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第3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沒想到一上來就給我準備了這麽厚重的大禮包,各位大哥還真是客氣哈!”沈亦初尴尬一笑。
他脊背挺得筆直,眼神随意地打量着周圍殺氣淩然的追兵們,态度散漫,擺出一副任人魚肉的模樣。
然而只有沈亦初自己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緊張。
他自幼就在紅旗下長大,見過的最血腥的事無非就是過年時,長輩們一擁而上地去殺雞宰豬。
對于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對于他來說,委實遙遠。
但現在看來,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小命危在旦夕的事實,如何與便宜雇主在這些兇神惡煞的追兵們面前抽身而退,本來就是個僞命題。
除非……
他能拖延到其他暗衛及時趕來。
四周的追兵們并沒有接沈亦初話茬的意思,他們眼神冷漠,看沈、楚二人仿若在看死人。
沈亦初咽了口唾沫,右腳也跟着退了半寸,手中的短刃也握得更緊了些。
楚錦佑瞥了沈亦初一眼,慢條斯理地将手上沾染的污泥盡數蹭到他袖子上,哪怕被沈亦初瞪了一眼,情緒也無半分波動。
“你們不敢殺吾。”說完,楚錦佑竟只身走到其中一個追兵面前,将那人的刀刃擱在自己的脖頸處。
追兵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輕易動手。
楚錦佑笑了,趁面前的追兵不注意,反手奪了追兵的刀,幹脆利索地将那追兵斬于刀下。
血液如崩裂的煙花噴灑在楚錦佑的發絲、臉頰以及剛換沒多久的月白衣衫上。
Advertisement
“吾新換的衣衫又髒了,你們該怎麽賠呢?”楚錦佑面無表情地甩了甩刀上沾染的血珠,視線如骨附蛆般地掃視着周圍一衆追兵。
追兵們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即便如此,依舊沒有人敢有下一步動作。
沈亦初有些摸不清狀況,只是被楚錦佑的舉動吓得心跳如雷,一時心急,竟口不擇言道:
“你這人是不是有什麽大病?!是不是不想活了!趕緊回來!”
“閉嘴。”楚錦佑連頭都沒回,不緊不慢地說着。
沈亦初噎住,氣得他不由得在心中罵了楚錦佑千遍萬遍,末了,面上還不忘記給楚錦佑露出一個标準的職業假笑,并應聲道:
“啊對對對,殿下說得都對。”
這些追兵大哥們不敢殺楚錦佑,又不是不敢殺他,還是縮小存在感,暫且茍住。
畢竟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等都是悍不畏死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伸頭縮頭都是死,那死在何處又有什麽幹系?若是五殿下肯折斷自己的一條腿,那小人回頭定然會幫您說上幾句好話,讓您的下輩子當個閑散王爺,如若不然,就別怪小人對您不客氣!”其中一個追兵站出來與楚錦佑交涉,态度傲慢,絲毫沒有将楚錦佑放在眼裏。
“既然出門之前沒有帶腦子,就不要狂吠,你以為你是誰?皇家之事,豈容得下你一介小卒來置喙?”楚錦佑冷笑一聲,“看來老三沒教過你們規矩啊。”
老三?
應該也是皇子吧?
沈亦初默默為便宜雇主點了根蠟,看來皇室子弟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好奇心被勾起的同時,內心的恐懼、慌亂等負面情緒退居二線,此刻誰也不能阻止沈亦初躲在雇主身後愉快地吃瓜。
“小人自是比不得五殿下身份高貴,但人生在世,義字當先,今日我等若替主上辦成此事,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既然五殿下不願意自己動手,那就別怪小人對五殿下動粗了!”追兵橫過刀,對周圍人比了個手勢,目露兇光地朝着楚錦佑沖了過來。
沈亦初見勢不妙,随手抓起一把沙土朝附近追兵們的面門揚了過去,又順道揪着楚錦佑的衣領,護崽似的将人抻到身後。
本來不想同這些大老粗們交手,但眼下的情況令他不得不與身形高大的追兵們交手。
沈亦初身形偏瘦,但這具身體的爆發力卻不弱,每當追兵的刀鋒朝他的要害砍過來之前,他總是能險而又險地完美避開。
他與追兵們纏鬥了許久,依舊能立于不敗之地,只不過對面采用的人海戰術,就算他再如何,疲憊感也逐漸令他的動作略有遲緩。
“殿下,你到底會不會打架?!他們人多,我快扛不住了!”沈亦初吃力地将面前的追兵踹飛,趁着這個空檔,朝楚錦佑求援道。
非常能屈能伸。
“吾不會武。”楚錦佑回答得幹脆利落,将沈亦初心中名為希望的小火苗徹底掐滅。
“那就投了吧。”沈亦初徹底絕望,雙目無神。
敵人這波都打到水晶高臺了,他自己殘血,又帶着楚錦佑這種沒什麽用的吉祥物‘輔助’。
而且其他暗衛同事還沒有趕過來支援,他體力也快到極限了。
呵呵,這種局還是死了算了……
沈亦初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各種人生走馬燈,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有些悲喜交加。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沈亦初想死得有格調些,便将前世學過的一句詩詞呼了出來。
“好詞!那小人便送壯士一程!”追兵大哥贊嘆了一聲,便揮刀朝沈亦初的脖頸砍下,動作麻利。
“锵!”
