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是誰?
第93章 你是誰?
“你确定嗎?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事一旦做了,你和滕仲雲的梁子就徹底結下了。”
一口煙圈盤旋地升到天花板,張總仰靠在沙發裏,笑眯眯地夾着雪茄側目看向一旁的紀宏。
這是幾天前。
“回禮而已。”紀宏冷笑一聲,三角眼中透出冰冷的暗色,“從滕仲雲和我搶項目的那一天起,我們的梁子就已經結下了,我的弟兄在他制造的車禍裏兩死一傷,他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搶項目在先,我不要他兒子的命,已經算是大發慈悲了。”
“真髒啊,”張總磕了磕煙灰唏噓不已,“本以為內地的人守規矩,沒想到還能有滕仲雲這種心狠手辣的瘋狗。”
想起滕仲雲的手段,張總不舒服地微微動了動身子,眼底閃過一絲微妙的忌憚。
“瘋狗才能成人物,守規矩的只會被時代的洪流淹沒,”紀宏重新向後靠回沙發裏,吐了口煙,“如果不是他惹了我,這樣的人當合作夥伴估計會不錯。不過現在,我只想讓他付出代價。”
他頓了頓,忽的□□起來:“說起來,他那兒子真是标志,你見過了本人覺得怎麽樣,和照片一樣好看?”
“更好看。”張總眯起眼睛回味着,“人間絕色,絕對是你喜歡的款。”
紀宏的眼底垂涎的暗色翻湧起來,手指摩挲着嘴唇,回憶着張總給他看的照片,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躁動不已。
那是一張偷拍,滕時正坐在辦公室裏低頭看着文件。
照片中的美人面色如雪,修長的手指正掀起一頁紙翻過去,神色平靜而專注,僅僅是坐在那裏,就有一種絕塵的美感,清冷而淡然,從容而深沉,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麽會讓他失态,完美得超脫凡塵。
這樣完美的美人,如果被打碎,一定會更美到極致吧。
如果被折磨得面色潮紅痛不欲生地掙紮,從那淡粉的唇裏溢出破碎的呻-吟,纖細的蒼白的手背上因為過分用力而崩出青筋,在絕望中崩潰得哭出來……
紀宏光是想想就要克制不住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低低地笑了出來。
*
滕家莊園。
奚斐然做完功課的時候擡眼看表,發現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滕時說今天的飯局可能到很晚,晚上多半不回來了。
奚斐然放下筆站起來走到窗邊看向莊園大門的方向,心中略微有點煩躁。
什麽聚會要吃到連家都不回?
大門外保安守在崗亭裏,外面的路上漆黑一片,遠處并沒有駛來的車燈。
剛剛他還說喝了酒,要是難受了怎麽辦?
奚斐然忍無可忍,摸出手機就要給滕時再打電話過去,熟悉地在通訊裏找到排在第一的人,正要按,卻又頓住了。
我是不是太粘他了。
奚斐然有些恍惚,想起滕時前些日子對他刻意的疏離和淡漠,忽的就有點害怕。
如果他表現得太主動太粘人,就會被滕時察覺到,滕時立刻就會采取措施和他拉開距離。
今天已經給滕時打了多少個電話了?
