們打下手。
此時,已是入了夜,沈亦初和七個侍衛們依舊在重症帳篷裏忙碌着,輕症那邊自有楚錦佑盯着,沈亦初很放心。
二百米外,屍體堆上火光接天,人肉的焦糊味順着風飄向帳篷群的方向。
病患們聞着熟悉的焦糊味,心理防線在一步步被擊潰,本來以為自己會自生自滅,不久也會被扔在火堆中燒成灰,但上蒼是眷顧他們的。
終于有郎中肯過來給他們治病,他們也不必在絕望中等死,活下去的希望也不再渺茫。
只是,照顧他們郎中怎麽看着越來越眼熟?
瞧着怎麽像是故事彙報社的東家?!
是他們看錯了嗎?
興許是看錯了吧,他們怎麽會在這種地方見到報社的東家呢?
看來自己真的是病得不輕。
病患們在昏昏沉沉的狀态下,被侍衛們喂了藥,才沉沉睡了過去。
……
條件過于艱苦,楚錦佑給他準備的帳篷裏連床榻都沒有,沈亦初也只能在地上鋪了些幹草,在幹草上湊合了一宿。
他只感覺渾身酸疼,半點都不想動,渾身使不上力氣,緩了一會,好不容易從幹草上爬起來,小腿肚子都止不住地打顫。
“這可比大學軍訓累多了……死腿,趕緊走啊!”沈亦初顫顫巍巍地往前走,誰知用力過猛,腿一下子便抽筋了,差點沒摔在這。
他以蝸牛的速度挪到放防護用品的另一旁,艱難地将一套防護用具穿戴在身上,确保自己的每一寸皮膚不會暴露在充滿病毒的空氣中。
出了自己的帳篷,沈亦初略微活動了一下,才朝着重症帳篷那邊挪去。
太醫們應當都按照他教的步驟,将青黴素提取出許多了吧?仔細算算,今日會有第一批青黴素藥劑被運送到這邊。
疫病應該很快就會被控制住了,他要再多堅持一下才行。
剛到重症帳篷那邊,沈亦初便驚奇地看到他手底下的若幹外賣員,正戴着口罩穿梭在各個帳篷之間。
有的在打掃衛生,有的在幫忙分發湯藥,有的在幫忙殓屍,熱鬧得很,沒有人指揮,但一切都顯得那麽井然有序。
知秋和言生在一旁煮養生粥,粥的甜香蓋過了空氣中的難聞味道。
沒有人注意到沈亦初的存在,沈亦初發覺自己要做的事已經被外賣員們分擔走,青黴素藥劑又沒送到,一時間,他無事可做。
他成了此處唯一的一個閑人。
不過也好,反正他現在渾身都沒力氣,正好可以多休息一會,畢竟整個營地也就只有他一個醫生,把自己累垮了可不成。
如此想着,沈亦初便找了塊合适的大石頭坐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外賣員們忙裏忙外。
天氣晴朗,連帶着他的心情都輕松了不少。
他坐了半個小時,知秋和言生那邊的粥也熬好了,又挪過去蹭了一碗粥喝,補充一下體力。
知秋和言生一下子就把沈亦初認出來了,他們二人都格外驚喜。
“東家,您怎麽在這,最近過得如何?”知秋笑問。
“我是郎中,過來給他們看病的,多虧了有你們幫忙,否則我得累死在這,最近我過得也還湊合。”沈亦初接過言生給他打的粥,喝了一口,“你們怎麽會來這裏幫忙,這可是疫病,會死人的,你們不怕嗎?”
“害,都是在舊街混過的人,早已将生死看淡,若人人都躲着,那麽京城将沒有安身之所,既然如此,倒不如來此幫忙,也好過原地等死。”言生看得透徹,認為腹水之下,并無完卵。
沈亦初什麽都沒說,拍了拍言生的肩膀,将碗裏的粥大口喝完,将碗随手放在一旁,便前去重症帳篷那邊幫忙。
重症帳篷內的情況要比昨日好太多,地上濕乎乎的,顯然是被人灑好了烈酒。
病患們吃過藥,精神狀态也有所提高,已經可以跟其他病友交談兩句,以舒緩內心的壓力。
沈亦初臉上多了幾分笑容,時不時地跟病患們說兩句話。
“今日恢複得不錯,一會記得多吃點,提升一下身體的免疫力。”
“你今日去了幾趟廁所,排便情況如何?兩次?嗯,不錯,還行。”
“小朋友不可以挑食的哦,等你病好了,才可以回去跟小夥伴玩,快把這片菜葉子吃掉。”
“嬸子精神狀态不錯,如果感覺身體沒有太大的不舒服,便可以轉去輕症帳篷了。”
“……”
沈亦初對待病患态度十分溫柔和善,這番做派極大地贏得了大家的尊重和喜愛。
有個別病患聽出了不對勁,“您,您是不是報社的東家,沈老板?”
“嗯?對,是我,怎麽了?”沈亦初絲毫不意外自己會被人認出來,畢竟當時幾乎半個京城的人都去報社買過報紙。
他被人認出來也很正常,但這也并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大驚小怪。
病患們的反應卻很大,他們紛紛對沈亦初表達感謝。
“原來真的是您啊,沈老板,我們還以為自己犯癔症了呢,沒想到您居然會是前來給大家治病的郎中,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生不忘!”
“這幾日給您添麻煩了,沈老板,若是我好了,必定在家中給您立一個長生碑,讓神明保佑您福壽安康!”
“若我好了,回頭定然去給沈老板捧場,那些外賣員是沈老板您的下屬吧,既然如此,我回家便将竈砸了,天天點外賣。”
“好像沈氏保潔是沈老板的弟弟開的,我懂了,回去便天天讓保潔上門灑掃。”
“還有我,我會經常光顧沈老板的粥鋪的,就是不知道粥鋪何時開門?”
沈亦初被病患們熱情對待,已經有些汗流浃背,他連忙擺手,“大家一定要理智消費啊,誰家的銀子都不是大風刮來的,盡量不要這樣做,況且,我過一段時日便要離開京城,去外地辦事,粥鋪暫時不會開門。”
病患們知道沈亦初要離開京城,反應都很激烈,帳篷內頓時像是炸開了鍋。
“什麽?沈老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