正當沈亦初以為自己要領‘盒飯’時,一枚拇指大小的鐵刃将看向他的刀鋒撞偏,使他重新撿回了一條小命。
他朝着鐵刃飛來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離地面八米左右的樹枝上,正在擺造型的暗十三。
“呦~才幾十個蝦兵蟹将就把你弄成這種狼狽模樣?你是怎麽出暗衛營的?弱得跟個娘們似的。”暗十三無視一衆追兵,如蝴蝶般飄零至地面,随後便朝着沈亦初的方向走來。
楚錦佑見暗十三到達,指尖捏着的葉片被粉碎成塵,散于風中。
沈亦初注意到暗十三翻了幾下手腕,周圍的追兵們便莫名其妙地死傷大半。
只剩下三個追兵駭然地看向暗十三的背影,他們癱坐在地上,其中一個人還拿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暗十三,驚恐地喃喃道:
“你,你……”
話未說完,這人的脖頸處插了一支小巧的鐵刃,因失血過多而氣絕身亡。
沈亦初看向那些屍體上插着的鐵刃,以他作為醫學生四年的經驗來看,所有鐵刃都準确無誤地紮在屍體的脖頸大動脈位置。
這個位置一旦受傷,必然會噴濺出大量的血液,然而,這些屍體脖頸位置流出的血液如小溪一般順着鐵刃流出。
可見暗十三使用暗器的手段十分高明,簡直像是古代版的狙神!
“你什麽你,別打擾我跟殿下請罪,謝謝。”暗十三的視線在最後的兩個活口身上來回打轉。
兩個幸存下來的追兵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朝着暗十三跪了下來,額頭緊緊貼着暗紅的土地,身體也在瑟瑟發抖。
暗十三擡腳将這兩人踹到一邊後,當着沈亦初的面,給楚錦佑來了一個非常絲滑的滑跪動作。
“殿下,十三來遲,特來領罰!”暗十三像一只做錯事的金毛大狗狗,就差沒抱着楚錦佑的腿暴風哭泣了。
怎麽才一會沒見,殿下就髒了呢?!
“此事回頭另算,其他人呢?”楚錦佑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方才來了許多藥人,這些藥人倒下後還能立刻爬起,不但如此,他們神志清醒,難纏得很,其他人還在與那些藥人糾纏着,屬下實在放心不下您,才追了過來。”暗十三直直朝着楚錦佑磕了一個響頭。
藥人?聽起來倒像是喪屍。
沈亦初深知,如果要想做出某一種藥劑,必須得反複進行實驗才行,而小白鼠、兔子等小動物往往會被當成實驗材料葬送性命。
所以,這些人為了煉成這麽多數量的藥人,究竟往裏面填了多少人命?!
“他們,把人命當成什麽了?!”沈亦初壓着怒意,聲音微顫,雙手捏成拳頭,手背上青筋鼓起。
暗十三跪直身子,詫異地朝着沈亦初看了過去,好聲提醒道:“小十,莫要在殿下面前說胡話。”
他們做暗衛的,本來就應該視人命如草芥,不然面對任務目标的時候,怎麽下手呢?
本就是殺人如麻的刀子,如何能存着一顆菩薩心腸?
這是嫌自己命不夠短,不夠苦嗎?
“是我說胡話了,對不起。”沈亦初順坡下驢,但心中卻是難受得很。
他在大學中讀了四年的醫書,整整四年,雖然實踐操作課挂科了,但書中的內容卻被他記得滾瓜爛熟。
本以為他會憑借着自己腦海中的醫學知識,救病人于水火之中,卻沒想到,一場荒唐的穿越打亂了他所有的人生計劃。
醫生和暗衛,一個專門以救人為己任,另一個則需要讓自己的手上沾滿肮髒的血液。
沈亦初徹底迷茫了。
這時,那兩個還活着的追兵朝着楚錦佑的方向吐出數根毒針,暗十三眼神一淩,将大部分的毒針打落在地。
唯有兩根毒針依舊朝着楚錦佑飛身寸過去。
這一變故,打了在場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