奚斐然猶豫半晌,緩緩放下了手機。
他不敢冒着被滕時再次發現端倪的風險,前不久的那段疏離簡直讓他太難受了。
他沒有辦法忍受和滕時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卻被他避開的感覺,故意錯開時間吃飯,故意提前出門……每每想起來奚斐然都心有餘悸。
雖然他還沒有理清自己對滕時的想法,但是他知道自己應該隐藏。
能光明正大呆在滕時身邊的時間正在一天天減少,任何會破壞這種和諧關系的舉動都是不明智的。
但是……還是好擔心。
奚斐然像個困獸似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越來越焦慮煩躁。
別想了。
都說了不粘着他,那就放輕松一些,只是一個商務會談而已,滕時又不是離開了你就活不了,他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
可是這麽半天了,他也不發個消息給我。
這些年來奚斐然再沒有像之前似的發過一次瘋,所有人都以為他的心理問題已經很輕了,甚至心理醫生白老師對他的評估都是良好。
但是沒有人知道,在情緒波動并感受到足夠壓力的情況下,深藏在骨頭縫下的偏執和狂躁就會像春草一樣瘋狂地滋長出來。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奚斐然雙眼發紅呼吸急促,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把脖子上的挂着的黑色尖晶石戒指抓出來緊緊握住,感受到鋒利的硬度深深刺入掌心,幾乎要刺破皮膚,才終于從情緒中緩緩脫離了出來。
說是我擔心滕時,覺得滕時離不開我,實際上……是我離不開他吧。
奚斐然精疲力竭地向後倒在了柔軟的大床上,許久,才重新睜開眼,拿起手機。
他需要做一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奚斐然下意識點開了Chamber論壇的APP,手指上的動作幾乎是肌肉記憶。
這些日子以來,他打開手機不是用微信發消息,就是點開這個APP,閑下來的時候幾乎都在逛論壇。
點贊通知提示99+,奚斐然随手點開看了一眼,知道是自己前不久發的一個有關自動駕駛自行車構想的帖子又被頂了起來。
只是一個小小的想法而已,讓自行車可以自己避障轉彎,奚斐然随手把自己的代碼發了上去,沒想到吸引了不少關注,還有好幾個大佬私聊他請教其中的細節。
說起來,這段代碼最開始寫的時候,還是utu指導他的。
奚斐然的目光變得柔和,點開右下角第二個選項是私聊列表,被置頂在第一的聊天框就是和utu的。
S:U神,我有個小問題,冒昧打擾,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您幫我解答一下。
Utu:(笑臉)你一句話要用多少個客氣詞,有什麽問題說就行。
這是他和utu的第一次對話,之後他們幾乎每天都要聊天,起初只是單純的學術交流,到後面生活上的事情也會聊。
Utu給人一種淡然如水的感覺,奚斐然很喜歡跟Utu聊天,每次和他說話都能讓心情平靜下來。
Utu給他的感覺和滕時很像,都是強大又成熟的靈魂。
奚斐然不知道Utu的身份,但是憑着猜測,他覺得Utu應該有三十多歲,可能是某家公司的高管或者技術總監。
奚斐然翻動着聊天界面到最近,他又問了utu一個技術上的問題,Utu在回答了之後好奇地問他:你怎麽每天都有這麽多的問題,你還是個學生吧,為什麽這麽努力學這些學校裏不要求的東西?
奚斐然猶豫了好久才回複。
S:因為我有一個很仰慕的人,我想追上他。
Utu:(笑)原來是這樣。
S:他特別聰明,這個世界上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強大又随和,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我很仰慕他,但是不想一輩子接受他的照顧,我想要盡快強大起來,去照顧他。
這些話奚斐然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傾訴,然後就真的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只覺得心裏說不出的暢快,卻又隐約有點擔心,怕Utu笑話他的天真。
Utu隔了幾十秒才回:真好。
奚斐然的心跳有點快,沒想到Utu就回了這簡單的兩個字。
他沒有理解這是什麽意思,于是回了個:嗯?
Utu:能被你這麽仰慕着的人,真的很幸運,如果他知道他對你的關照造就了這樣優秀的你,也一定會很欣慰的。
奚斐然感覺臉頰發燙,忍不住問:那你覺得他能感受到嗎?
Utu頓了頓才回答:我不能替他回答,但是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S:誰?
Utu:我弟弟,和你不相上下的優秀,我能感覺到他也拼命提升自己,想要盡快變得強大,我不敢自大又自戀到覺得他也是為了和你同樣的目的,不過他跟你一樣執着,看到他這樣努力,我很開心……
S察覺到他話中有話:但是?
Utu:但是站在哥哥的角度,我只想讓他快樂,如果他真的發自內心喜歡他做的事情,那再好不過,如果不是,我更想讓他為了自己而活。
奚斐然內心觸動,仿佛被激起了某種從未有過的波瀾,許久,他才回複道:我是為了他,也同樣是為了自己。
Utu:(笑)那就好。
奚斐然躺在床上,看着這段對話,心中莫名有種奇異的感覺。
他坐了起來,把這段對話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心中那股奇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起來。
當時和Utu聊的時候他沒在意,現在重新看卻覺得,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自己有個仰慕的哥哥,Utu又正好有個努力的弟弟?
