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賢惠
第19章 第 19 章 賢惠
人群散去了。
黃珩欲語還休地看了一眼池晏翎,在小弟們忍不住上來拉他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池晏翎客觀評價一下:“他的表情好像是你會吃了我。”
“還好嗎?”盛潮歌沒搭他的話茬,眉宇間隐隐有些擔憂。
池晏翎突然反應過來,在世人眼中,池總和林女士的婚姻圓滿美好,二人結婚至今三十餘年,始終恩愛如故,而且池總和林家當家人,也就是池晏翎的大舅舅都還春秋鼎盛之日,兩家就拆了很大一部分核心業務組成了天騁集團交給自己的獨子,可見一家人感情深厚。
所以在外人眼中,當他突然發現與母親感情深厚的父親居然還有個私生子,那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該說不說池總和林女士真不愧是縱橫商場的強人,一段千瘡百孔的婚姻演戲演了二十年居然也沒穿幫。
想到這,池晏翎突然皺了皺眉,臉色嚴肅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今天似乎有些沖動了,他剛才的動作幾乎是跟衆人明牌池藍是池總的兒子,那外界很快就會得出結論,池總在他七歲那年出軌生了一個私生子,這個私生子時隔二十年直接跳臉正版太子,然後被太子身邊的護衛給丢出去了。
那麽問題來了,前二十年沒事怎麽現在突然冒出來了呢?
那答案就非常明顯了,顯然是池總他想換太子了啊!
今天的事情傳出去,消息十有八九會是這個走向,那到時候池林兩家集團的股價都得抖一抖。
不行,得趕緊處理一下。
池晏翎吸了一口氣,把其他雜七雜八的心緒咽下去,難得正經:“剛才的事情……”
“封口了。”盛潮歌沒等他說完,先一步回答道,看着池晏翎睜大的眼睛,有些矜持地解釋道,“我讓任助理去處理了,黃珩是你的朋友,他和他的跟班不會亂說,至于範存泱和其他人,他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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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兩人都心知肚明,圈子裏沒有秘密,這個事情遲早會爆發,只是早晚的問題。
但不管怎麽樣,盛潮歌的迅速反應确實給了他緩沖的時間。
池晏翎內心說沒有觸動是假的。
可是虛情假意的面具戴得時間太長,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正常且真誠的感情應當如何表達,最後只能笨拙地把習慣性的輕浮笑意收起來,勉強露了個還算真誠的笑,擡起手拍拍盛潮歌的肩膀:“謝謝,改天請你吃飯。”
說完自己也覺得有點敷衍,難得尴尬地笑了笑,轉身匆匆離開了。
盛潮歌怔怔看着他離開,從他最後那個不太好意思的笑窺見了幾分他少年時期的影子。
高中時期,盛潮歌沒能和身為弱勢學生保護神的池晏翎有太多交集,池家委任的天雅新校長三把火燒得所有人戰戰兢兢,他沒有需要麻煩池晏翎的理由。
而盛女士很快發現了他的狀況,各科家教、禮儀老師、健身教練……各類課程齊齊上陣,盛潮歌累得半死的同時,飛快從小地方來的小土冒蛻變成了世家少爺。
原來的朋友在被動中漸漸疏遠,也有了新的朋友,各種都在變化,唯一不變的就是他會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着池晏翎。
而他還沒能做好靠近池晏翎的準備,他和盛女士還算融洽的母子關系就因為那個意外徹底破裂,在盛女士的嚴防死守下,他還是靠着外公的支持,才勉強能和池晏翎維持着正常社交關系。
于是錯過了池晏翎從乖乖學生向花花公子的轉變。
直到今天,他才終于見到了一點池晏翎變化的原因。
池晏翎匆匆回到住處,先給林女士去了電話,但無人接聽,他又給池總的打了電話,這下接通了。
他三言兩語說清楚了發生的事情,池履淵的反應卻非常平靜。
“沒事,這件事爸爸會處理。”
電話那邊的聲音平靜溫和,但池晏翎卻覺得有些違和,他有點遲疑:“爸爸……”
“小事而已,不重要。”池履淵似乎不想多說,轉而問道,“池藍沒欺負你吧?”
池晏翎一時無語:“怎麽可能。”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明顯是池藍被他欺負了吧!
池履淵:“那就行,後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聽小于說,你最近在景山那邊的農家樂玩?”
