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眼熟
第40章 第2章 眼熟
大楚康元五年, 楚煜鳶年二十三,終于得以親理朝政。
沐太後退居仁壽宮,但仍然留下了以娘家兄弟內閣首輔沐文曜為首的七位輔政大臣協理朝政。
沐首輔以楚煜鳶初理朝政還需歷練為由, 攬下來大部分奏折, 于是天子禦筆朱批成了個擺設,楚煜鳶每日批折子的主要內容就是對着內閣藍批寫“準”。
饒是如此, 他仍然看得非常仔細。
哪怕送來的折子裏十本有八本是歌功頌德, 剩下的兩本中也可窺見沐文曜一黨的勢力和目的。
七位輔政大臣,涵蓋六部實權文官,其中戶、吏、邢、兵四部尚書乃是沐文曜親信,工、禮兩部關系不遠不近, 卻也不甚重要。但楚煜鳶也并無毫無抗衡之力,蓋因一人的存在, 即骠騎大将軍沐文軒,與首輔沐文曜乃是同族兄弟。
聽着像是沐家一脈, 然而這卻是先皇病逝前遺言中,指明的可信任之人。
沐大将軍确實忠心于先皇, 也因此, 對先皇唯一的嫡子亦是愛屋及烏,若非沐大将軍鼎力支持, 他只怕至今仍是太後手中傀儡。
他也曾想過查清楚沐大将軍和沐家究竟有何龃龉,致使他對沐家現任家主不假辭色, 然而苦于手中無人,根本無從探查。
沐大将軍雖然手握重兵對他也算忠心,然而兵部戶部握在沐文曜手中,有些時候沐文軒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服軟。
唯一的手段還時不時被掣肘,于是楚煜鳶這個皇帝就顯得更加擺設了。
好在掣肘之勢他早就習慣了, 總歸他也不是要做個自由自在的逍遙皇帝,只要坐在這個位置上,能完成父皇和老師的夙願即可。
且如今親政得見大臣,總有機會跳出樊籠。
何況……
他看了一眼旁邊趴在桌上的藍色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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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綁定這名為系統的光球已經十多天了,自己毫無感覺,找了太醫,還有如明真法師之類的奇人異士,但都無人能探知系統的存在,而當他想要告知系統的存在時,卻難以言語。
最後楚煜鳶終于确認,自己大概率是沒可能搞明白系統究竟是什麽了。
好在除了催他做任務,系統看上去對他并無危害。
反而一直在證明他的初見印象沒有錯誤,他将尋找江秾之事放在一邊,全身心都沉浸到了哄騙系統上,然後非常容易的就成功了。
系統對他毫不設防,問什麽答什麽。
單純到楚煜鳶都有些良心不安。
他手邊擺放着一本小冊子,便是他這些天糊弄系統得到的産物,包含“農業、財政、科技發展、社會制度變革”等內容。
其中大部分他都不太能理解,但僅僅是他能理解的部分,就已經令人瞠目結舌。
這其中最吸引他的,無疑是後世那種類繁多的糧食果蔬,他有種預感,系統也許可以給他弄來那些良種和肥田方式。
可惜的是,被他敷衍了好幾次之後,系統也學精了,不論說什麽都不願意把最重要的實物給他,丢下一句“等你見到任務對象再說”就沒入他的身體不見了蹤影。
若非楚煜鳶還能将他叫出來,他還以為這東西消失了。
至于江秾……
楚煜鳶平生第一次生出逃避的心思,這個名字出現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只想着日後再說。
起碼現在,他看着自己的手冊,第一頁是便是系統展示的那種奇異數字。
他開始緩緩思索起來,要怎麽利用這個首先從戶部撕開一道口子。
玉京城外的護國寺乃是天下聞名的佛寺,其中明真法師亦是有口皆碑的得道高僧。
沐太後禮佛二三十年,明真法師素來是太後的座上賓,而最近一段時日,法師初入皇宮竟然是為了給皇帝講經,這一消息瞬間飛遍了前朝後宮。
一時間傳言四起。
仁壽宮掌事姑姑穆氏安靜侍立于殿中,神色恭謹。
沐太後斜靠在貴妃椅上,一只手撐着額頭,沉思半晌:“神人入夢傳法,乃大楚之福,法師當真如此說?”
穆姑姑不得不再次回道:“回娘娘的話,法師确有此言。”
沐太後問道:“那法師可說是何種法子?”
“不曾。”穆姑姑搖搖頭,“法師說他只知曉該法子于江山百姓大有益處,具體是何,應當如何運用,種種細節,只有陛下方才清楚。”
沐太後眉頭一皺:“只有陛下清楚?”
穆姑姑道:“是。”
沐太後思索片刻:“傳令下去,此事不可外傳,你速速出宮,請沐閣老來見我。”
穆姑姑擡頭,欲言又止。
沐太後眉頭一跳:“還有何事?”
穆姑姑深吸一口氣,跪伏在地:“陛下得神人眷顧之事早已傳得到處都是,奴婢差人打探,方知前日法師出宮時碰上沐大将軍進宮請安,大将軍向法師詢問,于是法師便如實相告。隔天……隔天這消息便傳得整個玉京城都知道了!”
沐太後“啪”得一下拍在榻上。
随侍宮人立刻跪了下去。
“這個沐文軒!”沐太後氣得咬牙,這消息她得知的晚,來不及通傳法師緘口,倒也不怪他。可恨這沐文軒分明是沐家子,結果一心向着老皇帝和他的賤種,當真是白眼狼一只!
