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蘇塔

第2章 ☆、【002】

蘇塔那一晚上吃的菜沒有嘗出味道來。後面兩人去看電影，看的是什麽，蘇塔也記不清了，只覺得意識漂浮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裏，搖搖擺擺，沒有真實感。

他的手被林零牽着，溫熱，兩人漫步走出電影院。

城市的夜景很美，華光點點，站在街道和滾動的車流中間，讓人恍若墜入銀河。

林零将蘇塔的圍巾系好，道：“你怎麽傻了？”

蘇塔愣愣地搖頭：“我只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你居然，真的答應了我。”說完他又覺得不太合适，但又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麽話好說，只好作罷。

“這哪是不可思議？”林零卻興致盎然地勾了勾他的下巴，像逗貓似的道：“我大學的時候也喜歡你，本打算在畢業聚會上向你告白，但看你抱着我的胳膊掉眼淚那模樣，我就開不了口。”

蘇塔聞言，頓時覺得造化弄人，“我當時也想表白來着……”

“那你哭什麽？”

“……”蘇塔不語。

“哭什麽？”林零窮追不舍。

蘇塔往前走了幾步，口齒不甚清晰地對林零道：“舍不得你！”

林零跟在他後面，踩着他的腳步走，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漫步一段路。到車前，林零忽然抱住他，低聲道：“去我家嗎？”

蘇塔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林零的家不大，八十來平米，兩間卧室，一個客廳，還有衛浴。林零指紋解鎖房門後，客廳的燈應聲而開，自動調節到與夜晚相适的暖色燈光。

林零從鞋櫃裏挑出一雙毛絨拖鞋給蘇塔，蘇塔換上，環視房子的布局。

房間的裝飾風格和林零本人一樣，幹淨利落，沒有太多東西，客廳裏只擺了一張長沙發，茶幾，牆上挂着透明的電視屏幕。往外是一個陽臺，擺了幾株盆栽，有一張藤椅靠在角落。

“坐吧。”林零将蘇塔的大衣和圍巾取下挂好，走向廚房：“要喝點什麽？果汁還是開水？”

“開水就好。”蘇塔剛在電影院發呆時無意識喝了不少飲料，現在還在胃裏，沒消化完。

兩人坐在沙發上聊了會兒天，直至蘇塔找回以前和林零相處時的輕松感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之時，林零忽然側頭親了親他的臉頰道：“去洗澡吧。”

蘇塔的腎上腺素頓時急劇飙升，茫然不知所措：“……啊？這這這麽快，不太好吧？”

林零忽然笑起來。

然而事實證明，是蘇塔自己想多了。林零既沒有和他一起洗，也不是即将發生某件事情之前的預熱。

只是普通的洗澡而已。

蘇塔在浴室中頭腦漸漸冷靜下來，那種因震驚和狂喜造成的虛浮感退卻，随之湧出的是慶幸、溫暖和幸福。

還好這次他沒有再錯過。

當蘇塔穿着林零的衣服從熱氣騰騰的浴室裏出來時，發現林零并不在客廳。

他的目光四下搜尋，發現林零正靠在陽臺的盆栽旁。他手裏夾着的煙冒出一點星火，細而纏綿的煙從火光中緩緩升起。

他的側臉被窗外的燈火勾出暖色的輪廓，眼眸微垂着。

冬天的風很冷，吹得植物的葉子微擺。蘇塔遠遠望着，覺得那像一幅很沉靜的畫，像是漫長時間中的一瞬定格。

仿佛某種很久遠的東西在心中沉下，輕輕掀起波瀾。

一種……熟悉的感覺。

林零很快便注意到蘇塔，掐掉了煙看向他，眼中帶着些笑意。蘇塔卻向他走過去，問道：“你怎麽了？”

林零搖搖頭，“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林零洗完澡後，帶着熱氣和蘇塔睡在了一起，這一晚當然什麽都沒發生。林零從大學時就保持着良好的作息，十點準時入睡。他輕輕抱着蘇塔，沒多久呼吸便平穩起來，蘇塔則在他懷中一動不動，心中翻騰許久，終于睡着了。

第二天，兩人一起來到公司。

雖然已經成為了情侶關系，但兩人的相處方式基本上沒有變化，上班時依舊是各忙各的。

“蘇塔，你給我的代碼，這裏有點問題。”呂默坐在他右邊，一劃将虛拟屏幕劃到蘇塔面前。

呂默是公司裏的老員工了，負責游戲漏洞的檢測，面孔倒是年輕，但經驗豐富，是他們項目組的骨幹之一。

游戲代碼寫起來十分麻煩，要瞻前顧後地寫個幾千頁，中途難免會有疏忽和漏洞，因此不斷檢測就顯得尤為重要。

蘇塔聞言拿起桌上的黑色眼鏡戴上，點擊運行，進入虛拟現實。

周遭環境倏然轉換，變成了一座廢棄工廠，蘇塔站在鏽跡斑斑的工廠大門前，環視一圈，發現本該在這裏的BOSS不小心被隐藏了。

蘇塔只得調出代碼來檢查，五分鐘後，運行到某一處，蘇塔按下暫停，發現了問題，于是快速改了起來。

作為一個程序員，沒有一件事比發現自己的代碼裏有一絲小錯誤更讓人難以忍受的了。

修改完畢，蘇塔摘下眼鏡，看到的就是辦公室的景象。他低頭在虛拟屏幕上一瞥，發現呂默還運行着一個浏覽新聞的窗口。單看前幾個顯示出來的字，他就大概猜出來講的內容。

大約是哪個國家的民衆又在街頭舉行反虛拟現實技術的游|行了。

虛拟現實又稱VR，是在幾十年前電子信息技術飛躍發展的年代産生的一項新型技術。它可以通過計算機模拟給人營造出一個全新的環境，只需要戴上眼罩、眼鏡等類似裝置，将腦電波與電腦相連，就可以進入那個特定環境。

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它已經可以在醫療、軍事、體育、生活等方面得到一定利用。

這其中運用發展得最快的，就是游戲裏的虛拟現實技術。

設想，當一個玩家可以真切體驗到握着劍與怪物搏鬥的感覺，這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刺激感。

虛拟技術最大的優勢便是可以給用戶營造出具有真實感的環境氛圍。

譬如在虛拟環境喝水，電腦就會給大腦反饋水的味道，同時胃中增加飽腹感；虛拟環境在北極，體感溫度也會降至零下幾十度。

即使這一切都沒有真實發生，但卻足夠讓人沉浸于此。

就像互聯網出現時帶給人的巨大吸引力一樣，虛拟現實游戲對人的吸引力更加致命。

第一款虛拟游戲出世不久，就曝出了十一起有人不吃不喝玩游戲導致活活餓死的案件。

除了沉溺于游戲，更多人是為了逃避現實而藏身于游戲之中，經濟越發達，競争力越大，生活壓力也時常将人壓得喘不過氣來，于是遁入游戲中，一發不可收拾。

蟄伏多年的社會矛盾就此引爆。

盡管官方出臺了一系列措施，游戲方也對游戲時間做了各種各樣的限制，但仍無法阻止越來越多的人依賴于虛拟現實，變成難以治理的社會問題。

反虛拟現實的游|行也就愈發頻繁了起來，幾乎三天一小游，五天一大游。

可是即使如此，政府也沒有完全禁止這項技術的深入發展，為什麽？

除了它帶來的巨大利潤以外……還有……

蘇塔的腦海倏然空白了一下。

“蘇塔，好了嗎？”呂默轉過頭來，提醒他。

“哦，好、好了。”蘇塔回過神，将虛拟屏幕劃給呂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