Utu在H國,自己也在H國,Utu的說話方式又那麽的熟悉,技術還那麽厲害,像極了……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奚斐然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
不會……這麽巧吧。
奚斐然的心跳得厲害,手指都有點抖,在對話框裏打下兩個字:在嗎?
對面沒有回複,消息顯示未讀。
S:你是誰?
你是誰?
三個字的消息穿過城市的上空,在滕時的口袋裏,嗡地震動了一下。
然而沒有人聽見。
紀宏騎在滕時身上,雙眼炙熱的光幾乎化為實質,喘息着緩緩松開了緊緊捂着滕時口鼻的手,放開了他。
“咳咳咳……”
滕時立刻歪向一邊劇烈地嗆咳起來,剛才的那番在窒息感下的掙紮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無力掙紮,只覺得喉嚨裏的粉末火辣辣的,一路化到胃裏,五髒六腑迅速燒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按住了胃。
“味道不錯吧,”紀宏死死地盯着滕時因為痛苦而一點點扭曲的俊美容顏,“這藥發作的很快,你應該已經開始感覺到渾身燥熱了吧。”
胃中劇烈的灼燒痛感越來越厲害,滕時的額頭上一點點滲出細汗,手指在胃部越抓越用力,只覺得那種灼燒感逐漸蔓延到全身,血液仿佛在血管中沸騰,指尖都像是燒着了一樣。
上輩子經歷過一次,滕時完全知道這是什麽,他掙紮着翻身爬起來,卻被紀宏一把捏住了下巴,手指在他白皙光滑的皮膚上滑過,順着脖子往下:“是不是很熱,需要我幫你嗎?”
“滾開!”滕時用盡全身力氣猛地甩開他。
紀宏被他甩得踉跄一下,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起來,眸色陰森炙熱:“沒關系,一會兒你就要求着我幫你了。”
滕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起來,又是怎麽沖出洗手間的。
藥物被胃液融化吸收,在身體裏飛快地起效,他只覺得渾身像是要被火焰融化了一樣,四肢發軟完全使不上力氣,胃裏傳來刀割一樣的劇痛,一股炙熱卻逐漸向下湧去。
救命……
滕時捂着胃扶着牆踉跄地向前,眼前天旋地轉,連呼出來的氣都是滾燙的。
救……
雙膝一軟,滕時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沉重的聲響砸在地毯上,他卻根本感覺不到疼,只覺得胸口一悶,差點幹嘔出來,胃裏難受得像是有鋒利的刀片在刺。
身後傳來了洗手間的開門聲,紀宏走了出來,跟在他後面,步伐幾乎是不緊不慢的。
滕時咬牙扶住側牆強迫自己站起來,掙紮着撲向一旁的一扇門,用力敲打:“救命!……”
紀宏笑意盈盈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放心,這條走廊包間裏的客人都被我事先清走了,你的小夥伴們現在應該也被張總帶去天臺了,這裏只有我們兩個。對了,忘了告訴你,這家會所有我的股份。”
骨頭都好像化了,胃裏……身上,都好難受……
重來一次,竟然還中了相同的招。
滕時後悔不已,這一世明明和上一世不一樣,最後的結果卻還是一樣的,如果自己再謹慎些……
不,自己已經夠謹慎的了,可為什麽紀宏還會出現?
張總……張雷和紀宏,他們是一夥的。
腦海中無數的紛雜閃過,仿佛有什麽上輩子沒有注意到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對了,你父親是不是也做地産生意,”不久前張總看似無意的一問,“啊沒事,只是忽然想起,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
劇烈的灼燒感讓滕時再也無法思考,靠着包廂門滑了下去。
紀宏哼着小曲兒向他走來。
滕時用盡最後力氣從口袋裏顫抖地摸出手機,卻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甚至看不清手機屏幕。
他胡亂地在手機屏幕上按了幾下,覺得自己好像按到了什麽,又好像沒有,下一秒終于再也支撐不住酸軟的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