穆姑姑伏地道:“娘娘息怒,此事已然天下皆知,想來閣老不日就要進宮商讨,總歸只是一個傳言而已,您可不要氣壞了身體啊!”
“……你說得是,本宮且待兄長入宮便是。”沐太後勉強壓下火氣,揉了揉眉心,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眯了眯,“這件事,蘇姜不知道?”
難道此人侍奉皇帝久了,心也大了?
穆姑姑回道:“陛下是單獨召見法師的,蘇姜探聽不得。”她輕輕擡頭,看見太後依舊眉頭緊鎖,遂言道,“蘇姜兄弟家裏的那個獨苗還在閣老手上呢,他斷然不敢生出異心。只是陛下如今和娘娘不如以往親厚……或許,防着蘇姜也未可知。”
沐太後冷笑一聲。
何止不親厚,她和楚煜鳶如今幾乎撕破臉皮,若無兄長身在前朝,只怕她現在的下場和冷宮嫔妃好不了多少。
只是兄長究竟何時進宮?
“那老匹夫進宮就速來通傳,一刻都不要等。”
骠騎将軍府,沐文軒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大咧咧地安排屬下去皇宮和沐府盯梢,絲毫不顧及一旁面色黑沉的禦史中丞馮和正。
沐将軍明明是俊雅文官的長相,硬生生帶出來了十分的土匪味道。
“沐文軒,你當老夫死的嗎!”等将軍府的屬将依言下去盯梢,馮和正才一拍桌子,“監視朝廷命官,窺視皇宮,你好大的膽子!”
“那你參我啊。”沐文軒一臉無所謂,冷笑一聲,“窺伺帝蹤才是重罪,他沐文曜那個老匹夫也配!”
馮和正被他噎住,緩了緩才忍住罵人的沖動:“沐文曜定然是知曉了‘神人托夢’的事情,入宮找太後商議。看在恩師的份上,你老實告訴我,咱們這位陛下究竟想幹嘛?”
世人只怕不知,以“純臣”著稱的禦史中丞和“帝黨”沐大将軍乃是同門師兄弟。
沐文軒沉默了一會兒:“我亦不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五年前那件事後陛下就對我有所防備。若非他手上無人可用,我只怕早就……”
“慎言!”馮和正打斷他,“陛下為人你我清楚,這些氣話就不要說了。”
沐文軒沉默。
馮和正緩和了口氣:“此事若是一個不好,很容易被沐文曜一黨設計成‘只問鬼神不問國事’,于陛下名聲無益啊。”
沐文軒有點煩躁:“我當然知道,可陛下堅持我有什麽辦法。算了不說這個了,橫豎我兵權在手,若沐文曜真的敢動什麽大逆不道的念頭……”
他目中殺氣一閃。
馮和正簡直頭疼,這種話是随随便便能出口的嗎!
“對了,你今天到底找我何事?”沐文軒沒等他再說話,直接把話題扯開了,“總不會就是為了這個什麽‘神人夢’吧,那你該入宮勸谏陛下。”
馮和正想到今天的目的,頭更疼了:“此事十有八九,涉及藩王謀反。”
沐文軒眉頭一跳,居然沒什麽過激的反應。
馮和正奇道:“你竟如此穩重?”
沐文軒面無表情:“前些日子楊理言那個牆頭草差人給我送了一個京兆尹衙門的案卷,花月樓的殺手在玉京城外被人宰了。”
馮和正皺眉:“什麽?”
“我差人查了一下,死的是花月樓‘風’字部的風雪刀,在六扇門的英雄榜上排第七。”沐文軒冷笑一聲,“此種高手于京畿暴斃,更不要說能将他一劍封喉的高手也在京中,這種高手算上六扇門內的供奉也絕對不超過十指之數,這幕後之事小得了才有鬼了。”
馮和正喃喃自語:“這就不奇怪了……我還想秦賢弟身懷此等秘密如何行進千裏安全進京,不想他的護衛竟有如此手段……”
沐文軒很不耐煩:“老馮你嘀嘀咕咕什麽呢?到底是誰要造反,證據在哪兒?”
大楚皇室子嗣不興,如今只有兩個封王,均是先帝的弟弟,與陛下差不多的歲數,也正是因為和成年皇子年齡差距太大,方才在奪嫡中撿了條命。
先帝冊封太子時,順便把這兩個弟弟給封到了外地。
只是楚朝親王只有封地沒有實權,哪兒的能力和膽子造反?
馮和正拍了拍手,随從走了進來,他吩咐道:“将那幾位客人請進來。”
随從應聲去了。
過了一會兒,領着幾個人回來了。
沐文軒擡眸一看。
為首一人乃是一個中年男人,下颌蓄須,五官端正,眼神銳利,手中牽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女童,正睜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其後是一男一女兩名神色悲苦的莊稼人,戰戰兢兢地擠作一團,抑制不住地發抖。
最後一人,乃是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五官清隽柔和,琥珀色的眼睛幹淨清正,嘴角含笑,望之如見清風朗月,有種說不出的潇灑氣質。
他見到沐文軒,微微一點頭,白色發帶随意綁住的長發随身而動,平添幾分飄逸。
馮和正一一介紹:“秦彥秋秦賢弟,乃是三江縣縣令,這二位是三江縣百姓陳大有和妻子陳李氏,二人乃是寧王悖逆之事的受害者;這位,乃是江一晨江少俠,多虧他一路護送,否則秦賢弟可未必有命見你。”
沐文軒忍不住多看了江一晨幾眼:“‘歲君’江一晨?”
怎麽覺着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