“什麽農家樂,人家這是生态莊園。”池晏翎把自己往房間的大床上一摔,閉上了眼睛。
“好好好,生态莊園就生态莊園吧,出去玩就開心點,注意別亂吃東西,你胃又不好……”那邊隐隐傳來喊“池總”的聲音,池履淵加快了語速,“好了小羽,爸這邊還有些事情,先挂了。”
手機裏很快傳來一陣忙音。
池晏翎躺在床上,腦海裏列好了好幾版緊急公關方案,又一一把他們從記憶裏删除。
既然池總不想讓他管,那他就不管了吧。
有這時間不如睡一覺。
他清空思緒,很快睡了過去,又很快醒來。
醒來卻并不在仿吊腳樓設計的竹屋裏的,而是到了一座通體潔白的別墅外面——他住了十七年的家。
此時別墅周圍擺滿了氣球鮮花,還能看到落地窗角落裏堆疊的禮物盒。
“寶貝十二周歲生日快樂。”
林女士娟秀的字跡刻在一塊塑料板上,小小的蜘蛛俠舉着這塊板子,伫立在禮物堆最上面。
原來是做夢啊。
池晏翎一邊漫不經心地想着,一邊信步走進了別墅。
這是他十二歲的第一次生日。
在十七歲之前,他一般要過三次生日,第一次是爸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舅舅之類的近親一起,第二次是獨屬于他和他的小夥伴們,第三次則是作為池家繼承人的社交場合,屬于他的父母。
池總是獨子,奶奶早逝,但林女士在家排行老三,上頭有兩個哥哥,底下還有個妹妹,各自結婚生子,此時也攜家人一起來給他慶生。
所以別墅裏非常熱鬧。
穿着小燕尾服,提着一把小提琴,剛剛拉完一首曲子的小池晏翎站在衆人視線中央,像個小紳士一樣做了一個标準的撫胸禮,圍在他身邊的爸爸媽媽、爺爺、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和小姨等人,紛紛熱烈鼓掌,仿佛剛剛聽了一段世界級大師的演奏。
小池晏翎被哄得非常開心,又在衆人的簇擁下吃了蛋糕,許了願望,又去找表哥表姐們玩,熱鬧了很久,才在林女士的輕聲誘哄下睡着。
十二歲的池晏翎覺得這一天稀松平常,如同過去每一天一樣,他的家人彼此相愛,也愛着他。
二十七歲的池晏翎再次走進這個別墅,卻能看到衆多曾經未曾注意到的細節。
父母面對彼此的冷漠眼神,刻意回避的肢體接觸,被他強行手拉手時,林女士看上去甚至有些反胃,然後被外公鷹一樣的眼睛瞪了一眼。
在小池晏翎閉着眼睛念念有詞“希望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時”,小姨抑制不住地嘲諷和冷笑,還有兩個舅舅各自意味深長的表情……
池晏翎看着這一幕幕,沒吃晚飯的胃又開始造反,他忍住翻江倒海的欲望,快步向門口走去,想要脫離這個讓人窒息的氛圍,然而他剛一邁步,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在奮力掙紮中和年幼的自己合為一體。
小姨切了一塊蛋糕喂到他嘴邊:“小羽,這是你最喜歡的味道。”
他開開心心地接過來吃下,然後仿佛餓死鬼投胎一樣,一下一下飛快地把盤子裏的蛋糕吃完,接着撲向了那個三層高的生日,甜膩的奶油味瞬間充斥了鼻腔,過量的食物在胃裏沉積,胃袋開始飛速膨脹,但他還在不住地塞着蛋糕,直到胃袋突然一下炸開。
劇痛讓他從夢中驚醒。
“呼……呼……”
池晏翎死死按着胃部,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好半天才從剛才的噩夢中緩過來,但是胃疼更加明顯了。
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很想直接出門覓食,但是剛剛出了一身汗,都能感覺發絲黏在了額頭上。
多年花花公子的素養不允許他這麽出門。
保姆阿姨為他準備洗護套裝十分周全,服務員也已經将他丢在車裏的行禮搬到了房間內,池晏翎忍着生疼的胃打理好自己,撿了一身休閑襯衣和修身牛仔褲換上,踩着白色板鞋打算出門。
剛出門就發現一個黑影在自己房門不遠處。
池晏翎一驚。
随即放松下來,靠近幾步笑道:“這麽巧,盛總剛回房嗎?”
“不巧。”盛潮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我在等你。”
池晏翎頓了一下,很快找回狀态:“這麽說聚會開始了?那看來我醒來的剛好。”
盛潮歌似乎是嘆了口氣,遞過來一個杯子。
池晏翎接過來一看,裏面盛着半杯銀耳蓮子羹。
“貓哥他們已經到了,在下面鬧,這應該也不是什麽必須參加的聚會。”盛潮歌平淡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傳出去很遠,“你下午沒吃東西,我想睡到現在應該胃不舒服,所以拿了點吃的上來。”
池晏翎一時默然。
盛潮歌也沒要他說什麽:“不過他們已經把戶外野餐的東西放的差不多了,你不想吃這個話,也可以一起下去吃點別的。”
他站在走廊柔和昏暗的視線裏,氣質平和無害,池晏翎恍惚間以為回到了他們同居的那段日子裏。
不管他什麽時候起床,總能有熱騰騰的食物放在他面前。
池晏翎驀然有點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出來。
面對盛潮歌有些疑惑的眼神,池晏翎微微靠近,壓低了聲音問他:“盛總,有人說過你很賢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